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繡珠提起的延禧宮覲見發生的事情,她敏銳地覺察到,那恪嬪確實沒什麽氣度,眼界太小。


    誰人都知香琬曾對靜妃忠心耿耿,現在好不容易得到皇上的寵愛,難免會想著替靜妃出氣,不過紅羅覺得現在出手還為時太早,如若動作不麻利,說不定會惹禍上身,便誠懇進言道,“娘娘,關於恪嬪的事,奴婢先前聽說了一些,不過奴婢覺著咱們應該靜觀其變,目前站穩腳跟最重要。”


    太妃們一向脾氣陰晴不定,難以伺候,稍有讓她們不滿意的地方就會動輒打罵,也就隻有紅羅的服侍能讓她們讚不絕口,時間久了,就隻宣了紅羅到跟前伺候。


    早就聽聞紅羅心思縝密,聽她說出這番深思熟慮話,可見傳聞不假,香琬心裏暗暗稱讚,“本宮不屑跟她計較,再者,她恪嬪再上躥下跳,都隻是台麵上的小醜,實則是聽命於背後的主子,這樣想一想又覺得她有許多可憐之處,又何必跟她計較。”


    懂得依附強大的人,尋找一處庇護本沒錯,如若失了自己的頭腦,一味地言聽計從,當背後的主人從她身上榨取不到利益時,就會一腳將她踢開。


    香琬坐著喝茶,招招手叫繡珠過來,鄭重囑咐你:“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以後在外麵,不許你那樣口無遮攔,更不許時時拿皇上來當擋箭牌,你要知道,在這後宮裏,有很多事,都得自己解決,哪能時時告訴皇上去呢?讓外人傳開了,還以為是咱們景仁宮的宮人恃寵而驕,記住了嗎?”


    繡珠心裏也覺著今天自己在外麵有些沉不住氣,倒是花束能比自己穩重些,“奴婢記下了,奴婢就是見不得她們欺負您!”繡珠委屈地嘟著嘴巴,逗得香琬笑起來。


    拉了她的手,“好了,你遇事不多,平日裏多跟紅羅學學就是了,花束今天也受了委屈,我叫小廚房中午給你倆加雞腿。”


    本以為香琬會因為這件事不高興,不想隻是和顏悅色地囑咐了幾句,不僅如此,中午還有雞腿吃,繡珠和花束開心地道了謝,兩人手拉手跑了出去。


    她們兩個年齡相仿,又都長得俊俏俏的,相視一笑的時候,就像一年前的自己和凝煙,在這宮裏,無論是做主子娘娘,還是做最下等的宮女,有了好姐妹,總是不一樣的。


    凝煙


    紅羅自然不知香琬為何呆呆地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漸漸眼眸裏泛上一層薄霧,在一旁提醒道:“娘娘要奴婢準備的送子觀音,奴婢已經叫小純子包好了,娘娘預備什麽時候去鍾粹宮?”


    “就這會過去吧,再晚一會,貴妃娘娘該要歇午覺了,叫她們倆去休息,你隨本宮去見寧貴妃。”


    “是,娘娘。”


    鍾粹宮內,寧貴妃正和鳶兒相對坐了,比對著一個小肚兜的花樣,見到香琬來了,忙站起身迎接,又吩咐小宮女燕兒去倒茶。


    “貴妃娘娘懷有身孕,嬪妾早該來恭賀的,無奈多事纏身,不得空前來拜見娘娘,這是嬪妾阿瑪送進宮的送子觀音,已經在廣濟寺由主持開過光,嬪妾特拿來進獻給貴妃娘娘,願這觀音保佑娘娘平安誕下皇子。”香琬說著,紅羅叫人抬了一樽半人高的白玉送子觀音進來。


    寧貴妃笑吟吟地挽了香琬的手往裏走,“以往見了本宮總是很調皮的小丫頭,怎的做了正經主子,反倒這麽拘束起來了呢?自有孕後,皇上和太後娘娘日日挑了好東西送來賞給本宮,本宮什麽都不缺,還要你眼巴巴地抬了這麽重的寶物過來,真是多禮了。”


    她邊說邊悄悄湊近香琬緊接著打趣了一句,“再說皇上近幾日總是宣你侍寢,這送子觀音倒正適合你,讓觀音保佑著你,早日懷上龍種才好呢,姐姐聽著也高興!”


