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碑軍鎮,將軍官署。


    陳青牛剛走下台階,就有一位身材矮小瘦弱的老者小跑而至,急切喊著一聲聲“陳將軍”。陳青牛轉頭望去,對此人記憶深刻,除了“相貌出彩”之外,在這座官邸應該地位平平的老人,大概是為了博取眼球,方才在吳震說話的間隙,使勁咳嗽了兩次。


    他氣喘籲籲道:“陳將軍,吳將主命我帶你去城內住處,先落下腳,一路風塵仆仆的,便不用急著去軍營,先休息個一旬半月,都沒事兒,依照吳將主的話說,就是入了鐵碑軍鎮,那便是自家人,若說話做事還是客客氣氣,那就都是不給他姓吳的……哦不……吳將主麵子了。”


    陳青牛心裏好笑,也不去揭穿這位老幕僚的裝糊塗。


    那位吳大腦袋嫌棄自己是繡花枕頭,與其去駐地軍營擠占一個名額,然後蹲著茅坑還不拉屎,還不如養在軍鎮裏頭,眼不見心不煩。


    陳青牛恭謹抱拳,問道:“敢問先生如何稱唿?”


    老人兩撇鼠須一字眉,生得相當“根骨清奇”,聽到問話後,抱拳還禮,哈哈笑道:“免貴姓裴,豫州槐蔭郡人氏,陳將軍喊我老裴即可。”


    陳青牛喊了聲裴老先生後,就見到老人眼皮子一顫,陳青牛壓下訝異,好奇問道:“連我這等品秩的武人,在鐵碑軍鎮裏頭也分有官家宅院?”


    裴姓老人笑著解釋道:“將軍品秩可不算低,再則那宅子一切開銷,除了沒有地契,一應俱全,包括所有剛剛置辦的嶄新物件,以及兩名負責夥食、打掃等雜務的婢女,都不算在西涼軍費裏,是咱們吳將主私下給兄弟們掙來的好處。”


    陳青牛感歎道:“本以為邊關生涯,風沙砥礪,是‘撿牛糞喝馬尿’的苦差事,不料還能消受這般福氣。”


    老人悻悻然而笑,心想若非如此,鐵碑軍鎮真正能夠打仗的老兄弟,本就沒剩下幾個,再沒些好處,豈不是給別鎮主將挖牆腳徹底挖空,事實上這五六年來,鐵碑軍鎮的形勢,確實每況愈下,不下十位中層武將,變著法子轉去了其它軍鎮,多是官職平調而已,甚至還有人不惜降低半階去別處任職,這簡直就是一大耳光摔在吳大腦袋的臉上。


    二十年前“西涼騎將,半出鐵碑”、“大隋邊軍,遇鐵碑八營旗號,未戰先退”的鼎盛榮光,早已被現在的西涼邊軍忘得幹幹淨淨。


    鐵碑鎮占地頗廣,橫豎總計九條街,除了那棟氣勢恢宏的軍鎮衙署,還有一座鄉紳出資建造的書院,被官府錄入文案、按照禮製、分別位於東西的文廟和武廟,一座城隍廟,兩座長寬各兩百步的坊市,由於軍鎮將領校尉和家屬以及商賈豪紳,都紮堆住在西城,所以呈現出西邊富貴東邊貧的格局,西坊售賣的物件,大多也更為精巧豪奢。


    陳青牛的宅子就在西坊附近,衣食住行都極為方便,最重要是鬧中取靜,按照裴老頭的說法,院子在迴頭巷的最尾端了,小巷之所以名叫迴頭,在於那條道一路到底,便是一座私家大宅的庭院圍牆,然後此路不通了。而小巷南端,不遠處有一座寺廟,香火平平,然後約莫是家在北城的香客,給這條南北不通的小巷取的名字。


    老裴,這位熱絡殷勤的鐵碑軍鎮地頭蛇,陳青牛至今仍然不知此人在軍鎮官邸的官職,不過不耽誤兩人開始稱兄道弟,一個裴老哥一個陳老弟,像是認識了大半輩子的至交老友。


    別的不說,老裴這地頭蛇當得很稱職敬業,小到城鎮東窮西富的布局由來、權貴門第的家長裏短、流言蜚語,大到鐵碑軍鎮的近百年曆史、邊境線北邊那大隋南疆的風土人情,如數家珍,娓娓道來。


    陳青牛由衷覺得身邊這位唾沫四濺的老哥,不去酒樓當個說書先生,真是可惜了。


    這可不是什麽陳青牛成了有望長生的仙師,就瞧不起人,恰好相反,陳青牛和死黨劉七,小時候最佩服兩種人,除了王瓊那般孔武有力的江湖高手,便是那些總能在酒樓引來滿堂喝彩的說書先生。


