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場史無前例的大亂中,劉啟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戰爭的開始不在劉啟的預料之中,戰爭的結局同樣不在劉啟的預料之中。我們可以將劉啟和劉濞比作兩個拳手。他們之中劉啟是無名之輩,劉濞卻是聲威赫赫。劉濞一上場便擺出了最強的攻擊架勢,一陣左勾拳右勾拳下去,劉啟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然而當劉啟穩住陣腳之後,憑借著先天優勢照著劉濞一記重拳,結果,劉濞倒下去了。


    在所有人的驚愕中,劉濞快速地倒下,而且再也沒有爬起來。


    人們驚歎於青年皇帝劉啟的霹靂手段,從此以後,他將不再是那個腦袋長到腳趾頭上,隻會拿棋盤當磚頭掄的急躁毛頭青年,他同他的父親一樣,有著強大的手段。


    他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意想不到地解決了藩王問題,代價是失去了一位陪伴他長大的大臣。


    我們在曆史的隻言片語中,能夠看到劉啟發自內心的懺悔。然而,晁錯應該感到安慰的是,他的血沒有白流,他的犧牲換來了一場速勝。


    如前文所說,透過現象看本質,這還是分封製與中央集權製的較量,它以七國之亂為標誌,標誌著分封製作為行將入木的製度即將被徹底拋棄。


    短短數月的七王之亂,讓不少人名揚天下。


    但其中最為得意的是梁王劉武,而最為失意的是騎郎將李廣。


    李廣在歸途中路過梁國,受到梁王的熱情款待,梁王劉武高興之餘,頒給了李廣將軍印,李廣不及細想收入囊中。“李廣難封”也是從這時開始的。


    李廣不會想到,這麽一個舉動會帶給他一個一生難以封侯的厄運。


    在論功行賞的花名冊中,可以找到一連串名字,梁王劉武,周亞夫,竇嬰,欒布,曹襄,酈商等人,隻要立了戰功的都各有賞賜。


    而李廣沒得到封賞,得到的隻是一紙調文,赴任上穀太守,算是平級調動,隻不過由武職轉成了文職。


    受了委屈的李廣沒有過多抱怨,打點行裝,馬不停蹄地去前往邊疆。


    也就是在馬蹄聲聲的邊境,李廣成就了自己人生的輝煌,飛將軍的名號從此響徹大草原。


    與李廣的黯然離開不同,“李廣難封”的始作俑者梁王劉武儼然以平亂第一功臣自居。誰的功勞大,誰排第幾,原也影響不大,畢竟是天下第一藩王,而且是當今太後的愛子,囂張驕傲點也無可厚非。但事情壞就壞在,梁王劉武以此為資本,作非分之想,幹非分之事—爭奪儲位。


    劉武還清晰地記得,他的兄長說過“千秋萬歲之後傳位於王”。君無戲言,皇帝總不能把說過的話當放屁。


    劉武的心中能有這種想法,並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礙於沒有建功立業,不能過於明目張膽。


    今時不同往日,劉武有功勞有後台(太後),自然要活動活動。


    劉武的想法首先是在梁國都城開始的。


    他從朝廷獲得了豐厚的賞賜。他為這筆錢找了個很好的歸宿--房地產。當然,不用過於興奮,梁王沒有很高的覺悟主動建設老百姓的安居工程,比如廉租房,經適房之類的,隻要他不來強拆老百姓房子,老百姓就燒高香了。


    梁國都城睢陽一時之間到處塵土飛揚,劉武派出工匠將長安的宮殿畫了下來,帶迴梁國按圖興建。


    “孝王築東苑,方三百餘裏,廣睢陽城七十裏,大治宮室,為複道,自宮連屬於平台三十餘裏”。


    除了宮殿的級別快趕上長安城,劉武把禮儀檔次也提升了一個級別。


    他下令,自己出行得稱“警”,迴來得稱“蹕”。出行的時候,打的旗號不是以往的專用藩王旗幟,而是天子賜予的旌旗,倚仗隊的人數也達到成千上萬人。


    劉武的行為明顯是奔著天子去的。哪怕就是現在,官員貴胄們出行來個警車開道,群眾歡唿,都會被人詬病,更何況是禮法嚴格的古代。


    然而劉武卻仍然我行我素,他的行為已經犯下僭越的大罪。


    所以沒多少天,劉啟的辦公桌上就收到了彈駭梁王的奏章。


    劉啟奏著眉頭讀完奏章,不免頭疼起來。


    劉啟心裏很清楚弟弟的功勞。七國之亂,若沒有梁國吸引吳楚主力圍攻,周亞夫就不能從容不迫而一舉擊垮吳王。


    可有功勞並不能代表就能犯錯。其實,真正的讓頭疼的不是劉武僭越不僭越,僭越的問題好辦,一道諭旨下去,有罪就有罪,無罪就無罪,一家人好說話。


    頭疼的是後宮的老太太,老太太一直都有兄終弟及的願望。加上梁王的活動,老太太那邊吹來的風更緊了。


    劉啟深知,母親從小就偏愛弟弟劉武,如果不按母親的意思辦,無疑會觸怒她老人家。為了得到母親的寵愛和認可,劉啟做了很多事情,甚至不惜說出“千秋之後傳位於王”來哄老人家開心。


