親熱地攬了佟夫人,“女兒知道,這種事情隻能順其自然,哪裏是能急得來的呢?孩子不到瓜熟蒂落那天就不可妄言,這個道理,女兒自然懂,額娘不必擔心。”


    離家進宮前,她還是一個遇到不順利的事情,隻會盈盈下拜,在父母麵前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不想許久不見,後宮生活已將她曆練得如此成熟,佟夫人喜笑顏開,將隨手帶著的一個寶箱推到香琬麵前,“這是額娘和你阿瑪的一點心意,等孩子生下來之後,要花的銀子就跟流水似的,你每月的份例有限,手頭難免會緊巴巴的,這裏麵有額娘積攢的一些首飾,還有你阿瑪準備的銀票。你拿去打賞下人吧,不要委屈了自己,更不要被別人瞧不起。”


    深知不收下她是不會心安的,叫紅羅恭恭敬敬地接下了,“額娘,皇上和太後娘娘賞了我許多東西,景仁宮的份銀也足夠我打點了,上次額娘叫繡珠帶進來的東西女兒都還沒用完呢,以後不要再送了,女兒不願為了自己而委屈你們二老,本來,這一世本就再也不能奢望在你們身邊伺候了,隻願你們在宮外好好的,終究是女兒不孝。”


    後宮女子本就命運如此,進了宮,就徹底和家人分離開來,隻能遙遙相望,香琬心酸地想著,將頭扭向一邊,不讓自己再現出悲傷之態來。


    “你阿瑪升了官,皇上又點名嘉獎了一番,現在那些人對你阿瑪也漸漸恭敬了起來,我們雖是在宮外,但日子過得也不差,倒是你,後宮人心艱險,你要仔細走好你腳下的路,知道你過得好,我和你阿瑪也就放心了,現在你又有了孩子,到底能站得更穩些。”


    “不過皇上寵你,如若你能接連有孕,那就再好不過了,母憑子貴,皇子多了,別人就不能揉捏你。”


    佟夫人驟然提起這個話題,惹得香琬一陣臉紅,“額娘女兒都知道。”


    “馬上做額娘的人了,還這麽害羞。”


    聽到佟夫人打趣她,香琬抬頭羞赧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言語。


    門外傳來繡珠的聲音,“夫人,小姐,皇上的賞賜到了。”原來是繡珠帶了人,捧了一溜的成色極好的綾羅綢緞進了大殿。


    “娘娘,太後娘娘的賞賜到了。”


    “寧貴妃娘娘的賞賜到了。”


    宮人們魚貫而入,金盤裏盛了各色的禮物,不一會兒,裏間就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珍奇玩意,都是賞賜給佟大人和佟夫人的。


    花束又捧了香琬給家裏準備的禮物,香琬轉頭吩咐道:“小純子,你帶人去將這些禮物裝到小車上,再造一本冊子,到時候給本宮額娘帶迴去。”


    “是,奴才這就去辦。”堆放的禮物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的,小純子得了命令就帶了人開始著手整理。


    “額娘,皇上知道您要來,特意給您賞了一桌禦膳,這會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額娘這邊請,咱們邊吃邊敘話。”


    佟夫人不無感慨地跟在香琬的身後,“皇上和太後娘娘,貴妃娘娘竟如此重視你,賞了這麽多東西,越是這樣恩寵隆重,你越是要放穩步子,緩緩走。”


    繡珠笑吟吟地饞了佟夫人,“夫人,在這宮裏,小姐和貴妃娘娘最是要好,此次鶯歌小姐能留在宮裏,也是全托貴妃娘娘的福呢!”


    “你這丫頭,到了宮裏嘴皮子功夫越是厲害了,好好陪著小姐就是了。”佟夫人說著將一串手釧套到繡珠的手腕上,喜不自勝,忙福了福,“奴婢多謝夫人賞賜,必當盡心盡力服侍小姐的生活起居。”


    如此,哄鬧了一陣,母女兩人終於收斂了難以相見,相見又太短的傷感,強撐了笑臉,一家人坐下來,和和美美地品嚐著佳肴,又揀了一些家裏的事情來說。


    臨近傍晚,眾人依依不舍地送走了佟夫人,安頓了鶯歌迴房休息。


    香琬這才拖著酸痛的身子坐下來喝著一盞紅棗蓮子鹿茸湯,不想相聚的時間竟如此短暫,這次見了,不知下次什麽時候還能再見到,又忍不住歎了一迴氣。


    “娘娘,這是小純子造的冊子,他估計著您應該也要過目今日送禮的人,所以就做了兩份,還請你過目。”


    從紅羅手裏接過冊子,隨意翻看著,“小純子倒是個機靈的,一天忙忙亂亂的,本宮倒沒想到這麽多。”


    翻到最後一頁時,很意外的,恪嬪的名字赫然在目,“怎麽?恪嬪什麽時候著人送了禮過來?本宮怎麽沒注意到?”


