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完貨幣,張立和蕭華先告退了,作為戶部尚書,蕭華責無旁貸要去製定各種規則,要草擬方案,要推行試點等等,更重要是鑄造金銀幣,總不能把西域的金銀幣當做大唐的金銀幣來發行吧!


    所以至少要幾個月到半年時間的準備,新貨幣發行才能落地。


    在此之前,朝廷還要把庫存的天量銅錢花出去,讓民間有錢,緩解目前的貨幣通縮問題。


    這就是工部的事情了,疏浚河道、拓寬道路、搭建橋梁、修建糧庫、修建水庫等各種水利設施,還有加大糧食囤積、加大煤礦和其他礦藏開采、還要加大技術研究的投入等等。


    韋見素留了下來,他沉吟一下問道:“陛下,聽說獨孤尚書要辭職?”


    李鄴點點頭,“他要去呂公島,這一來一去就要一年時間,不可能還占著政事堂的位子,他肯定要辭職!”


    韋見素輕輕歎息道:“困擾了三個王朝的難題,終於在陛下手中解決了。”


    韋見素指的就是關隴貴族,這個龐大的勢力集團從北周一直延續到唐朝,這個勢力集團一直是李鄴的支持者,可以說,李鄴能走到今天,完全就是關隴集團全力支持的結果,拿出大量錢糧解決他的軍俸。


    韋見素還以為天子登基後,關隴貴族將會重新在大唐崛起,沒想到李鄴隻用一招,就讓關隴集團在大唐煙消雲散,允許關隴各家族在海外建國,這簡直就是神來之筆啊!


    李鄴淡淡笑道:“都是利益交換,給了他們足夠的利益,他們自然就會放棄大唐的瓶瓶罐罐。”


    “還要有胸襟和資源,換作玄宗皇帝,他怎麽可能讓關隴貴族建國,何況他也沒有那麽多無人大島嶼。”


    “這就是時運,關隴貴族的時運來了,他們願意出海建國,朕當然不會阻攔,還會成全他們,但建國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這需要幾代人的艱辛努力,有些家族恐怕還會迴來,但再迴來就不會有它的位子了。”


    韋見素沉吟一下道:“微臣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如果問得不當,請陛下不要生氣。”


    李鄴笑了笑道:“朕的心胸沒有相國想的那樣窄,實在不妥,朕可以不迴答,但不會生氣。”


    “陛下,如果獨孤家族全麵從大唐離開,會不會影響到皇後娘娘的地位?”


    這句話確實很敏感,但韋見素還是要問,因為這涉及到太子,如果皇後倒了,太子恐怕難保。


    李鄴笑了笑道:“皇後和朕是結發夫妻,相濡以沫十幾年,朕怎麽可能把結發妻子休掉?再說,母憑子貴,和家族從來沒有關係。”


    韋見素一顆心落下,連忙道:“微臣不再多問了。”


    李鄴點點頭,“還有裴遵慶也要辭去政事堂之位,是他主動提出來的,他身體不行了,朕會給他一個太子少傅的頭銜,讓他安心在家裏養病,有時間你替朕去探望他一下。”


    韋見素點點頭,又問道:“那誰接任兵部尚書和禮部尚書之職?”


    “兵部尚書朕還沒有考慮好,但禮部尚書朕打算升禮部侍郎王縉出任。”


    “王縉?”


    韋見素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聖上這是在平衡河東士族,裴遵慶是河東士族的代表,他下去了,那麽太原王家上來,就順理成章了。


    韋見素笑了笑,便沒有反對。


    “打擾陛下這麽久,微臣告退!”


    李鄴這時又笑道:“關於禮部侍郎,朕建議讓隴右道觀察副使李洵出任,韋相國考慮一下吧!”


    李洵是李鄴的堂兄,天寶十年考上明經科,得高力士幫忙,出任鹹陽縣主簿,後來又出任襄陽縣令、蘭州刺史、隴右道觀察副使,一直是李鄴的心腹和左膀右臂。


    李鄴一直在找機會把他調到朝廷來,如果能一步到位,直接進政事堂出任尚書當然最好,但考慮道李洵今年才三十五歲,出任尚書早了一點,再等一屆,等李泌調迴來時,李洵同時出任尚書。


    目前李洵地方官經驗是足夠了,就是沒有在朝廷做過官,現在就應該讓他在朝廷積累一點人脈資曆。


    韋見素明白天子的布局,在這個問題上他不會和天子唱反調,他會配合天子的布局,何況李洵本身很不錯,精明能幹不說,還為官清廉,在民間口碑很高。


    迴到自己朝房,韋見素沉吟片刻吩咐道:“準備馬車,去裴尚書府!”


