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李鄴匆匆趕到了城頭,他得到李晟派人送來的消息,燕軍軍營有大動靜。


    李鄴用千裏眼細看了片刻,又把千裏眼遞給旁邊的李晟,“李將軍看看吧!”


    李晟看了片刻道:“似乎敵軍撤退了!”


    李鄴點點頭,“他們王旗已經降下了,他們肯定是撤退。”


    “殿下可否考慮追擊?”


    李鄴搖搖頭,“敵軍並非真的敗退,隻是戰略性撤退,如果追擊,必然反被其噬!”


    李晟歎口氣道:“殿下說得對,在鳳翔時,我們就遭遇這樣的慘敗,簡直不堪迴首!”


    “鳳翔對峙了好幾個月,怎麽會失敗?”


    鳳翔兵敗是李鄴一直想問的事情,今天才有機會。


    李晟苦笑道:“唐軍最初是裴方老將軍為主帥,在鳳翔一直穩紮穩打,天子聽信了讒言,便以明升暗降的辦法,升裴老將軍為兵部尚書,冊封張掖郡王,把他調迴了靈武,也就剝奪了他的軍權,又命相國房琯為主帥,郭老將軍為副帥,統領十萬大軍,房琯幾次要和燕軍決戰,都被郭老將軍勸住了。”


    “然後呢?”


    “然後燕軍主將李歸仁就用了減兵法,今天減兵一萬,明天減兵五千,隻剩三萬人時,李歸仁全麵撤退迴長安,房相國鬼迷了心竅,一心要追擊,郭帥再三勸他,他就是不聽,下令大軍追擊。


    結果被李歸仁殺了一記迴馬槍,他親自率領八千騎兵繞過唐軍主力,偷襲唐軍後勤大營,燒毀無數糧草物資,房琯聞訊慌忙撤退,被李歸仁埋伏在半路伏擊,十萬大軍被八千幽州鐵騎擊潰,傷亡過半,房琯丟下大軍,帶著十幾名手下倉惶逃迴靈武,聽說是郭老將軍收攏了幾萬殘軍退迴靈武。”


    李鄴點點頭,“我倒是和房琯打過交道,此人比較平庸,缺謀少智,但他站隊很穩,一直支持太子,他才會當上宰相。”


    李晟歎息一聲道:“這就是讓人寒心的地方了,房琯決策失誤,指揮無方,導致十萬大軍慘敗,他本人卻不肯承擔任何責任,把兵敗責任全部推給了郭老將軍,天子還相信了,下旨免去郭老將軍朔方節度使之職,降為慶州兵馬使,並將驃騎大將軍降為雲麾將軍,遭到將領們強烈反對,又勉強改為冠軍大將軍,所以卑職見殿下主動承擔責任,向全軍檢討,心中才著實感慨。”


    李鄴淡淡道:“這就是抱著政治目的掛帥的惡果,大軍決戰,天子考慮的重點不是怎麽去獲勝,而是想著怎麽剝奪地方軍閥的軍權,所以才會有房琯出任三軍主帥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在天子看來,房琯的政治任務完成了,他沒有責任,自然就把兵敗追責的板子打在副帥身上。”


    “殿下說得對,其實卑職很願意跟隨殿下,隻是卑職代表了家族的利益,身不由己。”


    李晟心中十分難過,作為軍人,他當然願意跟隨李鄴,但作為家族的利益代表人,他又必須服從家族的安排,必須以家族利益為重,他身不由己。


    李鄴微微笑道:“我完全理解,將軍不必介意,我還是那句話,我們一起並肩作戰,情誼長存,隻要將軍願意,江漢軍的大門永遠為將軍敞開。”


    李晟心中感動,眼睛紅了,他默默點頭,“總有一天,卑職一定會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李鄴拍拍他的胳膊,又再三囑咐道:“今晚至關重要,將軍要盯住敵軍的一舉一動,不管敵軍擺出什麽誘惑,都必須嚴守城池,不可出城一步。”


    “卑職遵令!”


    李鄴把千裏眼遞給他,轉身下城去了。


    李晟的表態在李鄴的意料之中,唐朝依舊是世家的時代,李晟代表著隴西李氏,曆史上他的成功,實際上是隴西李氏的成功,皇權要對抗河北藩鎮,就必須得到關隴各大世家的支持,這是曆史的慣性,從魏晉時代就開始了。


    剛走下城池,迎麵遇到了崔光遠,崔光遠連忙行禮道:“殿下,聽說燕軍要撤退了?”


