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堂上,李鄴專注地聽取王金福的述說。


    他著實也深感震驚,太子李豫果然是假裝中毒病重,這才符合常理,太子李豫已經三十五六歲,早已不是三歲小孩,還賭氣服毒,想想都荒唐。


    但讓李鄴沒有想到的是,中毒居然弄假成真,太子被人毒殺了,這會是誰幹的?


    李鄴沉吟一下問道:“昨天上吊自殺宦官叫什麽名字,什麽來曆,你可知道?”


    “他叫孫六,是太子身邊的起居宦官,就是長安人,他算是一個小頭目,太子的起居都是由他安排。”


    “意思就是他可能是策劃者,或者知情人,但不是直接下手之人。”


    “不!不!太子的飲食都要經過他檢查,他下毒的可能性最大。”


    “除了這個孫六和太子身邊宮女宦官外,還有哪些人有嫌疑?”


    “那就比較廣了,比如膳房的人,夜裏的藥就是他們熬的,還有當值侍衛,他們有換藥的機會,還有太子妃和獨孤良娣,她們也在太子身邊,還有就是卑職,卑職是開藥禦醫,嫌疑也很大,但卑職對天發誓,卑職絕不是下毒人。”


    “一共有幾名禦醫?”李鄴又問道。


    “東宮一共有三名禦醫,但另外兩人被張皇後調走了,實際上就隻有我一人。”


    “那除了你之外,還會有誰發現太子是被人毒殺?”


    “要麽就是太子妃了,她很清楚太子是在假裝病,她還給我說過,太子裝中毒不太好。”


    “但她現在一直很沉默,並沒有站出來質疑。”李鄴又道。


    王金福點點頭,“她可能是害怕波及楚王,所以隱忍不說。”


    楚王就是李適,太子的長子。


    “那麽你認為兇手會是誰?”李鄴終於問出了這個關鍵問題。


    “卑職認為不是張皇後就是李輔國,他們有動機,太子殿下一直是他們的眼中釘,恨不得殺之而後快,這次被他們抓住機會了,卑職認為就是孫六下的手,他被滅了口。”


    說到這,李金福跪下磕頭道:“卑職是禦醫,太子的藥都是卑職配的,兇手肯定也會殺我滅口,懇請殿下救我一命!“


    李鄴想了想道:“也罷!我的軍隊也正好需要一名軍醫。”


    李鄴寫了張紙條遞給他,“帶著伱的家人去灞上第七軍營,那是我的軍隊駐地,你和家人躲進軍營,能保你們全家安然無恙。”


    李金福接過紙條,千恩萬謝地走了。


    這時,李岱緩緩走過來道:“鄴兒,這件事你要插手嗎?”


    李鄴搖搖頭,“人證物證都已滅失,就算調查也不會有任何結果,我暫時不想插手此事!”


    李岱讚許道:“不插手是對的,太子死得不明不白,我都知道和閹黨有關,這筆仇我們記住了,將來一定會清算。”


    李鄴笑了笑,他說的是暫時不想插手,而是讓子彈再飛一會兒,如果此事對自己有利,他會毫不猶豫插手。


    “父親,我去一趟獨孤三叔那裏,有事和他商量一下。”


    “你去吧!”


    李鄴隨即又乘坐返迴了安仁坊,獨孤明的府宅就在嶽父府宅的斜對麵,李鄴進了府宅,管家請他前往中庭,在中庭院子正好遇到了獨孤太微,太微看見他,歡喜地跳上前道:“姐夫,我爹爹同意我去隴右了,去隴右過一個冬天,春天再迴來。”


    李鄴笑道:“那趕緊寫信給你姐姐,讓她有個準備。”


    “我這就去寫信!”


    太微歡喜地奔去了,險些和父親撞在一起,獨孤明在她頭上敲了一記,笑罵道:“死丫頭毛毛躁躁的!”


    太微吐了一下舌頭,一溜煙地跑沒影了。


    獨孤明走上前笑道:“太微說你請她去隴右做客?”


    李鄴臉龐發熱,連忙道:“新月一直想她,正好我們有迴隴右的隊伍,讓她和我母親、清羽一起迴去。”


    “你不一起迴去?”獨孤明奇怪問道。


    李鄴搖搖頭,“長安事情結束後,我會直接去延州,巡視難民通道的情況。”


    獨孤明點點頭,“有你母親在,我就不擔心了!”


    兩人來到外書房坐下,李鄴道:“今天有件蹊蹺之事,禦醫王金福跑來向我求救,說太子不是服毒自殺,而是被人下毒害死,宦官孫六被滅口了,他也害怕被滅口,所以求我救他。”


    獨孤明起身開門看了看院子裏,這才關上門,沉吟一下道:“孫六原本是太子的心腹宦官,但年初被李輔國捏住了貪汙三千兩宮銀的把柄,成為李輔國安插在太子身邊的監視者。


    但太子也發現了孫六在監視他,他將計就計,讓王金福給他配假毒藥,裝作中毒很深的樣子,瞞過了所有人,包括李輔國,我是後來才發現太子是假裝中毒。”


    李鄴感覺獨孤明話中有話,便不解問道:“三叔想說什麽?”


    獨孤明負手走了幾步,仰頭緩緩道:“阿鄴,我不想隱瞞你,李輔國並沒有給太子下毒,其實是我給太子下的重毒。”


    李鄴眯起了眼睛,“為什麽?”


    獨孤明淡淡道:“如果我說,我是在替你掃清障礙,你信嗎?”


    李鄴看了他片刻,點了點頭,獨孤明鬆了口氣,“太子痛恨閹黨,深受百官愛戴,如果他登基,大唐政治會為之一新,你向上走的難度就大了,他必須倒下,你不好動手,這個惡人由我來做。”


    李鄴有點無奈,他個人和李豫的交情很不錯,一起打過馬球,李豫還親口承諾把蔥嶺以西給他,現在隨著李豫去世,以前的交情隨風而去,承諾也化作了泡影。


    但從政治上說,獨孤明的做法無可非議,不僅是替自己掃清道路,而且激化了朝廷官員和閹黨之間的矛盾,使他們勢不兩立,不管太子殿下是不是自殺,都是被閹黨逼到絕路上。


    李鄴沉吟一下道:“我一直很好奇三叔的各種情報是怎麽得到的,能告訴我嗎?”


    獨孤明笑了笑道:“其實很簡單,就是金錢開道,我掌握獨孤家的財富,有些特殊的財富我有支配權,我每年花在收買宮女宦官的錢就不低於五萬貫,這些宮女宦官就會源源不斷把各種消息匯總到我這裏來。


    而且很多皇宮護衛都是隱翅成員,比如那天告訴我太子中毒的灰衣人,就是太子的三個貼身護衛之一,也是他下的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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