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河中地區已經到了盛夏時節,最熱的七月來臨,李鄴出任碎葉兵馬使已經有四個月了。


    這天上午,李鄴帶著一百餘騎兵正在返迴碎葉途中,他們是從拔汗那迴來,沿著真珠河東行,真珠河位於碎葉城南麵三百裏外,但兩者之間相隔的可不是草原,而是莽莽的天山山脈,也就是個說,李鄴一行要穿過天山山脈。


    事實上,熱海就是一座高山盆地形成的湖泊,四周都是高山環繞,南麵和東麵都是天山山脈,北麵是昆格山脈,和天山交匯,西麵是千泉山,也就是今天的吉爾吉斯山脈。


    四周大山包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盆地,中間便是熱海,四周一圈分布著高山牧場和一些小城,盆地的巨大的出口在西北方向,也就是楚河河穀,楚河很長,一直延伸到北方的阿克紮伊湖。


    雖然四周都是大山,但受冰川運動影響,山體比較破碎,很多巨大的峽穀,峽穀中都是大大小小的河流,此時李鄴一行就是沿著納倫峽穀穿過了天山山脈,熱海便位於天山北麓腳下。


    放眼望去,天山腳下都是一望無際的森林,生長著高大挺拔的鬆樹和冷杉,穿過茂盛的森林地方,便是寬達十幾裏的草原地帶,圍湖一圈數百裏都是這種地形,從草原、森林到高山牧場和雪山這樣逐級過渡。


    熱海的麵積有六千三百平方公裏,為淡水湖,中國最大的淡水鄱陽湖也隻有它的三分之二大小。


    李鄴雖然抵達了熱海,但還到不了碎葉城,必須在葉支城過夜。


    碎葉城距離熱海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碎葉城相距熱海約八十裏,沿著楚河向西北走,正好穿過一條千泉山脈的大峽穀,出了這條八十裏長的大峽穀,就抵達碎葉城了,位於楚河河畔南岸。


    所以碎葉城去一趟拔汗那很不容易,一來一去要走半個多月,光是穿過天山山脈就要走好幾天。


    在葉支城休息了一夜,次日一早,李鄴率軍繼續沿著熱海西北的楚河大峽穀出發,楚河大峽穀位於千泉山脈和昆格山脈之間,峽穀最寬處達一百餘裏,最窄處也有二十餘裏,實際上已經看不出是峽穀了。


    河流兩邊都是大片大片草原,不時能看見一群群羊,楚河河穀是難得的綠洲,原本是突騎施的核心地盤,突騎施的王庭已經被唐軍攻滅,整個熱海周邊、楚河流域、夷播海南部、東麵的伊麗河穀目前都是唐朝的實際控製地。


    但這裏還是生活著不少突騎施小部落,這裏需要把一個概念搞清楚,唐軍消滅的是突騎施的王庭,並不是把突騎施人斬盡殺絕,沒有了王庭,這些突騎施小部落隻能依附唐軍,要交納稅賦,要提供兵源等等,實際上就成了大唐的子民。


    還有兩支沒有依附唐軍的突騎施部落生活在西麵的塔拉斯河流域,自稱是突騎施王庭的繼承人,但就在今年春天,這兩支突騎施部落被葛邏祿人吞並了,對唐軍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兩天後,李鄴終於抵達了碎葉城。


    士兵們都累壞了,紛紛迴軍營休息了,李鄴也迴了到自己的住處,他現在依舊住在貴賓驛,沒有住在署衙的附屬宅子裏,他單身一人住在貴賓驛更方便一點。


    走進大門,驛丞周向東便上前行禮笑道:“兵馬使終於迴來了!”


    一來一去用了半個月時間,確實不容易,李鄴點點笑道:“著實累壞了,這個天太熱,把人都要烤融了,給我準備幾個桶水,我要衝個涼。”


    “馬上就有!”


    周驛丞連忙安排手下拎了五六桶水到李鄴的院子裏,李鄴把院門關上,把衣服都脫了,痛痛快快用涼水衝個澡,渾身暑氣消散殆盡。


    李鄴又換了一身布衫,拿了一把扇子,前往驛站對麵的隴西酒樓吃晚飯。


    李鄴穿的布衫是用棉布裁成的,唐朝還不叫棉布,叫做白疊布,其實就是棉布,是大食和粟特的特產,大食和河中地區都種棉花,從埃及傳過來。


    但粟特商人不會把這種白疊布販運去唐朝,占地方不說,還賣不動,這麽遙遠運過去,豆腐都要賣成肉價錢,一匹布至少賣上百貫才值這一趟長途跋涉,可除了達官貴人圖個新鮮,普通平民誰會花百貫錢買它?


