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鄴率大軍離開金城縣,前往會寧的當天,招募文吏考試也進入了最後衝刺時刻。


    雖然在長安,很多參加科舉的士子對招募文吏不屑一顧,那隻是因為所有人都有金榜題目、入仕做官的夢想,可真讓他們迴歸各自家鄉縣城,縣裏的文吏職位同樣會讓他們打破頭爭搶。


    文吏雖然不是官,但是有編製,而且是距離權力核心最近的位置,屬於官的外圍,更重要是,官一般不與民鬥,與民鬥的是吏,所以吏更有實權,更有油水可撈。


    長安的科舉士子們雖然眼高手低,看不上吏,最多想試水一下判司。


    但不代表沒有務實的人,所以隴右招募縣吏,同樣吸引了大批前來應募的讀書人。


    更重要是,雍縣考試時間安排在科舉發榜之後,無數落榜士子在領悟了人生絕望後,又不得不低下高貴的頭顱,去雍縣試試運氣了。


    金城縣所有的客棧、寺院都住滿了來參考的士子,也幸虧金城縣是大縣,有足夠的客棧和寺院容納一萬多士子。


    在城西有一家平安客棧,此時同樣也住滿了來參考的士子,明天就要考試了,有的士子在拚命衝刺複習,有的士子卻輕鬆逍遙。


    在客棧二樓最東麵的一間上房,住著兩名年輕士子,都是關中人,一位叫韋應物,沒錯,就是那位寫‘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的韋蘇州,韋應物出身官宦家庭,十五歲就進宮當了侍衛,為人仁義俠氣,狂放瀟灑。


    前年天子李隆基逃往巴蜀,韋應物也隨之失業,家裏一點積蓄都沒有,還要養家糊口,全靠父母的接濟度日,生活過得極為艱辛。


    但他也從此發奮讀書,加上他本人家學底子極好,兩年時間便學有所成。


    但韋應物也清楚,以他現在的學識水平,參加科舉一定會名落孫山,正好看到隴右招募文吏,他索性向家族借了一筆錢,安頓好妻兒,和好友杜佑一起前來隴右參考。


    所以同舍的另一人便是杜佑了,也就是曆史上的唐朝宰相,詩人杜牧的祖父。


    杜佑和韋應物同歲,都是長安杜陵人,韋家和杜家從來都是關係極好的兩大名門世家,兩人從小一起玩耍,後來一起讀書,讀完縣學後,杜佑繼續進太學讀書,韋應物則進宮做了侍衛。


    杜佑本來也是有門蔭,但安祿山造反,朝廷動蕩,等待門蔭也遙遙無期了,杜佑便索性和韋應物一起來隴右試試運氣,這裏麵有沒有他們家族的安排,就不得而知了。


    明天就是考試的時間,兩人也懶得複習,正商量去哪裏吃飯,這時,一名年輕士子跑了進來,滿臉興奮道:“兩位兄長,一起喝一杯去,我請客!”


    這名年輕士子叫做梁飛,是劍南綿州人,但長安的家也在杜陵,和韋應物是鄰居,他不是名門世家,而是商人世家,梁飛的曾祖父就是京城有名的藥商之一,又經過祖父、父親等三代人的積累,已是家資巨萬。


    梁家雖然有錢,但社會地位不高,想給兒子買官,也沒有渠道,這次隴右招募文吏,使梁父看到一線希望,便托韋應物帶兒子一起來參考,韋應物得到過梁家的幫助,也不好拒絕,便一口答應下來。


    好在這位梁飛性格開朗,有錢豪爽,一路車馬費、食宿都是他掏錢,給了手頭拮據的韋應物很大幫助,三人關係相處非常融洽。


    韋應物起身笑道:“一直讓梁賢弟破費,實在不好意思,今天就讓為兄請客吧!”


    梁飛擺擺手,“兄長的錢都用來安家了,還是節約點吧!迴去給嫂子和孩子買點小禮物。”


    他又指著杜佑道:“老杜也是,別跟我搶,我會生氣的。”


    這樣豪爽多金的朋友,誰會不喜歡呢?


    三人來到酒館斜對麵的王五大酒樓,王五大酒樓也是金城縣有名酒樓,此時正值晚飯時間,酒樓裏坐滿了客人,基本上都是來參加考試的士子。


    梁飛事先定了位子,有夥計領他們到二樓一張靠窗的桌前坐下,梁飛點了兩壺上等清酒,又點了十幾個好菜。


    韋應物二人著實不好意思,“一路上讓賢弟破費了!”


    梁飛擺擺手,“錢是身外之物,能交到兩位兄長這樣的俊傑朋友,才是用錢也買不到的。”


    不愧是商人世家,很會說話,讓韋應物和杜佑都很慚愧,他們可算不上什麽俊傑,落魄的世家子弟罷了。


    這時,酒菜送上來了,韋應物搶過酒壺給三人斟酒,梁飛笑問道:“我一直有個疑問不太明白,我們為什麽不去雍縣考試,反而跑到隴右來考試,有點舍近求遠啊!”


    韋應物微微笑道:“你想想看,去雍縣參加考試的人是什麽人,都是參加科舉的士子,我們考得過他們嗎?”


    梁飛恍然大悟,他隨即又眉頭一皺,“難道不是和隴右統一錄取嗎?”


    杜佑笑道:“都是同一天考試,要統一錄取必須統一批卷,把卷子送來隴右,再把錄取名單送過去,那得幾個月時間,誰等得了?


    肯定是兩邊分配名額,一邊一百個名額的可能性最大,但這邊隻有一萬人,雍縣那邊有兩萬人,哪邊更有利,這筆帳梁賢弟應該算得清楚!”


    梁飛豎起大拇指,“還是兩位大哥精明!”


    韋應物心中暗暗苦笑,這個帳誰算不清楚呢?隻是長安那幫士子不像他們這樣急切,不像他們這樣看重罷了!


    三人又喝了杯酒,這時,旁邊有人高聲道:“聽明天的考試就隻有三道題,一道貼經,一道文學,一道策論,這是不是太簡單了?”


    另一人道:“如果隻有三道題,那難度肯定很大了,否則大家都考一樣怎麽辦?”


    梁飛撇撇嘴,“胡扯!”


    韋應物心中一動,他知道這個梁飛是個三七調子,寫詩不會,背書不全,策論更是不知所雲,他這樣定定心心,難道有內幕消息?


    “梁賢弟,你是不是有什麽消息?”


    梁飛為人很仗義,雖然父親再三囑咐他不要說,但他覺得不應該吃獨食,應該讓朋友也沾沾光。


    他向兩邊看看,壓低聲音道:“考一天實際上就隻有兩道題,一道題是出典,題目大概有三十條名句,要寫出每句話的出典,第二道題是斷案,可能有幾十個案子,但每個人的案子不一樣,讓你寫出來該怎麽斷,然後出典題占分兩成,斷案題占分五成,書法占分三成。”


    韋應物和杜佑大為吃驚,這個梁飛看起來嘻嘻哈哈,沒有頭腦,沒想到竟然深藏不露,居然知道考題類型。


    “賢弟,消息可能嗎?”


    “消息可靠,但沒有具體題目,也沒有用,不過這裏還是有些內幕的”


    “賢弟能說說嗎?如果實在不方便說也沒有關係,我們還是好朋友!”杜佑心機稍深,欲擒故縱。


    梁飛礙不過麵子,便咬牙道:“這件事我隻告訴伱們,你們必須答應我保密。”


    兩人同時點了點頭,期待地望著梁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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