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裴遵慶迴到府中,他在書房裏坐了片刻,便走到門口對茶童道:“速去把三公子找來!”


    茶童飛奔而去,不多時,裴遵慶的三子裴醴匆匆趕來。


    裴遵慶有三個兒子,長子和次子都在外麵為官,其中長子裴翦出任汴州刺史,次子裴瑤剛被提升青州長史,目前老三裴醴在父親身邊打理家族生意,順便照顧父親。


    “父親找我?”


    裴遵慶點點頭,“坐下吧!”


    裴醴在父親對麵席地而坐,裴遵慶緩緩問道:“目前我們裴家在長安還有多少奴隸?”


    “大概有一百四十人左右!”


    “坊州莊園裏麵呢?”


    “坊州莊園內有三百多人!”


    裴遵慶點點頭,“從明天開始,把所有的奴隸在十天之內釋放,轉籍為平民。”


    “啊!父親,損失會很大。”


    裴遵慶臉一沉,“難道我不知道會有損失?”


    裴醴嚇得連忙低頭,“孩兒知錯!”


    裴遵慶狠狠瞪了兒子一眼,吩咐道:“明天先把長安的奴隸全部釋放,然後你再趕去莊園釋放奴隸,轉為平民後,和他們重新簽契約,按照市價給工錢,不準刻薄他們,知道了嗎?”


    “孩兒明天就安排!”


    裴遵慶這才和緩一下道:“朝廷馬上就要實施廢奴法令了,與其被動,還不如主動廢奴,做出一個高姿態,但這是絕密消息,朝廷大臣都不知道,你不準給我外傳!”


    “孩兒明白!”


    裴遵慶點點頭又道:“我還要寫封信給河東家族,讓河東裴氏也要開始著手廢奴,韋氏家族已經搶先一步了,裴家不能後知後覺!”


    三子裴醴走了,裴遵慶負手在書房內來迴踱步,他有一種直覺,一旦攝政王登基,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李峴,攝政王現在的容忍,隻不過是給皇族最後一點尊嚴。


    裴遵慶也是浸淫官場數十年,他怎麽可能看不懂大勢,李峴不斷在他麵前批評李鄴得位不正,認為他沒有資格成為大唐皇位繼承人,甚至暗示李鄴篡位,想把他也拉進李瑀的支持名單。


    裴遵慶雖然和李峴私交不錯,但關係到原則上的事情,他絕不會含糊,在關鍵時刻,裴遵慶拜訪了李岱,透露了李瑀的企圖,李岱才得以在渭南縣提醒了從幽州返迴的兒子。


    裴遵慶雖然是王妃的外祖父,但他從來沒有用過這層關係,一是王妃並不接受他這個外祖父,其次是他感覺李鄴對外戚還是有點忌憚,允許獨孤家族去海外建國,在某種程度上,其實是在削弱獨孤家族,哪怕獨孤家族將來還留一部分人在大唐,實力也大大削弱了,其他關隴世家也是一樣。


    因為關隴貴族對河隴軍有資助大功,所以對他們不好明奪,那麽就用這種轉移財富的方式,一方麵滿足了關隴貴族建國的夢想,另一方麵也是大大削弱了關隴貴族在大唐的影響力,為扶植新貴族騰出了位子,可謂一舉兩得。


    裴遵慶不得不佩服李鄴的手腕,就這樣不露聲色地將盤踞北周隋唐近兩百年的關隴貴族削弱下去了。


    這其實是明謀,關隴貴族知道這是削弱他們實力的大坑,他們也心甘情願往下跳,實在是建國的誘惑讓他們無法抵擋。


    那自己呢?