    可是哄歸哄,做歸做


    親情與國情,劉啟毫不猶豫選擇國情。


    他可以不做一個好父親,好兄弟,好兒子,但他一定要做一個好皇帝。


    身挑天子重擔,肩負著天子安危,天子一個不適當的舉動就有可能讓數萬人死於非命。朝廷的立儲製度不確立下來,隻會一代代延續禍亂。如果任由劉武繼續發展下去,也許劉長的昨天就是劉武的明天。


    經過不斷的思考,劉啟決定做一件事來消弭所有的禍源。


    這件事是立儲。


    立儲是件大事情,必定要通過太後的首肯才行。


    雖然明知太後偏向梁王,但劉啟有信心說服老太太。


    因為他提出的人選同樣深得老太太的歡心,這個人選是劉啟的長子劉榮。


    薄皇後無子,劉榮是劉啟寵妃栗姬所生,所以劉榮是長子,但不是嫡長子。依照舊製,如果皇後無子,是可以立賢的。


    不過,劉啟的兒子們多數還是天真爛漫的少年,不少還在繈褓中吃奶,賢不賢一時半會兒看不出來,所以劉榮就當仁不讓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老太太也是十分喜歡這個長孫。


    劉啟深思熟慮後,並不急於提出心中的人選,把有意立儲的想法告訴了竇太後。


    竇太後也是十分讚成。


    劉啟適時地提出想立劉榮為太子。


    竇太後眨了眨早已失明的雙眼,正想開口問一問梁王如何的,劉啟馬上說明劉榮聰穎仁孝,對太後更是恭孝,您老人家也很喜歡他啊。


    竇太後思慮之下,也確實如此,這小家夥平時帶給她不少歡樂,而且又是皇長孫,如能立為太子也是不錯的選擇,於是,暫時壓下了心中的想法,同意了。


    景帝前元四年(前153),劉榮被立為太子,史稱“栗太子”,而他的另一個兒子,年僅四歲的劉徹同時被立為膠東王。


    一場即將發生的儲位之爭暫時被化解了,劉啟想通過這個契機告訴所有的藩王們,尤其是他的那位弟弟。


    好好守本分,不要有過多的非分之想。


    劉榮被立為太子的詔書發到梁國。


    劉武就像被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有一言九鼎的太後幫忙,有天大的功勞支撐,沒想到一紙詔書就把希望澆滅了。


    梁王的失落被身邊的兩個寵臣看了出來,一個名叫羊勝,一個叫公孫詭,山東人氏。而正是這兩個人,日後將製造大漢朝最驚天動地的案子。


    兩人是劉武新招募的幕僚文士,公孫詭任梁國中尉,號稱公孫將軍。兩人詭計多端,深受劉武的寵信。


    他們上前給劉武打氣,他們建議梁王不要氣餒,靜待時機,收買朝廷大臣,隻要太後在,就還有希望。


    劉武聽後頗受鼓舞,大感振奮,上表恭賀。


    劉啟得知梁國一片安寧的時候,十分高興。


    能夠一勞永逸地解決儲位問題,在劉啟看來,無疑是最理想的結局。不過,劉啟有點高興的太早了。俗話說得好,羊毛出在羊身上。惹出儲位之爭的是他,想解決儲位之爭的還是他,幾年之後,鬧出亂子的還是他。


    當然,劉啟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主要工作還是削藩。七國之亂後,實力強大的藩王被一鍋端了,但是又捧起了梁王這個新的實力藩王。為免重蹈覆轍,劉啟下令藩王隻能衣食租稅,不可以過問本國政事,剝奪他們的地方諸侯的大權。


    不僅如此,劉啟還從藩王們手中收迴了不少郡,朝廷直轄的郡達到44個,占了絕大部分土地。


    劉啟從叛亂中看到了民心的重要,他不但延續了父親的寬仁治國政策,而且繼續約法省刑。


    一場戰亂讓劉啟找到了自信,他自信能夠延續父親留下的盛世,他更自信會把盛世推向一個更輝煌的高點。


    於是,景帝前元三年(前152年),江東大儒何間王太傅衛綰被任命為九卿之一的中尉,負責京城治安。


    上行下效,社會風氣更加寬鬆。


    然而,衛綰的寬仁治民效果顯著,但是對於豪強貴胄卻是束手無策了。


    這時候,就需要“另類”官員了。


    劉啟要想管住這個龐大的帝國,那就非用“另類”官員不可。這種人讓貴胄平民無不聞風喪膽,要是不小心栽在他們手上,就算老爸是天皇老子都隻能自認倒黴,這種人除了天不怕地不怕,還喜歡玩刑具,他們有一種統一的稱謂,酷吏。


    你還別不信,因為太子劉榮就栽在他們手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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