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這般欲說還休的模樣才莫名地有一股嬌媚自在其中,皇上端詳了許久,輕輕讚歎了一聲:“香琬,你真美!”


    皇上的這句話,香琬似乎聽清了,也似乎根本就沒敢聽清楚,她隻知道皇上跟自己說話了,而且說話時的眼神和平時所見的皇上不太一樣,嫩白的小臉瞬間變成了豬肝紅,滾燙得要炸裂一般。


    自己都不知道嘴裏呢喃著些什麽,隻想逃離這裏,“奴婢,奴婢還要去內務府領衣服,先告退了。”再次行禮,不顧儀態,拔腿跑遠了。


    皇上久久地看著那抹纖瘦的身影越來越遠,遲遲不肯離去,直到吳公公在一旁試探著喊了一聲,“皇上,皇上!”


    “從前她在朕麵前出現,臉上帶著傷,說話畏畏縮縮,偶然走近了才發現她和別人是有不同的,你去查查她是怎麽去靜妃身邊當差的。”


    “是,奴才知道了,馬上去辦,皇上這邊請!”吳公公嘴上應著,心裏很清楚,皇上為什麽會突然對這個小宮女感興趣,靜妃落難,人人恨不得躲得遠遠的,隻有她不離不棄地跟去了靜和宮,靜妃那次提起,內務府無故克扣衣物,這宮女就親手縫製了新衣裙給靜妃遊園穿,還想盡了辦法哄靜妃高興。


    皇上喜歡性情溫良之人。


    赫貴妃等人在粗大的柳樹後站住了,既有好不容易見到皇上的興奮,恨不得貼過去,又不敢貿然走上前去,生怕擾了皇上逛園子的雅興,站得遠了,自然也就聽不到皇上對著吳公公說了些什麽,不過之前皇上親自給香琬簪花,又癡癡地看香琬的那種眼神,三人皆是看得清清楚楚。


    連著大半個月見不到皇上的恪嬪目不轉睛地將一切看在眼裏,隨手折了一枝海棠,肆意揉捏著,鮮豔的汁子弄得滿手都是,花汁濺到純白的裙擺上也渾然不知。


    咬牙切齒地看著皇上遠去的方向,嘴裏指桑罵槐道,“怎麽這靜妃身邊一個個的,都是想盡了法子勾引皇上的小浪蹄子,以前是咱們的蘭貴人,現在是這落選秀女佟香琬,這種強裝偶遇的下作手段,看著真是惡心!”


    不再是昔日的小宮女,此時一襲迷離繁花絲錦長裙的蘭貴人站在後麵,不自在地扶了扶頭上皇上昨日新賞的芙蓉花滴翠珠子碧玉簪,就連蘭貴人也沒想到,皇上竟會接連召自己去前往養心殿侍寢,每每看著自己耳下那道用了許多藥都消除不去的傷痕,憐惜不已,第二天總要賞上許多東西來,有些賞賜的名貴程度甚至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的位分。


    赫貴妃眼見著蘭貴人在皇上麵前這般炙手可熱,考慮到自己為皇上打理著後宮,皇上喜歡的人,自己不能視而不見,因而特意從自己宮中挑了許多好東西送去,緊接著是太後、寧妃、恪嬪也象征性地送了一些賀禮前去。


    本以為皇上是一時趁新鮮,不想連著召見了三天,恪嬪心性小,漸漸對蘭貴人心生埋怨。方才又見皇上對香琬親近了些,就忍不住拿蘭貴人曾是靜妃宮人的事情來泄憤。


    “貴妃娘娘,您深受太後和皇上的信任,統率後宮,說話可最有分量,為何還要任由靜妃身邊的宮女跑出來蠱惑皇上呢?不如早早處置了她,免得她來日也和某些下等人一樣,和咱們平起平坐,嬪妾可真的消受不起!”


    蘭貴人正對皇上頻頻臨幸自己的事情忐忑不安,剛剛成為嬪妃,根基還不穩,隻能任由恪嬪欺淩自己,竟也不敢還嘴。


    倒是她身後的彩月不服氣的哼哼了幾聲,彩月原是赫貴妃身邊的小宮女,為了拉攏人心,赫貴妃體念蘭貴人身邊缺人,就將彩月贈予她,命她盡心盡力地服侍著。


    現在掌管治理後宮大權的是赫貴妃,有了身份的人,自然不能想到什麽就隨口說出來,因而隻能在心裏暗暗嫉妒蘭貴人得寵,又眼巴巴地看她蒙受了那麽多賞賜,昔日一個小小宮女也成了今日能與赫貴妃、恪嬪共同逛禦花園的貴人。


    靜靜站著,聽著恪嬪罵人罵得過分了些,懶得出聲阻攔,是有意借恪嬪之口羞辱蘭貴人一番,也好時時提醒她之前卑微的身世,隻等她罵完了才微微一笑,目光在兩個人身上打了一個圈。