    在長安街頭看不到這種白疊布售賣,不過在碎葉卻很多,也很便宜,大家都穿這種布做的衣服。


    隴西酒樓就是李白他們家族開了酒樓,兩層樓,典型的中原風格,李鄴上二樓靠窗處坐下,掌櫃上前陪笑道:“兵馬使什麽時候迴來的?”


    “今天剛到!”


    李鄴笑了笑問道:“這半個月,碎葉有什麽重要消息?”


    掌櫃想了想道:“碎葉城這邊倒是沒有什麽消息,但聽說艾套湖那邊發生了衝突,死了不少人!”


    艾套湖位於昆格山脈的北麓的伊麗河穀,距離碎葉城一百五十裏左右,那邊是碎葉唐軍的管轄範圍,生活著一支突騎施小部落,附近還有葛邏祿人部落!”


    李鄴眉頭一皺道:“是不是葛邏祿人和突騎施人搶牧場,又發生衝突了?”


    “好像是!”


    突騎人和葛邏祿人發生衝突,已經是家常便飯了,李鄴上任四個月來就發生不下五起。


    李鄴也懶得多問,便道:“肚子餓了,按照老規矩上菜!”


    “好咧!將軍稍等,馬上就來。”


    碎葉的大部分酒館都是胡人的飯菜,以烤羊肉、羊湯和烤餅為主,在配上羊奶酒。


    但這家隴西酒樓卻是中原的口味,有烤肉,也有雞鴨魚和蔬菜,還有葡萄酒,招牌菜是隴西清蒸白魚、涼州相思雞、隴西燉鴨、時令蔬果和張掖葡萄酒。


    片刻,酒菜上齊,李鄴自斟自飲吃了起來。


    一個人在碎葉為官,最大問題就是孤獨,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戀人,就隻有孤單單一人,連喝酒吃飯都找不到人。


    一旦安靜下來,那種異國他鄉的孤獨感就會噬咬他的內心。


    裴鏽和安太玄算是他的朋友,但兩人也不在碎葉城,一個在賀獵城當鎮將,一個在葉支城當鎮將,李鄴給了他們獨當一麵的機會。


    至於同僚之類更不靠譜,比如主簿張顯,李鄴發現他原來是高仙芝的人,派他來監視陳奉忠,所以這四年陳奉忠過得很憋屈,索性政務都不管。


    入夜,碎葉城內更加繁華熱鬧,碎葉城內沒有坊牆,城門一關,城內各種酒館、妓院、商旅館都可以徹夜不眠,掛滿了各種五彩燈籠,五光十色,很多很多白天看不到的女人,夜裏都出來了,基本上都是來自各國各族的胡姬,雖然這裏是大唐的領地,但想找一個漢人三陪女子,肯定是找不到。


    漢人年輕女子很寶貴,在北庭和安西就被截胡了,來不了遙遠的碎葉。


    到了夜裏,主幹道熱海大街比白天還要熱鬧得多,人來人往,歡聲笑語。


    大家都很孤獨,需要花錢買笑,忘卻異鄉的煩惱。


    碎葉河邊,李鄴默默地望著黑沉沉的河水,今天是他最後一天下水練武了,他足足堅持了四個月,就算外出巡視,或者去拔汗那,他都沒有中斷過。


    他在三個月前便完成了最後的突破,突破的標誌不是打通什麽經脈,而是他在水底出刀速度和裴行儼一樣了。


    而不是當初裴旻告訴他的,在一定時間內水上和陸地劈出的刀數都一樣,那肯定辦不到,在陸地上,他一分鍾能劈七十多刀,在水中,他一分鍾最多隻能劈十五刀,一個人再厲害也不能忽視水中阻力的存在。


    他在一炷香內,換氣三次,能劈出九十八刀,而烈鳳告訴他,同樣的一炷練功細香,同樣的六十斤大刀,裴行儼能在一炷香內劈出九十九刀,能達到這個刀數,再穩定三個月,朱雀心法就算練成了。


    李鄴鞏固了三個月,始終在九十八和九十九刀之間徘徊,沒有能達到一百刀,水滿則溢,月滿則虧,他也不想再勉強自己了。


    李鄴用火折子點燃了細香,深深吸一口氣,提著破甲槊跳入河中。


    這一章是過渡內容,主要是介紹碎葉的情況,以及周圍的地形,讓大家對碎葉和碎葉城有一個大概的印象。


    情節會接下來徐徐展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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