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李岱便乘坐馬車前往大明宮,有些事情雖然不能說出來,但李岱心中也會去想它。


    李岱閉目坐在馬車內,後頸靠著背墊,身體隨著車廂輕輕晃動,他腦海裏卻浮現出他從不敢想的一幕,他頭戴衝天冠坐在高高的人輦上,前後數百名千牛衛儀仗開道,兩邊數十萬百姓熱烈歡唿,‘太上皇萬歲!太上皇萬歲!’進了大明宮,數千名朝臣在丹鳳門廣場上給他跪下,齊聲高喊,‘恭迎太上皇迴宮!’


    後宮有無數嬌美的宮女等著他幸臨,李岱嘴角露出了一絲迷醉的笑容


    這時,馬車輕輕一晃,停了下來,李岱也從迷醉中驚醒,隻聽劉武通小聲道:“王爺,丹鳳門到了!”


    原來到大明宮了,相國的馬車是可以駛入大明宮,李岱的馬車從前可以,但現在進不了丹鳳門了,他隻得走下馬車,準備步行進宮。


    這時,一輛馬車停在他身邊,車門打開,李峴笑眯眯道:“敬文老弟請上車!”


    “那我就不客氣了!”


    李岱笑著上了車,馬車駛入了大明宮。


    “今天是討論太子事宜嗎?”李岱問道。


    李峴點點頭,“皇太弟已經被趕去守陵了,新太子就該提上議事日程了,雖然最後決策權在天子手中,但政事堂也要拿出自己的態度。”


    “延鑒兄心中有合適的候選人嗎?”


    李峴並不掩飾自己的態度,笑道:“其實我偏重於楚王!”


    楚王便是第三皇子李倓,性格有幾分像逝去的長子李豫,愛憎分明,痛恨閹黨集團,也痛恨張皇後,而且弓馬嫻熟,武藝高強。


    但他的性格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太剛直,沒有半點城府,不止一次公開表態要把閹黨碎屍萬段,最後連他父皇李亨也很不喜歡他,寧可讓懦弱無能的次子李係出任天下兵馬大元帥,也不給勇烈過人、武藝高強的李倓半點機會。


    但朝廷文官集團卻喜歡他,尤其像李峴這種同樣對閹黨恨之入骨的相國,恨不得明天就擁立李倓上位。


    李岱和李峴來到政事堂,不多時,其他相國也陸續到來,李岱意外地遇到了前右相韋見素,還有工部尚書顏真卿。


    他們二人也和李岱一樣,也是前來參與立太子的商議討論。


    韋見素坐在李岱身邊,低聲道:“估計新太子會在李係和李倓之間產生。”


    李岱點點頭,“閹黨會選擇趙王,平庸軟弱,容易控製。”


    “一點沒錯,在立太子上,文官集團和閹黨集團又將是一場殘酷的鬥爭,就看誰最後能影響到天子。”


    “那天子偏向誰?”


    韋見素搖搖頭,“不知道,天子從來就沒有表態,好像並不熱心,基本上沒提過太子之事。”


    這時,顏真卿湊上前道:“天子偏向趙王!”


    “顏公怎麽知道?”


    顏真卿淡淡道:“我給天子寫過一幅中堂,就是太宗皇帝自鑒錄中那句話,‘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結果這幅中堂天子賜給了趙王,就年初的事情。”


    韋見素和李岱對望一眼,恐怕真是這樣,天子不喜歡強勢的兒子,比如長子李豫,天子就不太喜歡,長子不幸病逝,天子也沒有太多的傷感。


    相反,趙王李係懦弱無能,天子倒反而喜歡他。


    有天子本身的喜好傾向,加上閹黨的推波助瀾,恐怕文官集團這一場要輸。


    這時,相國的討論也出現了分歧,並不是所有相國都支持楚王李倓,第五琦和李揆就明確反對,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二人一個是魚朝恩的人,一個是李輔國的人,他們代表的是閹黨的態度,但說起來都是光麵堂皇。


    第五琦極力反駁李峴的提議,“作為太子,首先是性行溫良,勤勉賢德,其次要虛懷若穀,謙恭自守,這四點楚王都不具備,相反他性格火爆,毫無城府,你可以說他嫉惡如仇,作為俠客可以,但作為君王,嫉惡如仇必然會殺人如麻,會引發天下大亂.”


    李揆也幫襯道:“我支持第五相國的表態,李相國誇讚楚王嫉惡如仇,那首先什麽叫惡,則天皇帝殺戮宗室,放縱酷吏,對宗室朝臣,她是暴君,但她卻輕徭薄賦,愛民如子,對於天下百姓,她卻是明君,所以楚王眼中的惡隻是他認為的惡,但未必是真惡,一旦他登基為帝,那麽他看不慣的都是惡,統統殺之,等有一天,大臣們不同意他的君令,那他也會視之為惡,我們還有活路嗎?”


    裴遵慶歎口氣,緩緩道:“楚王殿下沒有像你們說的那樣不堪,他還年輕,性格奔放,缺乏含蓄,這很正常,等他成熟後,他的性格也會慢慢穩定,也會虛懷若穀,也會勤勉賢德,關鍵是楚王有正氣,有進取心,這才是最重要的。”


    爭了半天沒有結果,最後投票表決,結果裴冕投了反對票,否決了楚王李倓,但在投票趙王李係時,二比二僵持,然後裴冕依舊投了反對票,同樣否決了趙王李係。


    裴冕笑道:“立太子乃是國之大事,怎麽可能兩個表決就決定下來呢?所以爭論歸爭論,但不現在能就輕易做出決定!”


    眾人暗罵一聲老狐狸,他嘴上說得有道理,但實際他是不想承擔責任罷了。


    既然意見分歧太大,今天的討論也隻能作罷,李岱三人被請來參與討論,結果他們還沒有機會說話,研討會就結束了。


    從政事堂出來,李岱坐上韋見素的馬車前往平康坊的家族祠堂。


    “韋公認為太子何時能定下來?”


    韋見素搖搖頭,“很難,分歧太大,矛盾不可能調和,天子保持沉默就是不想站隊,讓兩大集團繼續鬥下去。”


    “如果是別的皇子呢?比如定王李侗,他可是張皇後所生。”


    “更不可能,定王才四歲,他如果登基,張皇後肯定要臨朝,她和閹黨一個鼻子出氣,哪裏還有文官的活路,文官肯定會強烈反對,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懸而不決,等天子遺詔登基,誰都無話可說了。”


    李岱想想也對,便不再多說。


    這時,馬車到了平康坊大門,緩緩停下。


    韋見素笑問道:“敬文最近有空嗎?想請你喝杯酒。”


    李岱歉然道:“這兩天在忙族務,兩個宗祠要合二為一,這兩天就在忙這件事!”


    “那伱先忙,有空我們再聚一聚!”


    李岱想了想道:“要不就後天中午吧!在平康坊安然居大酒樓的白玉堂,我請韋公喝一杯。”


    韋見素嗬嗬一笑,“那就一言為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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