    “這幾匹料子是恪嬪親自送到宮門口的,那時候您正和夫人在裏間吃飯,她就沒進來,隻是說和您同為漢人妃子,理應拜見一下家母,既然您忙,不便進來叨擾,放下東西就走了。”


    “這可不像她的行事風格,不過她肯送禮也是她有心,今天小廚房做的這味紅棗蓮子鹿茸湯挺不錯的,你裝上一盞去給她送去,權當是迴謝了,就說本宮歇下了,改日再當麵道謝。”


    紅羅應了一聲就去了,香琬繼續翻看著冊子,發現除了位分稍低的恬貴人派宮人送了禮物外,葉嬪和嫻嬪那邊都沒有動靜,嫻嬪人本就悶,葉嬪,大抵有她自己的思量。


    太後、皇上和寧貴妃已是有心,給香琬備了許多禮物,香琬不想再在意這些小細節,看過了冊子的登記情況也便算了,不欲將這種小事放在心上,喚了繡珠進來服侍她更衣睡下。


    出了正月,宮裏的寒風便在悄然之間化為了微微春風,早就聽說有宮人耐不住深宮寂寂,趁著天氣迴暖,在禦花園裏放起了五彩繽紛的風箏。


    自鶯歌進宮以來,整日要麽隨了香琬去各宮串門,要麽就是在自己宮裏做些刺繡,原來宮裏的生活不過如此,聽了宮裏還可以放風箏後,早吵著要出去解悶,紅羅也勸香琬趁著還能走動的時候,多出去走走,權當散散心。


    於是早起吃了飯,香琬便帶了鶯歌往禦花園走去。


    禦花園裏其他的花兒自然還沒到盛開的時節,倒是迎春花早躍躍欲試地探出了淡黃色的花蕾,星星點點地灑在各處,很是好看。


    果然有幾個小太監牽了風箏線在空地處跑來跑去,空中慢悠悠地飄起了老鷹、遊龍、猴子等圖樣的花花綠綠的風箏,鶯歌早跑上前去,從太監手裏搶過一個小兔子風箏,歡快地跑了起來。


    香琬由紅羅扶著站住了,遠遠地看著一身櫻粉色合歡花刺繡長裙的鶯歌牽著風箏線跑來跑去,額頭上沁出了細細的汗珠也渾然不知,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聲音如銀鈴一般響亮,香琬被她這種單純的歡樂感染到,唇角不自覺向上牽起,勾出一個美好的弧度來。


    “香琬妹妹好雅興,身子都這樣重了,還有心思出來走一走,不過出來走一走也好,就當是鍛煉鍛煉身子。”


    聽到恪嬪的聲音,香琬轉身麵對著她,隻見她的手裏牽著一隻麒麟風箏,正笑眯眯地看著香琬,想起前段時間她特意送了禮來,盡管平日不喜她的為人,但也不好打笑臉人,於是含了笑,與她見了平禮。


    “是我表妹鶯歌性子活潑,冬日裏宮裏也沒什麽娛樂活動,倒叫她這樣年齡的人悶壞了,聽聞近來有許多人在宮裏放風箏,這才陪她出來玩耍一迴,恪嬪興致更好,你手裏的這隻風箏很好看呢!”


    她指一指恪嬪手裏的風箏,恪嬪便將風箏線遞到她手裏,“素來有春日放風箏,來年風調雨順一說,我的這隻風箏正好是麒麟圖樣,預示著喜得麟子,妹妹何不放一會兒?也好占個好兆頭。”


    紅羅看她是好意,知道不好拒絕,便從她手裏接過線,又伺候著香琬象征性地放了放,這才交給一旁的小太監。


    “多謝恪嬪美意,無奈我現在行動不便,總是走一走歇一歇的。”


    恪嬪微微一笑,親手扶了香琬向一處亭子走去,“妹妹是累了,不過鶯歌可還沒玩夠,這樣站在風口上難免會染了寒氣,不如隨我去那邊坐一會,正好可以聊聊天,讓年輕人多玩一會兒就是。”


    穩穩地扶著香琬,又聽恪嬪說話的語氣,今日的她怎麽像是變了一個人般,香琬詫異地扭頭看向她,想要從她光滑白嫩的臉上找出什麽異樣來,可惜一無所獲,一時沒有出口拒絕,依了她來到亭子坐下。


    翡翠替兩人倒了茶,就和紅羅輕手輕腳地退出幾步遠,隻留下兩人相對而坐。


    “整日待在宮裏真是悶得慌,出來鬆泛鬆泛骨頭也是極好的,否則沒病的人悶在宮裏也悶出病來了。”


    香琬點點頭,“恪嬪說的是,我走了這麽一會,也感覺神清氣爽,春夏總是比嚴冬更有趣些。”


    “是啊,能這樣自由活動真好,總比被禁足要強,一禁足,萬壽宮簡直沒有了活人的氣息,死氣沉沉的。”


    她怎會突然又提起禁足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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