    裴遵慶不得不考慮他自己的仕途,他之所以能入政事堂,一方麵他是先帝時的相國,另一方麵,他代表了河東世家,攝政王需要平衡,就像用代表皇族的李峴入閣一樣。


    可一旦攝政王登基,這個平衡就不重要了,政事堂必然會調整。


    毫無疑問,李峴一定會出局,他在李瑀支持者中排名第一,攝政王能容忍他到現在,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其次,韋見素很可能會退仕,韋見素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而且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將攝政王推上皇位,他便可以功成身退。


    裴遵慶關心的是,韋見素退仕後,空出來的相位,去掉李峴和韋見素,必然是他們七人中的一人上位。


    張立可能性不大,他資曆不夠,全憑張太後的原因才能得到左相,這就是他的頂點了,估計還能維持一屆,攝政王不會做得那麽明顯,但上位為右相肯定輪不到他。


    獨孤烈也不可能,能力不行,最多還能再維持一屆兵部尚書,段秀實也不可能,同樣是資曆不夠。


    劉晏一直是排在李泌的後麵,攝政王不會把這個順序搞亂。


    最後剩下的三人就是自己、李泌和蕭華,三人都有可能,就不知道攝政王最後會提拔誰替代韋見素?


    裴遵慶憂心忡忡,來迴踱步,他不知道這個機會自己能不能抓住?


    李鄴是晚上迴到興慶宮,再過三天,十二月初一,他們就要搬家大明宮了,提前一個月搬進去。


    搬進大明宮,首先是宮女會增加很多,女侍衛也會增加很多,然後有宦官為內宮總管,當然不會像唐玄宗那樣誇張,但肯定人數要比現在多。


    至於會不會增加後妃人數,李鄴還沒有怎麽考慮,或許會或許不會。


    但他們肯定也不會像其他皇帝那樣分開很遠居住,還是會集中在一個比較集中的區域內。


    李鄴迴到自己書房坐下,妻子獨孤新月端著茶盞走了進來。


    “今天我們去大明宮了!”獨孤新月放下茶盞笑道。


    “怎麽樣,有選擇了嗎?”


    獨孤新月點點頭,“我對大明宮比較熟悉,畢竟在宮裏住了十年,肯定是選擇太液池南麵的龍首原上,我以前也是住在那裏。”


    李鄴欣然點點頭,他也是這個意思,一家人都住在龍首原上。


    “玉環情緒低沉嗎?”李鄴又問道。


    獨孤新月笑了起來,“那夫君就小看她了,她早就走出來了,她今天很開心,還一路給清羽做向導,給她講皇宮的種種布局,她選了浴堂殿,我選蓬萊殿。”


    李鄴沉吟一下又問道:“宮裏有認識她的人嗎?”


    獨孤新月搖搖頭,“現在的宮女和宦官都是從洛陽過來,以前長安的宮女宦官在安祿山殺來時都跑光了,而且我們身邊的人都是現在用的,包括吳管家婆也帶過去,出任內宮副總管,公孫大娘和她的徒弟們住明德寺,我想讓阿姑住三清殿,在說服她。”


    李鄴點點頭,“不用勉強她,來去自由,她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這時,獨孤新月遲疑一下道:“下午,我後母王氏來找我。”


    “是你父親讓她來的嗎?”


    獨孤新月俏臉微微一紅,“夫君怎麽知道?”


    李鄴笑了笑道:“今天政事堂討論了廢奴,我估計你父親壓力很大。”


    “她沒有說到廢奴的事情,隻是說父親對未來獨孤家的發展方向很迷茫。”


    “那你怎麽說?”


    獨孤新月不置可否道:“我就告訴她,這不是她該考慮的事情,我知道她是來帶話,但我不想睬這件事。”


    李鄴了解妻子,她還是很在意獨孤家的未來,如果她真不想睬這件事,就不會告訴自己了。


    這其實倒也無所謂,關心自己父母和家族是人之天性。


    李鄴沉吟片刻問道:“太微的母親還在府內嗎?”


    “還在,大概明天就走。”


    李鄴微微笑道:”“你讓太微告訴她母親,後天中午,我在武德酒樓請她父親喝茶!”


    李鄴不想和獨孤烈談,但他願意和獨孤明聊一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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