    李鄴笑道:“崔使君的消息很靈敏,確實在撤退了,目前還在觀察!”


    崔光遠連忙道:“殿下,長安城內已經戒嚴十幾天了,很多商家都支撐不住,是不是可以稍微放一放,比如每天開放幾個時辰。”


    李鄴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明天就取消白天的戒嚴吧!允許商家開業,晚上還正常天黑戒嚴。”


    崔光遠大喜,“多謝殿下寬宏!”


    次日一早,李鄴接到明確的報告,燕軍已經完全撤退,跟隨燕軍撤退的斥候也傳來的消息,燕軍後軍已經過了新豐縣。


    燕軍過了新豐縣,那就意味著大軍完全撤離了,李鄴宣布,他們取得了長安保衛戰的勝利,一時間滿城歡騰,數十萬百姓上街敲鑼打鼓歡慶勝利,整個長安城成為了沸騰的海洋。


    李鄴當即從內庫拿出一百萬貫錢犒賞三軍,陣亡將士以三倍撫恤。


    一時間,三軍將士喜笑顏開,坊門開啟,恢複了正常秩序,商鋪、酒樓、妓院、茶館紛紛開業,都想著賺士兵的賞錢。


    長安城仿佛在一夜之間恢複了元氣。


    中午時分,李鄴來到了燕軍大營,大營內一片狼藉,數十架無法運走的重型投石機和雲梯堆在大營一角,還有十幾根皇宮立柱,個個體型巨大。


    還留了幾十頂帳篷,裏麵都是各種損壞的兵器,有幾十萬件之多,戰刀崩了口,長矛折斷杆,還有很多破損的皮甲、頭盔、戰鼓、戰旗等等。


    李鄴對司馬王遂舟道:“這些兵甲扔掉也可惜了,很多修一下可以用在民團上麵,把他們全部帶走,其他破東西堆起來一把火燒掉。”


    “殿下,還有幾十萬根營柵怎麽辦?”王遂舟又問道。


    “送給城內的百姓,每家送一根。”


    這時,李鄴想到一事,又問道:“燕軍陌刀軍裝備,收集了多少?”


    “還在整理中,到上午為止已經超過兩千套了,估計最後有兩千二百套左右,不過不少重鎧都被射穿,需要修補。”


    李鄴點點頭,“把它們都帶迴去,交給軍器署慢慢修補吧!還有長安的軍械倉庫,你這幾天清點一下,這一次我們把軍械庫和內庫帶走,其他都留下。”


    “殿下,我們什麽時候返程?”


    “不急,我已經發鷹信給軍師,一旦安慶緒撤軍,三萬頭駱駝就會出發來長安。”


    王遂舟又小聲道:“可天子如果派軍隊來長安來怎麽辦?東西就運不走了,不如咱們把一些重要的財物和兵甲先運到商州。”


    這個建議倒不錯,天子肯定派斥候在長安打探消息,安祿山撤軍,他們肯定會很快知道,軍隊會先北上接管長安。


    必須先把內庫的財寶和兵甲運走,他們有一萬頭駱駝在長安,正好可以運輸。


    “安排一下吧!先用駱駝運到商州去,主要是內庫和兵甲庫。”


    王遂舟點點頭,“卑職今天就開始裝箱!”


    從城外迴來,長安大街上十分熱鬧,今天大部分士兵領了賞錢都放假了,大街上都是三三兩兩的士兵。


    平康坊是人最多的,這裏酒樓妓院密集,大量士兵被吸引而來,熱鬧景況不亞於天寶繁盛時期。


    大街上還有不少騎兵巡邏隊,他們主要是維護秩序,維持軍紀,現在是放假期間,士兵們喝酒逛妓院,巡邏隊不會管,但如果打架鬥毆,或者尋釁滋事,欺壓平民,巡邏隊就要過問了。


    大街上有很多牛車,運載著一家老小和各種物品,這是京兆府各縣的百姓開始陸陸續續迴家了。


    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是新年,大家心中都有點慌了,剛剛一放開,他們就急急忙忙往家裏趕。


    不知不覺,李鄴進了宣平坊,來到了自己家的府門前。


    他府上也安排了新豐縣的十幾戶百姓,私人用品都已經打包帶走,剩下的家具廚具之類,給他們用一用也無妨。


    李鄴最終沒有進府,轉身走了,事實上,他正式冊封為魯王後,這座幾畝的小宅作為魯王府就不太合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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