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嘯川好似猶有閑暇地輕笑一聲,抓向靈犀劍的右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幹癟起來,血肉消弭,生機流逝,隻是短短一息,韓嘯川的右手就隻剩下森森白骨。


    然而,雖然血肉生機消逝,但其上燃燒的火焰卻愈發旺盛,由白變青,而後化作漆黑,青白為生,漆黑為死,漆黑的火焰一出現,虛空中就有一股死寂枯滅的氣息不斷蔓延開來,以韓嘯川為中心數丈方圓的樹木青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枯萎起來。


    此時,韓嘯川的枯骨右手,則在漆黑火焰的煆燒之下,亦由白作青作黑,不斷變幻著顏色,最終,其森白的枯骨右手,竟然變得如琉璃玉石般澄淨明澈,純粹而毫無雜質。


    此時,蕭無痕的劍亦掠至,手劍相接,發出金鐵鍾磬之音,而後,韓嘯川五指合攏,直接抓住靈犀劍身,刺耳尖銳的聲音頓時響徹斷魂崖,靈犀長劍如有靈性般不斷掙紮顫抖,但始終無法掙脫韓嘯川的禁錮。


    緊接著,韓嘯川的右手上升騰起縷縷漆黑如墨的火焰,順延著劍身蔓延開來,靈犀劍上如秋水澄明的光芒不斷閃爍,但漸漸被漆黑沁染吞噬,最後被無數漆黑的火焰包裹湮沒。


    而數丈之外的蕭無痕,在靈犀被漆黑火焰吞噬的那一瞬間,全身一顫,眉心靈台如巨錘砸中般疼痛不已,麵容蒼白如紙,全身震顫,眼耳口鼻間盡是涔涔鮮血。


    “寂…滅手…”


    蕭無痕輕撫著額頭,顫抖道。以神禦劍,神寄劍,意托劍,整個靈犀劍就仿似他的神識衍伸和寄托,一旦靈犀劍受傷,他也不免受到傷害。


    事實上,所有的禦劍馭劍之術,除了魔教的葬劍祭劍之法外,或多或少都有神識精神寄托其中,與劍交融,一旦寶劍受損,都不免受到傷害影響。其中尤以洛子絕的百步飛劍之術為最,這也算是百步飛劍之術的缺陷。


    “想不到賢侄竟也知道寂滅手?”韓嘯川挑眉一笑,漆黑死寂的火焰映襯之下,邪魅殘酷:“不過,這可不是什麽寂滅手,而是枯榮手!”


    聞言,蕭無痕身子一顫,枯榮手的鼎鼎大名,江湖端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其絕不下於真武、龍虎等大宗大派的鎮宗絕學,其為五十年前的崔玉樓所創。


    崔玉樓出身不詳,師承不知,行蹤亦是神秘莫測,其甫一踏入江湖,就先後挑戰了真武、龍虎兩宗的掌教,白馬寺的住持,浣花劍派的掌門,其皆為當時天下的強者,聖人之境,枯榮尊者三戰而不敗,僅在真武掌教張夢溪的手中以一招惜敗,揚名天下。


    戰後,張夢溪曾稱讚崔玉樓所創的枯榮手,將生死黃泉宗的寂滅手和俠客山的生花手一死一生兩種截然不同的武功融為一爐,由生至死,由死而生,融生於死,納死於生,陰陽相濟,生死相合,死則萬物寂滅,生則欣欣向榮,一念之間,生死枯榮,為百年難得一見之大氣象。


    後又讚譽崔玉樓,吾輩繼往聖絕學,不至其明珠投暗,雖屹立江湖,小有薄名,但江湖百年,世間千載,講究一個不斷前進發展,吾等卻始終難以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而勝於藍,慚之愧之;今崔玉樓之枯榮手,則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吾輩不及也!


    然而,崔玉樓名揚天下後,卻忽然消失不見,從人間蒸發,再也沒有人見過其蹤跡,成為百年來江湖最大的神秘事件,而其成名絕技枯榮手亦隨之消失不見,成為江湖一大憾事。


    沒想到,時隔五十年後,在斷魂崖巔,蕭無痕竟然見到了枯榮手,而且還是在一個壓根和崔玉樓扯不上關係的人手中,他又如何能不驚?


    “不對,枯榮手雖然有寂滅死亡之意,但你之枯榮手,隻有毀滅死寂之意,而無半分生機,這恐怕不是完整的枯榮手吧!”


    蕭無痕言之鑿鑿道,這也是他先前認為此為寂滅手的原因,生死黃泉宗的寂滅手,正是這種以死寂毀滅之意為基,以寂滅萬物為宗的武學。


    聞言,韓嘯川的眼簾深處閃過一縷陰戾和惱怒,但臉上的笑容卻保持不變:“賢侄真是好眼力,這的確不是崔玉樓完整的枯榮手,不過,那又怎樣,賢侄不會以為你還有機會吧!”


    韓嘯川輕嗤一聲,但下一刻臉上的笑容化作陰冷,抓劍的右手向上拖舉,身子微側,左臂微曲,而後以肩肘為軸,而後發力,狠狠砸下,如山墜落。


    一上一下,狠狠折落在靈犀劍上,靈犀劍瞬時彎折如新月,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哀鳴聲起,初如細雨微瀾,漸漸天地風雷疊翠,整個靈犀劍身上頓時出現無數細碎如蛛網的裂紋。


    蕭無痕悶哼一聲,眸中清光瀲灩,似一池被微風吹皺的湖水,駢指成劍的右手在虛空中輕輕勾連劃落,似圓非園,似方非方,其中鴻蒙混沌不可辨。


    繼而,蕭無痕雙指如劍從中輕劃,一柄靈犀劍虛影出現在鴻蒙混沌之中,在靈犀劍虛影出現的那一瞬,蕭無痕駢指隔空點向韓嘯川的眉心,而那柄靈犀劍虛影憑空消失不見。


    在靈犀劍虛影消失不見的瞬間,本是得意洋洋的韓嘯川臉色陡然一變,一抹危險不祥的預感由心而生,眉心靈台震顫不已。但不論韓嘯川如何努力,也感應不到危險的來源。


    恐懼源於未知,未知而難覓生死。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死生之間有大無奈!


    但韓嘯川雖驚雖懼卻沒打算束手就擒,江湖人百樣人,千載事,人人敬天而不信天,畏命而不信命,身陷絕境危地,我自求自爭一線,何俱未知與恐懼!


    就算將來是死,也無怨尤矣!


    韓嘯川暴喝一聲,棄劍而退,身如大雁,一退數十丈,從斷魂山中至斷魂山巔。


    然而那抹猶若芒刺在背的感覺卻如影隨形,無法擺脫。既然無法躲閃,那便不躲,韓嘯川咬咬牙,左掌不斷向前拍出,掌影重重疊疊,氣機凝而不散,峰巒疊翠,和斷魂崖山巔唿嘯的狂風合二為一,不分彼此。


    而就在此時,韓嘯川雙腳微微向後撤出半步,半步之間,正好踏在斷魂崖的山崖邊緣,而於這半步之間,山崖於我為一線,山風於我為一體,韓嘯川整個人仿似融入了這片山崖山風之中,不分彼此,渾然無瑕,混元無礙,自是毫無破綻。


    整個人看似沒有任何磅礴的氣勢,但在蕭無痕的感覺之中,山崖為鑄魂,山風為體,天地為一勢,何嚐不是大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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