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第200節: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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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光不費吹灰之力除掉了上官桀等人,行動之迅速,手段之老辣,蓋長公主,劉旦,上官桀,桑弘羊如此豪華的政敵陣容,卻被他的一句話全部幹掉,不服不行哪。


    實際上,霍光在第一次遭遇陷害時,就料定他的對手們不會善罷甘休,而且,誰在害他,他心知肚明,然而,他沒有深究下去,更沒有放在心上。


    相反,他感謝他的對手,讓他因禍得福,得到了立於不敗之地的武器。


    有了這件武器,跟他作對的人,下場都會極為淒慘。


    要問這件武器是什麽?


    信任,絕對的信任。


    人與人之間,最為珍貴的便是信任。而君與臣之間,最為珍貴的也是信任,臣子有了皇帝的信任,便擁有了最為強大的武器。


    霍光的威信,手段,權力,勇氣,無一不來自於皇帝的信任。


    武帝劉徹信任他,他得以輔政,劉弗陵信任他,他得以改革。


    霍光的耳根子算是清靜了,他的修養生息之策得以最大限度的施行。


    霍光刑罰較嚴,他的助手杜延年卻以寬仁輔之。


    如燕蓋之亂時,桑弘羊之子桑遷為避禍,躲往至桑弘羊的故吏侯史吳家中,侯史吳迫於壓力,把他抓了起來。


    昭帝一下大赦書,侯史吳私自放了桑遷。此事在朝中引發了口水戰。


    廷尉王平及少府徐仁得知,也同情桑遷,認為桑弘羊才是主謀,桑遷隻是從犯,侯史吳藏匿桑遷,不算罪行。


    但是,有侍禦史卻不買賬,他們認為桑遷通曉法律,明知其父謀反卻不勸阻,與謀反沒有區別,侯史吳身為三百石官員,窩藏首逆,不應赦免。


    兩種觀點爭鋒相對,上朝的時候已經吵翻了天。事態發展下去,讚同治罪的大臣們甚至提出要治廷尉王平和少府徐仁的罪,理由是兩人有為罪犯開脫的嫌疑。


    丞相田千秋本來抱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不願意加入哪一方,可是一聽要拿徐仁治罪,他可就急了眼。


    徐仁可是他的女婿,女婿被人咬了,他這個丞相雖然沒有實權,可是到底是丞相,說幾句話還是有幾個人聽的。


    所以,田千秋也站在了廷尉一邊,間接地表達了支持女婿的意思。


    實際的決策者霍光沒有馬上表態。


    田千秋心裏不踏實,為了逼霍光盡快給個話,一向替人著想做事厚道的他幹了件令人啼笑皆非的糊塗事。


    田千秋組織了一批中二千石以下的官員,博士聚集到公車門。


    丞相糊塗到這個程度,實在不容易,堂堂丞相,有什麽事不可以在朝堂上解決,非要組織一幫人到公車門去鬧,這不是授人以柄麽?


    霍光派人到公車門勸阻,來人是霍光的親信,他雖然沒聽到霍光的決策,但他卻深知霍光的傾向性,他告訴眾人,“侯史吳肯定要治罪的,請你們不要鬧了!該幹嘛幹嘛去。”


    田千秋等人不信,定要霍光親自出來明說。


    但是霍光始終沒給他這個麵子。


    第二天,田千秋再一次上書表達自己的意見。


    不識時務的田千秋惹惱了霍光,霍光當即決定幹脆不再陪他們玩下去。


    於是,霍去病就借劉弗陵的名義下達了一個命令。


    他以田千秋擅自召集二千石以下官員為由,將廷尉王平與少府徐仁下獄。看著王平,徐仁被甲士們拖出去,大臣們目瞪口呆,田千秋的身子已經微微顫抖。


    霍光冷冷地掃了一眼朝堂,眼神輕蔑而威嚴,他仿佛是在說,“我的態度就是這個,不服可以跟他們一塊去。”