    裴遵慶兩個月不小心摔了一腳,雖然一般人摔一跤也沒什麽關係,但裴遵慶不是一般人,他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了,老人摔一跤可不得了。


    盡管裴遵慶並沒有摔斷骨頭,還是每天能正常來朝房處理政務,但摔這一跤卻給他帶來無窮的後遺症,一個月前雙腳突然水腫,兩隻腳腫得跟白蘿卜一樣,路都不能走。


    腳腫還沒有消退,半個月前忽然麵部中風,麵癱了,歪著頭,口水就能從嘴角直接流下來。


    緊接著手也有點不聽使喚,裴遵慶嚇壞了,一連換了好幾個禦醫,想聽點好消息,但禦醫們都不寵他,實話實說,他身體已經危機四伏,趕緊調養還能多活幾年,如果還不養生,他的人生也就這一兩年了。


    權力要緊,還是性命要緊?


    如果沒有摔那一跤,裴遵慶一定是選前者,但現在不一樣了,他開始考慮後者更重要。


    他磨磨蹭蹭考慮了整整十天,結果通風發作了,讓他痛不欲生,終於萬念皆灰。


    就在昨天上午,他向天子遞交了辭職書。


    韋見素的馬車緩緩在裴府門口停下,裴遵慶的長孫裴寅已經等久在大門前。


    裴寅五年前考中進士,在外縣任了幾年官,去年被調迴朝廷出任白虎堂員外郎。


    “今天怎麽沒有上朝?”韋見素笑問道。


    “迴稟相國,現在中午休息,下官馬上就迴朝。”


    韋見素點點頭,“你祖父呢?”


    “祖父在內堂等候,請相國隨我來。”


    裴寅帶著韋見素來到後堂,裴遵慶已經坐在堂上,他坐在一個有靠背的軟榻上,腿上蓋著毛毯。


    “韋老弟,我腿腳不便,就恕我無禮!”


    “不必客氣!”


    裴遵慶請韋見素坐下,又讓人上茶,裴寅悄悄告辭一聲走了。


    韋見素笑道:“我今天見到陛下,才知道裴尚書昨天辭職的事情,很讓人意外啊!”


    裴遵慶苦笑一聲道:“年紀大了,身體日漸衰敗,以前還不服老,現在才知道命運無常,你說話有多狠,就會摔得有多狠,我身體出現了五六種病症,都很嚴重,不得不服老。”


    韋見素點點頭,“天子已經接受了你辭職的申請,將封你為太子少傅,由禮部侍郎王縉接任你的尚書之職。”


    “王縉?”


    裴遵慶笑道:“天子還是考慮到了我們河東世家的利益。”


    韋見素搖搖頭,“王縉不代表河東世家的利益,他隻代表朝廷的利益,為天下效力,為大唐效力!”


    “我不是那個意思!”


    裴遵慶連忙解釋道:“我是說天子體會到河東世家的感受,沒有讓河東邊緣化。”


    “或許有一點吧!”


    韋見素淡淡道:“關鍵還是王縉本身的能力,一連兩屆科舉,都是王縉主導,完成的非常圓滿,讓天子很滿意,再加上他自身資曆也夠了,這次上位也是順理成章。”


    裴遵慶心中有些不高興,韋見素矢口不提自己領導有方,隻誇王縉辦事得力,這是不是在暗示自己無能呢?


    “韋相國今天來有什麽事嗎?”


    韋見素嗬嗬一笑,“我就是代表天子來看望一下裴太傅,希望裴太傅好好養病,有什麽困難可以告訴政事堂,我們會盡力相助、”


    裴遵慶端起茶盞,冷冷道:“感謝天子的關心,也感謝韋相國專程來看望老夫,如果有什麽要求,老夫會向政事堂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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