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名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老道士緩緩出場,他手中拂塵一甩,四周的燈光驟然黯淡下來,頓時迎來一片熱烈鼓掌。


    李鄴暗暗佩服,心理戰術玩得很高明,仙風道骨的道士表演,就讓人先入為主相信,此人必然修道有術,法力深厚,就像後世電視廣告中那些長得頗有名醫風範的騙子一樣。


    老道士上場玩個小把戲,瀟灑地一揮佛塵,燈光配合一暗,大家都以為是道法了,這些都是設計好的情節。


    普通民眾其實是很好欺騙的,隻要氣氛烘托足夠,再加上先入為主相信了對方道法高深,後麵就好辦了。


    老道士拾起一個瓦罐,舉起給大家看一看,敲了敲底部,當當有聲,讓人往裏麵倒滿了泥土,將一顆瓜籽埋進土中。


    老道士拔出桃木劍,點燃一張符,專注盯著東麵天空,神情嚴肅,念念有詞,這是關鍵一環,借仙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老道士木劍向東一甩,一股煙霧騰空,眾人一片驚唿。


    李鄴可沒有看道士,他就盯著桌上的瓦罐,就在煙霧騰起之時,瓦罐倏然消失,然後又倏然出現,空空蕩蕩的桌上好像有神靈一般,實際上這是正大光明的調換。


    道士走到瓦罐前,用桃木劍指著瓦罐念念有詞,片刻,藤蔓苗慢慢出現了,沿著桌子蔓延,下麵上萬民眾一片驚唿。


    朱雀歎息道:“道法高深啊!”


    李鄴淡淡一笑,“我也會道法,讓它停止生長,信不信?”


    朱雀好奇道:“你怎麽做到?”


    李鄴從懷中摸出一枚銅錢,手一甩,銅錢倏然飛去。


    果然,藤蔓不動了,朱雀捂住嘴,驚訝問道:“怎麽迴事?”


    李鄴拉住朱雀的手,“我們走吧!這個不是幻術,就是騙愚民愚婦的小伎倆,已經被我破了。”


    李鄴拉著朱雀走出人群,朱雀急道:“快說,怎麽迴事?”


    李鄴笑道:“他請仙術之時,你在看哪裏?”


    “當然是看他請仙術!”


    “但我在盯著桌上陶罐,一瞬間消失,一瞬間又出現。”


    朱雀頓時反應過來了,“你是說,他們把陶罐換了?”


    李鄴點點頭,“陶罐裏麵裝的就是一根準備好的藤蔓。”


    “可是現在還是冬天,哪裏會長出藤蔓?”


    “誰告訴你那是真藤蔓?”


    李鄴冷笑一聲道:“綠綢緞剪出來的不可以嗎?”


    “然後呢?”


    “然後綠芽上捆了一根細線,有人在桌子下方的另一頭扯動,把它一點點拖出來,我用銅錢切斷了細線,藤蔓自然就停止生長了。”


    朱雀眉頭一皺,“但後麵它還會開花結果,瓜一點點長大,怎麽做得到?”


    “吹氣燈籠沒見過?用紙疊成小燈籠,吹氣它就會慢慢變大,隻要最後拿出幾個真瓜分給大家,不就成功了嗎?”


    “不對!不對!”


    朱雀連連搖頭,“我在宮裏見過的,方士羅公遠表演過瓷盆種瓜,他托在手上,可沒有桌子,我親眼見它長出來,又見它開花結果,都是真藤蔓?”


    “世間的得道者都表演同樣的道術,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綻。”


    李鄴笑了笑:“你看到的瓷盆不過是個很精致的道具而已,裏麵有機關,藤蔓裏麵穿有金絲,金絲在延伸,藤蔓自然跟著延伸,開花結果也是事先貼在藤蔓上,然後用金絲將它撐開,遠看和真花果沒有區別。


    它其實同樣是一個小把戲,隻是運作得更熟練、更老道,製作更精巧,而這個老道士就比較粗劣,所以一眼就能識破。”


    朱雀被他說得啞口無言,隻得悻悻道:“一點點美好的記憶都被你破壞了。”


    李鄴哈哈一笑,“我是出了名的掃興王,中午喝多了,一肚子尿,陪我上茅廁去。”


    “真粗俗!阿鄴,我也有點想去”


    隨著夜幕降臨,天寶十一年的上元燈會終於拉開了序幕。


    整個長安城的花燈都點亮了,朱雀大街和春明門大街上流光溢彩,從高空望去,儼如兩條璀璨如練的巨龍,一條南北,一條東西,橫臥在長安城大街上。


    然後又有幾個集中的花燈市,一個是東市,一個西市,還有一處是丹鳳門前,這是便於天子和皇宮中人在丹鳳門城頭上看燈,再有一處就是平康坊。


    家家戶戶關上門,攜妻帶子出來觀燈了,百萬民眾傾城而出,大街上人流如潮,在花燈的海洋裏遨遊。


    李鄴和朱雀牽著手從朱雀大街的玄都觀開始一路北走賞燈,走過朱雀大街,再去西市看燈樹,再調頭去東市,最後去平康坊雅室休息。


    “阿鄴,那是大象燈嗎?”朱雀指著一盞很大的花燈,興致勃勃問道。


    李鄴歪著看了半天笑道:“紮燈的人肯定沒見過大象,要不是最後的長鼻子,我肯定認為是豬燈,這就叫豬鼻子插根蔥,裝相。”


    朱雀笑彎了腰,“豬鼻子插根蔥,虧你想得出來。”


    一個大娘走上前,托著一個扁籮,“公子,給小娘子買件首飾吧!”


    李鄴見扁籮上放著十幾根簪子,都是銅製的,做工一般,他剛要婉拒,朱雀拉著他的手道:“我要!我要!我要嘛!”


    “好吧!你自己挑一支。”


    朱雀連忙上前挑了一根龍鳳簪,喜滋滋插在秀發上,歪著頭問李鄴,“好看吧?”


    “還行!”


    李鄴勉強應付一聲,問道:“多少錢?”


    “公子,一百文!”


    李鄴差點跳起來,他不是不知道,他母親就有好幾支完全一樣的銅簪子,都是二十文一支買的,這個老婆子居然要自己一百文。


    “阿鄴,可以的,快給錢!”


    無奈,李鄴隻得悻悻掏出一錢銀子塞給她,大娘倒是認識銀子,仔細看了看,便笑眯眯道謝一聲走了。


    “娘子,這銅簪子我們買貴了,還要省點買米呢!”


    朱雀攬著他的胳膊咯咯笑道:“你就當做善事,可憐那個老婦人吧!”


    “她不一定可憐,我看她試銀子很熟練,是個老手。”


    “喂!喂!第一次陪我逛花燈,要表現得大氣一點,我還指望你將來掙錢給我買銀簪子呢!”


    李鄴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忽然,兩人的笑容同時消失,變得扭捏起來,裴三娘竟然就站在他們對麵,笑眯眯望著他倆。


    朱雀連忙甩開李鄴的手,上前害羞道:“伯母好!”


    “娘!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爹爹呢?”


    裴三娘一指前麵,惱火道:“你爹爹剛才給我買了一支銅簪子,我看最多值二十文,他居然花了一百文,我叫他趕緊去退了。”


    李鄴和朱雀麵麵相覷,一起‘噗!’的笑出聲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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