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一隊身穿黑黃盔甲的騎兵疾速奔進了登州蓬萊縣城。


    登州百姓都沒有見過這種盔甲的騎兵,都好奇地打量他們,這隊騎兵飛奔至州衙門口,翻身下馬,一名士兵奔上台階,舉起一塊黑黃銅牌,厲聲對守門士兵道:“內衛,從京城趕來辦案!”


    士兵嚇一跳,結結巴巴道:“請稍候,我這就去通報!”


    內衛相當於美國的聯邦調查局和國家安全局一體,專查大案,權力很大,尤其是私鹽和鑄錢,一旦被他們查到,基本上都是滿門皆斬,殺得屍山血海,他們雖然沒有權力停職地方官員,可他們一旦發現官府和鹽販勾結,或者官宦子弟幹違法大案,也會毫不留情抓捕非官人員,上報禦史台,監察禦史就立刻來了。


    所以地方官府沒有不怕內衛的,當然也是一些地方官自己不幹淨,若清廉剛正,也並沒有什麽好怕的。


    州衙還沒有到政務時間,隻有司馬王增正當值早到,他聽說內衛來了,也嚇一跳,連忙迎了出去。


    “在下登州司馬王增正,歡迎內衛來登州辦案!”


    為首內衛將領正是劉武通,他長期護衛李岱夫婦,現在轉為內衛,封中郎將,他第一次被任命為調查使,帶領五十名手下遠赴萊州和登州辦案。


    他們一路住驛站休息換馬,一路急奔半個月才抵達山東半島,又兵分兩路,副將張溫率二十人去萊州,劉武通親自率三十人前來登州。


    劉武通年紀也比較大了,沒有了年輕將領那樣淩厲,說話做事都比較圓滑客氣。


    劉武通取出銀牌展示,很客氣對王增正道:“我是內衛中郎將劉武通,奉命來登州調查細作案,煩請王司馬先把我們安頓下來,迴頭我們再細談!”


    王增正聽說是查細作案,心中稍稍鬆口氣,連忙道:“那是!那是!各位一路鞍馬勞頓,我這就安排你們去驛館休息!”


    他連忙叫來一名手下,取出貴賓牌,安排手下帶內衛一行去不遠處的貴賓驛站住宿休息。


    王增正見內衛們都走了,又連忙派士兵去通知刺史和長史。


    不多時,登州刺史孫元和長史李朝陽匆匆趕到了州衙,三人先在官衙內協商。


    “對方首領是內衛中郎將,帶銀牌,地位可不低,說是來辦細作案,應該是來查海路奸細。”


    刺史孫元點點頭,登州地方特殊,東北方向各國的海路使者都在這裏登陸,像日本遣唐使,新羅遣唐使等等,都在登州上岸,然後前往或者長安。


    所以內衛來這裏查奸細,一點都不奇怪,應該和他們沒有關係,三人都鬆了口氣,畢竟是心狠手辣的內衛,他們壓力都很大。


    長史李朝陽沉思片刻道:“再過一個月便是攝政王的登基大典,我估計是為這件事而來,他們可能也沒有目標,隻是一種例行調查!”


    刺史孫元搖搖頭,“沒有目標就不會跑這麽遠了,肯定有目標,十有八九和遼東有關,說不定還和日本新羅有關。”


    王增正連忙道:“上次登陸的渤海國使,會不會和他們有關?”


    孫元還是搖頭,“應該不會,既然是公開來大唐,內衛就沒必要來登州了,他們是為潛伏者而來。”


    這時,士兵在門口稟報:“內衛統領來了!”


    三人嚇一跳,這麽雷厲風行,剛住下就來了。


    孫元連忙對王增正道:“王司馬,由你全權負責接待,有什麽需求,直接告訴我。”


    王增正雖然不太願意,但也沒有辦法,這就是他的職責,他隻得答應,起身迎出去了。


    王增正把劉武通和兩名手下領到後堂,兩人分賓主落座,王增正又讓茶童上茶。


    劉武通沉吟一下道:“正月初一是攝政王登基大典,因為大唐正處於和遼東交戰前夕,內衛擔心會有敵國派刺客來破壞大典,刺殺攝政王,由於陸路被封鎖,刺客過不來,那麽隻有海路,登州首當其衝,我就是來查有沒有疑犯登陸。”


    王增正點點頭,“攝政王登基確實很重要,關係到大唐社稷的安定,我們登州州縣官府都會全力配合,另外,我還要提醒劉將軍,海外登陸,並不完全來登州,萊州也有,一般是三七開,登州七成,萊州三成,我覺得內衛盯住登州,對方也明白,說不定偷偷去萊州了。”


    劉武通微微一笑,“王司馬不用擔心,我的副手率二十名手下在萊州辦案,我負責登州。”


    “那我就放心了!”


