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有山壓頭頂,身上有鎖鎖身上;


    扶劍踏歌說逍遙,天地人間走一遭。


    三人怔怔地看著陳不平,有些不明所以,接著,三人似譏似諷地看著陳不平,眼中滿是不屑和玩味。


    “陳不平,你莫非還想學當年的純陽劍仙一般,斬斷頭頂山,身上鎖,人間劫,人世逍遙走一遭!”


    黑鷹冷冷嘲諷道:“不過可惜啊,你不是純陽劍仙,就乖乖認命吧。”


    “名利是頭頂山,身上鎖,貪心執念,欲望幻想,亦是頭頂山,身上鎖,拋卻身外物,方得自在身。”


    陳不平絲毫不為黑鷹煞氣凜然的語氣所動:“江湖這條路,我走了大半輩子,也即將要走到頭,風風雨雨,嬉笑怒罵,名聲利益,富貴貧窮,有所得,有所失。臨到死了,才算真明白,唯有舍了頭頂山,身上鎖,才算真的逍遙,真的瀟灑。”


    “但江湖人,江湖路,不是說想逍遙就能逍遙,說想瀟灑就能瀟灑的,咱可不是呂純陽,張若虛那般神仙似的人物,說起身就起身,說去煩惱就去煩惱,總還得紅塵中來,紅塵中去,江湖路來,江湖路終。但能少點貪心執念,總歸要比別人活得快樂逍遙,你們說是不是啊?”


    “哼,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就算你今日說破了天,也得死!”


    孤狼殺氣凜然道:“江湖路來,江湖路終,這就是江湖。”


    聞言,陳不平啞然失笑:“這些話啊,不是說給你們聽的,而是說給我自己聽的呀!”


    說完,陳不平負手大笑,身上的氣勢一點點雄渾壯闊起來。


    當年純陽仙人斬魔台上起身,破頭頂山,斷身上鎖,斬心外魔,端的神仙般人物;


    今天千麵盜陳不平負手大笑,四境破五境,五境至六境,臻至抱一,也是威風凜凜。


    孤狼、黑鷹、紅娘子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情況,有些不知所措,網中之魚忽然成了九天蛟龍,任誰也會如此。


    “這……這怎麽可能?”


    黑鷹雙目圓睜,身子微微顫抖著,心中滿是茫然和害怕。


    “你……你是抱一境?”


    孤狼囁嚅了一聲,眸中幽光閃爍不定,身軀微傾,肌肉緊繃,似尋覓著脫身的契機。


    “是!”陳不平點了點頭。


    “你不是四境?”


    紅娘子此刻也是驚疑不定,臉上的淺笑和媚態早已化為凝重和茫然,還有深深的恐懼。


    “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四境,隻不過是江湖人以訛傳訛罷了。”


    陳不平似笑非笑地打量著紅娘子,緩緩說道:“畢竟,這個江湖,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事情,可是數不勝數啊!”


    “不過你我都是江湖一流人物,相差也不大;況且你們有三個人,而我隻有一人,若是你們齊心協力的話,還是有機會殺了我的,不用害怕。”


    聞言,三人的臉色再度一變。


    江湖武者九境,凝元、五蘊鍛體,在江湖上被稱為三流人物;通玄、禦風練氣,在江湖上被稱為二流人物;神意、抱一煉神,被江湖人稱為一流高手;七境滄海,則被稱為宗師。


    至於八境聖人和九境逍遙,那就是聖人和神仙,絕大多數江湖人摸摸索索一輩子也難以望其項背的存在。


    他們三人是神意五境巔峰,雖然和抱一六境,在江湖上都屬於一流高手,但這一流和一流之間,卻是大不相同,就像骨瘦如柴的乞丐和滿身橫肉的屠夫,雖然都是成年人,但一個屠夫可輕輕鬆鬆地收拾三四個乞丐,這就是五境和六境的區別,這就是他們和陳不平之間的區別。


    當然,春秋江湖甲子有風流,不乏五境殺六境,六境殺七境的風流人物,但顯然,他們三個不屬於這種驚才絕豔、越境殺人的風流人物。


    “不……不用怕,他中了我的桃花劫,就算是六境,隻要再拖延片刻,也必死無疑。”


    紅娘子扯著嗓子,喊了一聲,給他們三人壯了壯膽子。


    陳不平挑眉,譏諷地看了一眼紅娘子:“你說的是這個嗎?”


    說著,陳不平抬起手掌,三人眼中,其手心那朵豔麗的花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逝不見。


    “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紅娘子原本俏麗嬌媚的臉上,頓時有些扭曲,眼中充滿了恐懼和不敢置信。


    陳不平笑笑,依舊是酒館老崔那種諂媚和煦的笑臉,但此時落在孤狼、紅娘三人的眼中,卻更像是嘲弄和譏諷:


    “你們啊,還是太年輕。這個江湖,前有純陽劍仙三過天門而不入,有騎牛道士函穀關紫氣東來三萬裏,後有東海武帝甲子天下稱無敵,大先生一人戰一國,幾世春秋幾代風流,有什麽不可能的?”


    “桃花劫這種毒藥嘛,雖然毒性霸道猛烈,但說到底,也得進入人體才能發揮作用,如果沒有進入人體,沒見血,什麽用也沒有,不是嗎?”


    陳不平淡淡地說著,聲音不疾不徐,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就像是街頭巷尾閑話拉家常的街坊鄰居一般。


    “既然……既然如此,前輩方才在酒館為什麽假裝受傷,又……又為何引我等來此?”


    孤狼咽了口唾沫,不著痕跡地移動了幾步,靠向紅娘子和黑鷹兩人。


    對此,孤狼確實不解,以陳不平的境界,想要殺他們易如反掌,在酒館就可以動手,為什麽要多此一舉引他們來此?


    陳不平對孤狼的舉動熟視無睹,笑道:“這個嘛,其實我老頭子也有個計劃!”


    “什麽計劃?”三人心中同時出現一種不詳的預感。


    陳不平嘿嘿一笑:“你看,你們想讓我替你們背黑鍋,而我嘛,也想讓你們替我背個黑鍋。”


    聞言,孤狼三人同時一愣,但轉瞬就明白了陳不平所謂的背黑鍋究竟是什麽意思。


    陳不平口中的計劃,和他們原本的計劃,並無太大出入,隻不過是顛倒了一下而已。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在酒館重創陳不平,然後故意賣破綻,讓陳不平逃脫,然後三人在外麵殺了陳不平。


    然後將其毀屍滅跡,偽裝成陳不平逃脫生還的假象,而後借平安鏢局眾人之口將之宣於江湖,三人自可免於魔山和江湖人的追殺,最不濟,也能轉移一部分人的視線。


    畢竟,這個江湖,聰明的人不少,但笨的人也有很多。


    而陳不平所謂的計劃,就是在酒館假裝受傷,引三人出來,然後殺死三人,毀屍滅跡,接著嘛,就是借平安鏢局等人之手,說他們三人殺了陳不平,而後拿著魔山絕學碎滅手逃之夭夭。


    而千麵盜陳不平嘛,從此以後就可以改名換姓,逍遙自在地活著,免於江湖人的煩擾和追殺。這也契合先前他所表達的退隱江湖的意思。


    想到這裏,三人相視了一眼,點了點頭。


    這個黑鍋,他們不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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