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負手在自己的大帳內來迴踱步,今天發生的事情讓他心中頗亂。


    他的一個孫子居然被天子直接封官加爵,這是他從來沒用遇到過的,且不說天子的做法有點違規,天子可以賜爵,但封八品小官不是天子的事情。


    這個小小的違規可以不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的做法讓李林甫看不懂。


    他太了解天子李隆基,李隆基絕不會當場封官加爵,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勞,他也一定會把對方了解透徹後,才下旨封官加爵。


    天子完全可以過兩天再下旨加封,但今天,天子張口就封李鄴為宣節校尉,加武功縣子爵,難道他已經了解過李鄴?


    李林甫感覺很不安,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這個孫子背後必然還有很多秘密是自己不了解的。


    這時,家丁在門口稟報,“啟稟相爺,四十八郎來了!”


    “請他進來!”


    片刻,李鄴快步走進大帳,跪下向祖父行一禮,“孫兒參見祖父!”


    李林甫見孫子拿著一隻很大鹿茸,嗬嗬笑道:“這鹿茸是.....”


    李鄴把數十斤重的鹿茸拎過來笑道:“這是孫兒獵到的,獻給祖父吧!”


    李林甫饒有興致上下打量鹿茸,又掂了掂重量,“這有三十多斤了吧?”


    “有三十五斤!”


    “我這輩子見過最大的鹿茸是二十斤,還是天寶二年天子賞賜我的,我一直珍藏在府庫裏,沒想到還有三十五斤的鹿茸,你有這個心,祖父很高興,迴頭我也送一些滋補品給你母親和大娘。”


    李林甫又讓李鄴坐下,祖孫二人像朋友一樣,麵對麵坐在小茶桌前。


    李林甫給他倒一杯熱茶,笑問道:“程家那邊今天很熱鬧吧!”


    李鄴點點頭,“他們都在慶祝程昌胤為駙馬!”


    “是啊!一旦程家出了駙馬,首先得益的就是程若冰,估計他要升為太子賓客了。”


    沉默片刻,李林甫又問道:“你之前和天子見過嗎?”


    李鄴想了想道:“有一個秘密,我承諾過不告訴任何人,但我可以告訴祖父!”


    “你對誰承諾的?”李林甫試探問道。


    “烈鳳!”


    “你說吧!我不會再告訴任何人。”


    李鄴蘸了一點茶水,在桌上寫了一行字,‘飛龍就是太上皇!’


    李林甫騰地站起身,盯住桌上的一行字,像見到鬼一樣。


    怎麽可能?太上皇在開元四年駕崩,但一轉念,他忽然又想起很久以來的一個傳聞,太上皇並沒有死,而是出家了,橋陵隻是一座衣冠墓。


    難道傳聞是真的嗎?


    李林甫又慢慢坐下,目瞪口呆地看著桌上的字,好一會兒才盯著李鄴道:“你怎麽知道?”


    “飛龍去世了,前天晚上,烈鳳把我叫去,我第一次見到飛龍,也是最後一次,半個時辰後,他就是去世了,火化後把他的骨灰撒進了武亭川水。”


    李林甫輕輕地捏著額頭,孫子告訴他的事情太讓他震撼了,先是飛龍就是太上皇,緊接著太上皇又駕崩了,這意味著什麽?


    李林甫心亂如麻,他也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李鄴又安撫祖父道:“雖然事情讓人很震驚,但其實也沒有什麽?飛龍真人隻是一個不問政事的老道士,他的天命到了,臨終遺言就是火化後,骨灰撒入武亭川,所以才有這次春狩。”


    李林甫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又問道:“最後參加葬禮有多少人?”


    “一共五人,天子和貴妃,高力士,烈鳳和孫兒。”


    “太子也沒有參加?”


    李鄴搖搖頭。


    這就對了,李林甫早就看出來,天子遲早還會換太子,那麽飛龍去世,天子竟然沒有讓太子出席喪禮,也就說明太子也不知道飛龍就是太上皇。


    這就是一個旁證,證明天子心中還是要換太子,否則這麽重要的事情,他不會不告訴太子。


    想通了這一點,李林甫又問道:“飛龍找伱做什麽?”