    就好像那些老人,裝著滿滿當當一肚子的故事,隻要喝口酒,打個酒嗝,順著那口酒氣兒,一個精彩故事就脫口而出了。


    那座寺廟很小,綠瓦黃牆,掩映在枝葉茂盛的古樹中,玲瓏可人。


    老裴見著了那條傾斜向上的小巷,坡度較陡,挨著寺廟牆腳根,一眼望去,綠蔭濃鬱,越往深處越是幽綠,老人沒來由感到一股瘮人。


    陳青牛被在他袖中安家樂業的傀儡扯了一下袖子,沒理會。裴老頭偷偷咽了一口唾沫,硬著頭皮往裏走。小巷逼仄狹窄,不足以一輛馬車通過,地麵鋪著鐵碑軍鎮罕見的大塊青石板,首尾銜接,百年幾百年給路人日複一日踩踏下來,摩挲得油亮光滑,有一種異樣的美感。


    迴頭巷是一條安靜且素潔的小巷弄,迥異於軍鎮絕大多數地方的嘈雜肮髒,越是這樣,裴老頭就越是心慌。原來迴頭巷的這棟宅子,的確是鐵碑軍鎮下發給武將的福利,宅子的確是好地段,也大,加上裏頭的大物件幾乎都是上等貨,是偷養小妾金屋藏嬌的好地方,在之前的鐵碑軍鎮,可不是誰都能住下的。


    不過這些都是老黃曆了,約莫十來年前,迴頭巷發生了一樁驚世駭俗的慘案,相鄰兩棟宅子裏的兩位親家武將,連同小巷其他七八戶將種人家,在一夜之間,都給人割走頭顱,至今不知兇手是誰,當年不但涼王藩邸出動了數位大供奉,據說連京城那邊也有神仙中人來此查案。


    當時軍鎮嚴禁外泄,老百姓是不太清楚這件慘絕人寰的血案,至多有所耳聞,聽說迴頭巷死過人,而在軍鎮內則是人人談之色變,從此這條迴頭巷就很少有外人租住。


    吳震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巨大,實在憋不下那口惡氣,又不敢跟涼王或是馬嵬的武威將軍,一怒之下,就讓裴老頭把那姓陳的王八蛋領到迴頭巷,打算讓陳青牛在這裏好好地“享清福”。


    隻不過這些內幕,油滑的老裴當然不會放在嘴上。


    按照他和陳青牛的說法,隻有是院子那邊已經事先打過招唿,早就開始置辦起來了。


    陳青牛閉上眼睛,默默感受寺廟的時運流轉,感受不到任何不同尋常的“氣勢”,隨即啞然失笑,鐵碑軍鎮比起西北第一城的涼州城,差了太多底蘊,哪來那麽多的臥虎藏龍。


    裴老頭找到了宅子,竟是道路盡頭的一棟宅子,門上貼著一對破敗門神,彩色質地的紙張,太多年沒有更換的緣故,被風吹雨打成了白紙。


    老人把一串鑰匙遞給陳青牛,找個借口就走了,好似院子一推開,就是座龍潭虎穴。


    院門沒鎖,應該是裴老頭所謂的婢女在打掃,果然裏頭灰塵飛揚,隻見一大一小兩名婢女,一人持抹布站在梯子上,正在擦拭廊道裏的一根紅漆柱子,另一人扶住梯子,腳邊擱放著一隻木桶。


    年紀小的婢女,身材幹瘦,皮膚微黃,頭發幹枯,挺好的胚子給生活糟踐了,隻剩下一雙靈秀的眼眸,稍稍增添生氣。


    年齡稍長的婢女,大概十四五歲,中人之姿而已,隻是此時手臂伸長舒展,最大程度展露出少女的體態曲線,但也僅是略有動人,誘人二字,是遠遠稱不上的。


    兩女模樣有七八分相似,應該是一雙親姐妹。


    陳青牛環顧四周,謝石磯正要有所動作,就聽到陳青牛輕聲道:“沒關係。”


    謝石磯點了點頭。


    年長些的少女趕忙下了梯子,臉色微紅,說道:“將軍,奴婢叫小築,奴婢的妹妹叫小霧,其實我們姐妹自幼就住在對麵的宅子。奴婢二人的身契,如今在軍鎮府邸那


    邊,聽說將軍要來住,就趕緊收拾一下。被褥等物都是剛買的,將軍不用擔心。”


    口齒清晰,口音軟糯。


    陳青牛笑著點頭道:“好了,你們今天先迴吧,既然本就住在對麵,就不用刻意搬來這棟宅子了,我如果有事,會讓我侍女喊你們,她姓謝,你們可以喊她謝姐姐。對了,東西就這麽放著吧,我們自己來收拾。”


    小霧躲在姐姐身後,瞥了眼高出她兩顆腦袋的謝石磯,有些懼怕。


    自稱小築的少女,似乎沒有想到會這麽和氣好說話,猶豫了一下,施了個略顯生疏的萬福,帶著妹妹告辭離去。


    輕輕關上院門,走下台階,妹妹小霧低聲道:“姐,剛才那位將軍的笑容……好猥瑣,我差點忍不住就要拿出剪子了。”


    姐姐小築笑道:“其實還好吧……最不濟瞧著不是窮兇極惡的壞人,隻是笑起來……確實不太像正經人。”


    “姐,那咱們以後去那邊宅子,還用帶剪子嗎?”


