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心情極好,他的球隊居然殺進了前五名,雖然是遇到了弱旅楊家馬球隊的緣故,但畢竟殺進了前五,這可是十年來的第一次。


    內堂上,高力士單獨召見每一個球手,誇獎一番,給他們獎勵。


    他第一個召見的是山貓,第二個召見的是蒼鬆,然後是銀刀和獵鷹,最後一個才是李鄴。


    李鄴心中略略有些不安,高力士最後一個召見自己,一定是看出了什麽?


    這時,馮加龍出來對李鄴笑道:“飛鯊,到你了!”


    李鄴連忙走進了內堂,躬身行禮,“參見高翁!”


    高力士笑眯眯道:“你這次可是為祖父長臉了!”


    “晚輩是替高翁打球,隻想盡職盡責,沒考慮過其他!”


    “是嗎?”


    高力士淡淡道:“我昨晚才反應過來,這離間之計可不僅僅是打球啊!”


    高力士昨晚才忽然意識到,李鄴的離間之計表麵上看是挑起楊家球隊的內訌,但往深處想,他竟然是在挑撥虢國夫人對楊國忠的信任,這小子是在利用自己替他祖父下棋,自己竟然成了他的棋子。


    這僅僅是巧合,還是他有意為之?


    高力士不敢確定,畢竟對方隻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他不相信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會有這麽深的心機。


    李鄴聽出高力士在試探自己,連忙道:“小子年少無知,若有什麽不當之處,懇請高翁多多包涵!”


    高力士似笑非笑道:“年少確實是個很好的借口,可以掩蓋真相,若不是我知道你的底細,我怎麽也不敢相信你才十四歲!”


    在這隻老狐狸麵前,李鄴不敢有絲毫大意,他搖搖頭道:“晚輩隻是在貧民區長大,從小見識了太多的世態炎涼,經曆了太多苦難,要比一般孩子要成熟一些,很正常,所以有句俗話,‘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就是這個道理!”


    高力士淡淡道:“說得有點道理,不過呢!在我麵前還是誠實一點好,我更喜歡誠實一點的孩子。”


    誠實可以,但絕不能幼稚,不管高力士怎麽試探,李鄴怎麽也不會承認自己在楊家內訌的事情上有更深的目的和企圖。


    李鄴心如明鏡,這和宇文嗣武事件是兩碼事,若承認了,那真的會觸怒高力士,自己必然會得不償失。


    “在高翁麵前,晚輩不敢有半點不敬!”


    高力士深深看了一眼,從桌上取了一隻信封遞給他,“這是給你的報酬和獎勵,迴去再慢慢看!”


    “謝高翁!”


    李鄴接過了信封,高力士又笑問道:“五強賽還有二十餘天,你打算做什麽?”


    “晚輩可能會去縣學讀書?”


    “讀書是好事,不過我建議伱暫時不要去縣學,也暫時不要離開長安。”


    高力士的建議讓李鄴一頭霧水,他連忙躬身道:“高翁的建議,晚輩一定遵從!”


    至少態度很謙卑,這一點高力士還比較滿意,他點點頭又笑問道:“寶壽牌在身上嗎?”


    李鄴搖搖頭,“晚輩比賽沒有帶它,在寶壽館宿舍!”


    高力士又緩緩道:“老夫隻是要提醒你,使用寶壽牌一共隻有三次機會,你已經用了兩次,還有一次使用機會,要珍惜老夫的麵子,不到迫不得已,最好不要用它!”


    李鄴心中暗暗吃驚,連明德學院自己在趙舒麵前出示寶壽牌那件小事高力士都知道,趙舒這種芝麻小官當然不可能向高力士匯報,那麽一定是高力士在暗中調查自己。


    這個老宦官還真的可怕,他把話挑明了,其實就是在警告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瞞不過他。


    李鄴點了點頭,“晚輩記住了,不打擾高翁休息,晚輩告辭!”


    “去吧!好好休息兩天!”


    李鄴行一禮告辭離去,高力士望著他的背影,心中充滿了疑惑,這真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嗎?


    這時,馮勸農走了進來,高力士喝了口茶問他,“我讓你調查之事,你查了嗎?”


    “迴稟父親,孩兒調查過了!”


    “怎麽說?”


    “孩兒調查了元驍,他告訴我,李鄴當時確實出示了寶壽牌,隻是動作很快,一閃而過。”


    “一閃而過?”


    高力士眯著眼道:“意思是他出示了,但別人不可能看清楚!”


    “父親,當時情況很危急,李鄴不可能從容展示寶壽牌,再說元驍確實看到了,他才及時勒住馬匹,主要還是宇文嗣武太暴烈,完全失去了理智,那個時候恐怕就是天子金牌他也不會放在眼裏。”


    “你在替李鄴說話?”高力士不滿地看了兒子一眼。


    “孩兒不敢,孩兒隻是覺得父親太高看他了,他隻是十四歲少年,怎麽可能有那麽深的心機?”