    “行了,雖說本宮能夠得以掌管後宮,並不代表本宮能隨意處置靜妃身邊的小宮女,你們可別忘了,靜妃是太後娘娘的侄女,有太後娘娘這棵大樹罩著她,誰敢動她?不就是簪朵花嗎?有什麽大不了的,再說本宮當時和皇上一起給靜妃挑選宮殿,為何要挑選那偏遠的靜和宮?你們想想,連主子都見不上皇上,這小小的宮女,又能見皇上幾次?你們就瞧著吧,用不了幾天,皇上就忘記她是哪根蔥了。”


    蘭貴人這才怯怯地插了一句話,“貴妃娘娘說的是,靜妃是皇上親自挪到靜和宮的,但那靜和宮可不是冷宮,靜妃能行動自如,貴妃娘娘怎麽能阻止她宮裏的人出來?大不了,找個由頭,不許這宮女來禦花園走動就是了,恪嬪娘娘又何必如此出口傷人呢?有這功夫,還不如想著怎麽見到皇上呢!”


    “你!宮女出身的小麻雀,竟敢出言諷刺本宮!”恪嬪最不喜蘭貴人恃寵而驕,無奈皇上偏偏最近最喜歡蘭貴人跟在身邊伺候,聽到蘭貴人語氣柔柔的,話裏卻在諷刺皇上不肯見她,登時氣得變了臉色。


    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拌嘴,赫貴妃心裏覺得舒服,麵上沒有露出絲毫,言語裏帶了嚴厲的嗬斥意味,“行了,都消停些吧,宮裏姐妹共同侍奉皇上,你們都跟本宮走得近些,比起別人來,你倆的關係要更親密一些,這樣吵吵鬧鬧成什麽體統,沒得失了你們的身份!”


    “是,貴妃娘娘教訓的是!”兩人不得已收起了怒容,勉強撐出微笑來,俯首認錯。


    “這就對了,別忘了,你們團結一心,兩人扶持才能走得長久些,不要為了一些小事隔了心,這樣,本宮叫瑩兒在宮裏準備了精致的點心,你們隨本宮迴去用點吧。”


    嘴上勸和,心裏十分得意,有心思爭吵就對了,怕就怕她倆背著自己暗地裏聯盟,這樣看對方不爽,必然不能結成同盟,往後隻能想著法子在自己麵前巴結討好,三人成戲,沒必要各個人關係都好,隻需要緊緊黏著自己就行。


    赫貴妃走著,聽著二人討好地指著各處美景哄她開心,麵上露出寬和的笑,心思微轉,不覺惆悵起來。


    別說恪嬪看到皇上對小宮女香琬稍加親近就不高興,就連自己心裏也不舒服,雖說升了貴妃,又扳倒了皇後,將她趕到了最遠處的宮殿去,但或許在大阿哥的喪事期間,自己傷心得太過失態,那段時間整個人麵黃肌瘦,全然失了之前的風姿。


    日日操勞兼傷心著,身子骨脆弱,著了春寒,連著幾帖藥喝下去,還是免不了時不時地咳嗽。


    自失子之後,皇上僅僅來過延禧宮一次,看到她頭上貼了藥膏,因著長久纏綿病榻,蠟黃的臉虛浮著香粉,又處於極度傷心的低落情緒之中,皇上問話也答不上幾句,隻覺得無趣,找了個借口就迴了養心殿。


    等她病愈,整理好心情,盼著皇上再來時,蘭貴人竟接替了赫貴妃和恪嬪往日的恩寵,皇上再沒有來過延禧宮。


    皇上隆恩不能強求,眼下也隻能將身邊的這兩個人緊緊攏在自己麾下,借此來鞏固自己的貴妃地位。


    凝煙做完了手上的活計,等了許久才看到香琬抱了一疊衣服從門外慌裏慌張地走了進來。


    “香琬,你怎麽去了這麽久?”看她臉漲得血紅,凝煙以為她在路上遇到什麽人受了欺負,“那邊的人多,就多等了一會,不礙事的。”香琬正跑得氣喘籲籲,將衣服交給凝煙,擺擺手,對於在禦花園發生的事情,不欲多說。


    “沒事就好,飯菜我給你擱在桌上了,你快去吃一點啊。”香琬低聲應了一聲,腳下輕飄飄地迴了屋。


    桌子上擺了一樣蒜蓉菜花,一樣紅燒豆腐,滿滿一碗米飯還殘留著一些溫度,知道這是凝煙細心,等不到自己迴來,大概已經熱過一遍了。


    拿起筷子撥拉了幾下,終究還是沒有胃口吃太多,放下碗筷,心煩意亂地搬了凳子坐下窗下,腦子一遍一遍迴想著剛才那做夢般的情景。


    從選秀那天麵聖,到後來進宮,因著種種事由,皇上從未正眼看過她一眼,怎麽今天竟會親自折了海棠贈給自己?還用那樣溫柔的眼神打量著,如果選秀那天,皇上肯細細地審視自己一番該有多好。


    那時候自己正以最好的精神狀態等待著皇上的青睞,那時候的自己對入宮當後妃還懷著美好的憧憬,還以為就是阿瑪、額娘口中所說的,隻要入得皇上的眼,就可以獨受恩寵,誕下皇子,扶搖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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