    香琬羞得將頭垂得低低的,“娘娘為何這樣打趣人家,分明是娘娘馬上要做額娘了,還要拿這種事來笑話嬪妾!”說罷佯裝生氣地掉轉頭去。


    看她這樣小孩子,寧貴妃笑著扳過她的身子,將一串珊瑚手串戴到她的手腕上,又叫侍女端了茶上來,“好了,好了,本宮不打趣你就是了,這是新進貢的雨前龍井,妹妹快嚐嚐鮮,本宮再叫鳶兒去廚房傳幾樣點心來。”


    這才隨寧貴妃來到桌旁坐下,低頭撫著腕上的手串顆顆渾圓飽滿,色澤鮮紅,一看就價值不菲,可見寧貴妃對待自己真情實意。


    “嬪妾多謝娘娘賞賜。”


    “不必客氣,從前你我身份不等,來往顯得不那麽方便,現下同為皇上的妃嬪,無人之時,就不要拘著身份了,以後你我就以姐妹相稱,同舟共濟。”


    “那如何是好?您是皇上親封的貴妃,尊貴獨一無二,嬪妾不敢僭越。”


    看她如此局促不安,寧貴妃握了她的手,推心置腹道:“本宮是蒙古妃,同樣遠離母家來到這宮裏,要見家人一麵何其困難,這宮裏也沒什麽知心的人,你是第一個讓本宮感受到人情溫暖的人,本宮不願因為身份高低而和你生分起來,隻願和你相攜走下去,本宮還記得,你說過的,兩個人相伴,一點都不冷。”


    這話暖人,隻可惜,一起說這話的人已經不在了,極力忍住淚花,反握住她的手,“寧姐姐不要覺得孤單,以後的日子不光有妹妹陪你,而且等將來您有了小皇子,他一定會是個孝順的好孩子,時時承歡你的膝下。”


    手不時輕撫著柔軟布料包裹著的腹部,“孩子是好,永遠都是自己最親的孩兒,不似皇恩,那麽讓人捉摸不透,想來想去隻徒增煩惱。”


    說起孩子不免觸動起了她心中的往事,光滑的臉上突然多了一層落寞,香琬忙勸慰她,“寧姐姐不要這樣說,現在您和皇上有了孩子,皇上對您很是關愛,您不要總是為以前的事情傷感。”


    “皇上今日對本宮多加親近,全憑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如若沒有這個孩子,這鍾粹宮還是會像以往一樣淒冷無人,就連著孩子,也是那天本宮去慈寧宮,恰巧碰到了皇上去請安,太後幫著說了幾句,皇上才留宿了鍾粹宮,否則本宮總是對皇上冷著心,不肯靠近一步,又哪裏會有福氣有了這個孩子呢?”


    “寧姐姐,當初為何會突然對皇上冷了心,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這事本已沒必要再提,皇上當時下令不許再追究,隻是幾年過去了,本宮這心裏時時為這件事堵得慌,跟你傾吐一番也好。本宮是這後宮裏第一位懷有身孕的妃嬪,本是榮耀至極的事情,不想本宮身子一直弱,月信紊亂,因而有了身孕連自己都不知道,那一日,為了討得皇上的歡心,就在宴會上獻舞一曲,不想突然跌倒在地,迴宮後就小產了。”


    “嬪妾早就聽聞寧姐姐擅長旋舞,怎麽好端端地竟會跌倒?”


    “那摔倒本也無妨,最可氣的是皇上不僅沒有關照本宮摔倒後臉色蒼白,還大聲嗬斥了本宮,後來知道本宮小產了才匆匆趕來,太後娘娘和皇上都認為那是一場意外。嗬嗬,本宮倒不認為那是意外,舞鞋是由宮女們保管著的,不知誰給鞋裏藏了細針,穿到腳上的時候,起先輕輕走倒無妨,旋舞時腳心生疼,這才禁不住突如其來的疼痛,摔倒在地。”


    “那姐姐為何不把實情稟告皇上?”


    “那晚皇上在鍾粹宮,有人看到靜妃和赫妃都曾靠近過本宮的舞鞋,一時查不清到底是誰藏了針在裏麵,本想傳了赫妃來問話,不想延禧宮宮人來報說他們主子有喜了,有喜的人哪禁得起嗬斥審訊,為了皇嗣著想,這事隻能就這麽算了,無論是靜妃還是赫妃,皇上都不願追究。”


    彼時的赫妃是母憑子貴,靜妃是太後一手庇護的,白白受委屈的也就隻有寧貴妃了,宮裏不能沒了一個孩子,又失一個孩子,因而皇上吩咐了不許再追究這件事,更不許以訛傳訛,久而久之,也便成了無頭冤案。


    那時剛剛承寵正盛就受挫的寧貴妃一定是落寞至極的,繼續哭哭啼啼糾纏皇上追究下去顯得自己太不懂事,心裏鬱鬱,隻能忍了,將自己藏起來,不再輕易示人。


    不過皇上倒對寧貴妃還有情,否則不會憑著太後說上一兩句,就宿在了鍾粹宮,估計是寧貴妃每每見了皇上就冷著眼神,皇上碰壁次數多了,宮裏進了新人,就轉而去別人宮裏了。


    “怪不得寧姐姐今日在延禧宮對赫貴妃那樣遷讓。”


    一提起這人來,寧貴妃麵上閃著憤恨,“本宮不讓著她又能怎麽樣?鞋裏藏針的事情到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做的,但她至少也有一半的嫌疑,如若真是她,那這人可謂居心狠毒,為了肚裏的孩子,本宮少不得要避讓著她,免得再讓她有機可乘,找了什麽由頭加害本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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