    不少官員為丞相捏了一把汗,擔心丞相爺被霍光治罪。


    這個時候,他們都把目光望向了剛升任不久的太仆杜延年,如今的朝堂,也就隻有杜延年有這個本事能勸動霍光了。


    其實,即便群臣不說,杜延年也會站出來勸諫。他是維護霍光的,他也擔憂霍光的一時惱火會損害霍光的聲譽,所以他站出來了。


    他對霍光說了一席話,提醒他注意不要刑罰過嚴,影響了將軍的聲譽,於將軍不利啊。


    杜延年的話有道理,但霍光隻聽了一半。


    他堅持王平和徐仁下獄,而丞相可以不予追究。


    後來,王平腰斬,徐仁自殺,田千秋照樣做他的丞相。


    可以說,如果沒有杜延年的寬仁,霍光得罪的人不在少數,正是因為有杜延年,霍光才未治罪田千秋,讓田千秋得以壽終。


    霍光治理國內的同時,對於國際上不聽話的鄰居,他也沒有手軟過。


    但是,總的來講,霍光不會主動挑起戰爭,隻要人不犯我,他也不會犯人。


    匈奴自然是邊境上重點防範的鄰居,不過因為情報工作做得好,匈奴的幾次出擊都被霍光提前得知消息,打了他們一個伏擊。


    如元鳳三年(前78年),匈奴單於以張掖,酒泉漢軍防守弱,意欲進城搶一搶。但是,消息提前被漢廷得知,霍光嚴令邊境加強戒備,結果匈奴部隊中了埋伏,幾乎全軍覆沒,此後,匈奴再也不敢打張掖了。


    匈奴不敢惹大漢,卻盯上了同為大漢鄰居的遼東烏桓。烏桓既是被匈奴祖先冒頓滅國的東胡後代,東胡在近百年的繁衍中,分裂成烏桓和鮮卑。


    武帝大破匈奴後,將其遷徙在遼東,並設置烏桓校尉。武帝當時的想法是以烏桓為前哨,監視匈奴,此所謂以胡治胡。


    後來,烏桓漸漸強大,已經不聽大漢號令。匈奴因為烏桓挖了匈奴單於祖墳的事,匈奴單於暴怒,連昔日手下敗將都敢來咬一口了,豈非太沒麵子。所以,匈奴興兵兩萬,發兵攻烏桓。


    霍光得知這一軍情,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可以明擊匈奴,暗打烏桓。


    他就此事征求了將軍趙充國的建議,趙充國認為不可,他認為匈奴打烏桓,坐收漁利的是我們,不需要出擊。


    霍光又問了另一個將軍中郎將範明友,範明友認為可以出擊。


    這就夠了,霍光要的就是這句話。


    他拜範友明為度遼將軍,領兵二萬,出兵前霍光還告誡範明友,“打匈奴,先以聲討,若匈奴退兵,則即可攻烏桓。”


    應該說,霍光的推斷是正確的。當漢軍到達邊境,匈奴果然被漢軍嚇得退兵,範明友則按既定方略攻向烏桓,斬首六千,威震遼東。


    當然,遼東一戰拿到漢武時代,根本不值一提,但這一戰卻顯示了霍光在對外策略上的立場,對待不老實的鄰居,他也絕不手軟。


    再如西域諸國中,樓蘭龜茲兩國經常反複,有位叫介子的人提出一個建議,霍光當即拍板同意。這是一次真正的斬首行動,介子帶著一百壯士以使臣名義出訪樓蘭,於席間斬殺樓蘭王,並扶立親漢的尉屠耆,把樓蘭改為鄯善。


    如此一來,西域那些不聽話的小國就隻能老老實實,俯首聽命。


    海內鹹服。


    元鳳四年(前77年),劉弗陵已十八歲,霍光為其加了冠禮。


    按理說,劉弗陵已成年,對權臣應有所忌憚才是,可是這個劉弗陵,卻全然沒有要把權力拿迴來的意思。


    當然,這也不難理解,劉弗陵記事起,自己就是個孤兒,是個苦命人。


    是霍光,培養了他。


    他看霍光,或許就像看自己的父親一般。


    兒子對父親總是信任的,依賴的,可霍光卻沒有完全體諒到劉弗陵的這份情感。


    霍光也有私心。


    為了讓自己的外孫女生下皇子,恰巧劉弗陵身體有不適,霍光認為皇上要禁止其他妃嬪侍寢,而且霍光令醫官和侍從都隻能這麽說。


    結果,早婚的劉弗陵到了十八歲還沒有一男半女,身體卻越來越差。


    當然,這個時候,沒有人會著急,十八歲年齡還小,又不是什麽大病,總會好的。武帝不也是二十九歲才生下皇子的麽。


    可是,劉弗陵的時間真的已不多了。


    元平元年(前74年)六月,霍光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21歲的劉弗陵突然駕崩,他沒有留下一個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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