    “你知道什麽!”


    高力士冷冷道:“我的寶壽牌可以隨便給人嗎?一個十四歲的小屁孩能得到我的寶壽牌?飛龍說他是紫微轉世,遇貴則吉,不可以凡人論之,我不過是想試探一下。”


    “很可能父親就是飛龍所說的貴人。”馮勸農小聲道。


    “或許吧!”


    高力士也隻能這樣想,自己安慰自己,否則他做了幾十年的棋手,最後成了一個小屁孩的棋子,他真的要鬱悶死。


    ........


    下午時分,李林甫的馬車緩緩駛出了丹鳳門左掖門,這時,迎麵駛來一輛華麗的馬車,


    李林甫的馬車不得不停下,這讓李林甫著實惱火,左掖門是出,右掖門是進,這輛馬車應該走右掖門,它堵住自己想幹什麽?


    這時,有侍衛低聲道:“相國,好像是高翁的馬車!”


    李林甫嚇一跳,連忙吩咐道:“馬車靠邊!”


    李林甫的馬車連忙靠邊,對麵馬車緩緩上前,車簾拉起,果然是高力士。


    李林甫笑道:“恭喜高翁了,天鵬大勝!”


    高力士笑眯眯道:“今天能獲勝,主要是相國生了一個好孫子,智勇雙全,相國可要好好培養!”


    “高翁太高看他了。”


    “可不能這麽說,這麽好的孫子相國不要,那就送給我!”


    “高翁說笑了!”


    兩人哈哈大笑,李林甫又問道:“聖上大概什麽時候出發?”


    “還要稍微準備一下,再過五六天出發!”


    兩人又寒暄幾句,便告辭走了。


    李林甫心中卻有點奇怪,高力士明顯是故意走右掖門,就是為了堵住自己,難道他告訴自己那些話,別有深意?


    李鄴這孩子又做了什麽?居然使得高力士專門來告訴自己。


    .......


    從高力士府中迴到了常樂坊,一進坊門,一股喧囂熱鬧的氣氛撲麵而來,李鄴就有一種到家的感覺。


    坦率說,他不太喜歡永和坊,那裏環境太嘈雜,不三不四的人很多,而且汙水橫流,坊河裏漂滿了各種汙物,空氣中總有一種刺鼻的臭味。


    他同樣不喜歡後來居住了一段時間的常安坊,那裏太老舊,陰氣太盛。


    但他卻非常喜歡常樂坊,常樂坊同樣很接地氣,生活的人更多,但常樂坊卻比永和坊幹淨得多,大街上的牲畜糞便有人收拾,百姓也大多衣著體麵,臉上洋溢著笑容,很少看見那種不三不四的混混。


    當然,永和坊是最低層百姓的貧民窟,而常樂坊屬於中產階層的聚居地。


    李鄴家從永和坊搬到常樂坊也是算一種升級。


    李鄴先來到了母親的醫館,醫館裏很安靜,門口掛著‘出診’牌子,醫師不在,自然沒有病人。


    隻有藥娘李小荷一人在店裏,說起來李小荷是李鄴的堂妹,也是李林甫孫女,但李林甫的子孫太多,除了嫡子嫡孫,其他子孫和平民沒有什麽區別了。


    其實也很正常,長安城的每個普通百姓上溯幾代,都能找到自己當官的先人,那怕是延續幾百年五姓七望大世家,開枝散葉後,也會有很多偏枝旁庶泯於常人。


    所以李小荷和她哥哥李洵都很務實,從來都沒有把自己當做相國的孫子孫女,兄妹都很上進。


    醫館裏,李小荷正專心致誌地用小磨研磨藥粉。


    “二哥迴來了!”


    李小荷看見在外麵拴馬的李鄴,立刻像小鳥一樣跑出來,“二哥有沒有什麽好吃的?”


    李小荷性格活潑外向,大家都很喜歡她。


    李鄴當然也喜歡這個小堂妹,他從馬袋裏取出一小盒點心遞給她。


    李小荷歡唿一聲,抱著點心跑迴醫館了。


    李鄴走進醫館,笑眯眯問道:“你哥哥呢?放學沒有?”


    “還沒有呢!對了,剛才祖父派人來,讓你迴來後去他那裏一趟。”


    李鄴點點頭,隨即調頭去了平康坊,就算祖父不找他,他也要去找祖父。


    在發現自己科舉之路走不通後,李鄴開始選擇另外一條道路,權貴之路,高力士的風險太大,但祖父李林甫這條路自己一定要抓住。


    李鄴心中也有些不安,他這次利用天鵬馬球隊和楊家馬球隊的比賽,替祖父走了一步險棋,就不知自己能收獲什麽,祖父的震怒,還是獎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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