    李鄴搖搖頭,“我不知道,或許和我練的心法有關。”


    李林甫眉頭一皺,“應該不是那麽簡單!”


    雖然不知道飛龍為什麽看重自己的孫子,但有一點李林甫確認了,天子對李鄴封官加爵,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飛龍,而不完全是救出奉節郡王那麽簡單。


    “祖父覺得我這次封賞不妥嗎?”李鄴又問道。


    “那倒不至於!”


    李林甫笑道:“一個小小的宣節校尉和子爵不會有什麽問題,我隻是覺得天子和以往表現不同,天子從來不會當場封賞,我在想是不是和我有關?現在看來,應該是飛龍的緣故。”


    李鄴想了想道:“孫兒再給祖父提一個建議!”


    “你說!”


    “就是關於同羅部,這是一個機會,祖父態度要強硬、積極,一定要徹底拔出這個隱患,如果有必要,祖父甚至可以親自趕赴朔方,孫兒的意思,一定要讓通過這件事讓天子看到祖父的價值!”


    李林甫捋須點頭,孫子的建議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


    次日一早,春狩提前結束,大隊人馬開始拔營啟程,但由於很多人家的馬車還沒有過來,返程就顯得狼狽了很多。


    各種物品暫時不帶走,留一個人看守,其他女眷則擠坐一輛馬車,侍女仆婦等下人隻能步行。


    隊伍走得很慢,大家都跟得上,走了幾十裏後,馬車陸陸續續從長安趕來,大家又重新上了馬車,浩浩蕩蕩前往長安。


    李隆基的臨時禦書房是一輛極為寬大的馬車,裏麵陳設儼如房間,奢華而舒適。


    馬車內,天子李隆基、右相李林甫,左相陳希烈,還有太子李亨,以及內侍監令高力士等五人坐在一張大桌前。


    “朕剛剛得到消息,阿布思昨天中午從武功縣向西逃走,應該是想逃迴朔方,他是否逃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該怎麽處置朔方同羅部,之前朕想把同羅部遷到幽州,就是擔心他們會坐大,成為中原的禍患,現在看來,這個擔心並不多餘,大家都說說吧!我們怎麽善後?”


    李隆基看了一眼李林甫道:“李相國先說一說!”


    李林甫欠身道:“迴稟陛下,微臣的態度很明確,一定要殺一儆百,徹底剿滅同羅部,如果不滅同羅部,會有更多的阿布思出現。”


    陳希烈一向是李林甫的跟班,李林甫說什麽,他就說什麽,他也連忙道:“微臣完全讚同李相國的意見,在剿滅叛逆當頭,切不可有婦人之仁。”


    兩名相國的表態讓李隆基很滿意,阿布思居然借春狩刺殺自己,首先就讓他無法容忍了,他緩緩道:“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大唐也是一樣,不管阿布思逃到哪裏,也一定要將其誅滅!”


    李隆基說出這句話,就算定性了。


    這時,太子李亨在一旁道:“父皇,兒臣也想說兩句!”


    李隆基點點頭,“皇兒請說!”


    “啟稟父皇,兒臣現在很擔心朔方,年初張齊丘率兩萬四千朔方軍南下和吐蕃作戰,現在朔方一帶兵力僅一萬餘人,而同羅軍有騎兵三萬餘人,一旦阿布思大舉南下朔方,恐怕朔方難保,如果他再勾結吐蕃,雙方南北唿應,朝廷想收複朔方也不容易了。”


    “那你依你的意見如何?”


    “孩兒有兩個方案,首先朔方軍要返迴靈州,但恐怕兵力不足,可以命令安思順率領河西軍支援朔方,或者朝廷出兵,派一支軍隊從長安出發,直接支援朔方!”


    李隆基緩緩道:“兩個方案都不錯,讓朕考慮考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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