    王增正想了想道:“來登州的外國人主要有四類,一是官方使者,如新羅和日本的遣唐使,還有之前的渤海國使者;


    第二類便是商人,這類人數最多,基本上每天都有,他們會在市舶司繳稅登記,拿到通行證路引前往內地;


    第三類就是外國漁民,這部分是最難控製的,他們不和官府打交道,把船停在某個隱蔽處,偷偷摸摸上岸,去集市把海貨賣了,再買些貨物迴去,一般都是夜裏來夜裏走,行蹤不定,人數也多,官府管不過來,隻要不鬧事,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第四類就是偷渡者,他們和第三類一樣,但他們的目標基本上都是前往洛陽和長安,一般都有登州本地人接應。”


    劉武通聽得頭大,光是商人很難查了,他看過之前的刺殺檔案,基本上都假扮商人,尤其長安的外國人太多,一旦偽裝起來,都是合法入境,根本就沒法查。


    現在又有了那麽多的走私漁民和偷渡者,行蹤不定,這怎麽查?


    劉武通沉思片刻道:“我帶了三十名手下來登州,我打算分成兩個組,一個組查商人,一個組查外國漁民和偷渡者,查商人我們會直接去找市舶司,查外國漁民和偷渡者就得煩請王司馬幫忙了。”


    王增正點點頭,“我帶將軍去找縣衙吧!縣官不如縣管,州衙還是不了解具體細節,但縣衙應該比我們清楚,他們直接打交道。”


    “那就麻煩王司馬了!”


    王增正隨即帶著劉武通來到了蓬萊縣衙,此時已是上午,縣衙也開始一天的忙碌。


    蓬萊縣令叫做周季,至德二年明經科出身,三十歲左右,看起來頗為精明能幹。


    他已經知道內衛來蓬萊縣,他心中正不安,忽然聽說州司馬陪著內衛來了,嚇得他連忙出門迎接。


    三人來到內堂,王增正給周縣令介紹了情況,便把燙手之事甩給他了,坐在一旁喝茶,雖然他不能走開,但頗為神閑氣定。


    周縣令想了想,對劉武通道:“辦法還是有的,雖然官府不清楚外國漁民和偷渡者,但有人清楚,本地漁民就很了解他們,因為涉及利益。”


    “哪方麵的利益?”劉武通問道。


    周縣令苦笑道:“他們不是來賣魚那麽簡單,賣魚賣海菜隻是掩護,他們其實是走私貨物,比如新羅的紙比較有名,出新羅要征兩成的稅,進大唐也要征一成的稅,如果是走私,三成的稅就逃掉了。


    不僅是稅,私人作坊比官營作坊要便宜一半,當然還有別的貨物,這些外國漁民不敢上岸,就低價賣給本地漁民,本地漁民又賣給坐地商人,因為價格便宜,商人有利可圖,也都明知是走私也收了,以前市舶司還查一查,但實在太多,螞蟻一樣,市舶司就那麽幾艘船,一二十個人,遇到強橫的還會丟了性命,現在也基本上不查了。”


    劉武通不是來查稅,他對走私沒興趣,隻關心可疑人犯。


    他問周縣令道:“如果我要調查刺客,從何入手?”


    周縣令點點頭道:“我剛才說有辦法,就是指調查漁民,隻要明確不是查走私和偷渡,是查刺客,相信漁民都會幫忙。”


    “那怎麽調查呢?”


    “我現在帶將軍去碼頭,召集船頭訓話!”


    劉武通對王增正笑道:“有周縣令陪我,就不麻煩王司馬了。”


    王增正求之不得,連忙起身道:“如果有需要州衙的地方,盡管開口,需要州兵,我們也會立刻出動。”


    “我知道了,多謝王司馬!”


    王增正走了,周縣令叫了縣尉和捕快頭子以及十幾名捕快,一群人領著內衛向碼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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