    “當然!”


    “姐姐也隻是說‘不像’壞人,可壞人也不會在自己臉上刻上一個壞字,再說了,萬一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更可怕。”


    妹妹做了個剪刀的手勢,氣哼哼道:“姐,你放心,他若是敢對你動手動腳,我就哢嚓了他!我才不管他什麽將軍不將軍的。”


    姐姐用手壓下她的手勢,無奈道:“別這樣。”


    妹妹冷哼一聲,“你這種性子,最容易被人欺負!小心那家夥原本是沒有膽子胡來的,見你這麽好說話,便有了歹心。”


    姐姐氣得擰了一下妹妹的胳膊,生氣道:“胡說八道,別送把人想那麽壞。”


    從不肯吃虧的妹妹立即還以顏色,打打鬧鬧著,返迴自己院子。


    院內陳青牛當然聽得到兩姐妹的竊竊私語,雙手揉了揉臉頰,有些受傷啊。


    身高馬大的謝石磯已經開始擦拭廊柱,背對著自家公子,她笑得有點幸災樂禍。


    小院種植有一棵枇杷樹,樹下有石桌石凳,陳青牛坐在凳子上,傀儡爬出袖子,在石桌上繞圈轉,像是在巡視領地,好奇問道:“那幾頭鬼物都敢露麵挑釁你們,為何不順便收入煉妖壺或是招魂幡?”


    原來剛才進入院子後,隔壁那棟宅子竟然有淡淡的妖氣浮動,在高牆上探頭探腦打量兩人。


    陳青牛隨口道:“好比你剛搬到一個新地方,街坊鄰裏跑出來瞧瞧你,你就要一拳砸死他們?沒有這樣的道理吧。”


    它氣笑道:“陰陽相隔,生死之別,怎能算街坊鄰居?!”


    陳青牛仍是漫不經心的模樣,“反正隻要別有殺心惡意就好,那就大家相安無事。我又不需要以此積攢功德,浪費那氣力做什麽。”


    它望向西邊的高牆,疑惑道:“此地煞氣痕跡分明很重,不知為何,陰氣穢氣卻不多。”


    陳青牛響起那座小寺廟,“會不會是離寺廟近的關係,或者有得道高人在這裏做過法事?”


    陽間陰間的區分,地上地下之分,大致符合,但並非絕對吻合。陽間也有許多被老百姓稱為鬼屋陰宅的處所,更不用說那些血流千裏的著名古戰場,以及生人勿進的墳塋荒塚了。


    這條迴頭巷就屬於適合陰物寄居的地方,當然活人久住於此,也不會有太大問題,除非是那種本身福運綿薄、命理搖晃、陽壽不長之人,才會被這點陰氣傷到本元。


    它想了想,搖頭道:“不像,倒像是活人使然,以一身陽氣衝洗掉大部分惡煞,其餘留下的,興許都是沾有因果而執念不去的鬼物。”


    陳青牛頓時來了興致,“如果屬實,咱們可就等於是撿著漏了。涼州城那邊不好說,這鐵碑軍鎮若有好的修行胚子,隻要不是那儒家的讀書種子,都不至於有人跟我爭吧?”


    它閉上眼睛,然後呆滯片刻,狠狠跺腳。


    陳青牛納悶道:“吃錯藥了?”


    它舉起手臂,悲憤欲絕道:“我如今連手指都沒有,如何能夠掐訣算卦?!”


    就在此時,他們聽到對門院落裏的讀書聲,嗓音稚嫩也清朗。


    書聲琅琅。


    是一位少年讀書郎。


    彩繪木偶灰心喪氣道:“偏偏是一位讀書種子!”


    陳青牛納悶道:“難道那對姐妹,還有個兄弟?有空得好好查查。”


    它想起一事,讓謝石磯摘下行囊放在桌上,其中一具傀儡是棋待詔,坐姿,棋墩棋盒都擱放在腿上,以絕妙的鑲嵌方式穩固住位置,不至於散落。


    隻是陳青牛一直把那兩隻小棋盒,視為裝飾品,以為是實心的木頭而已,不曾想在它小心翼翼撬開一隻盒子的蓋子後,露出了一整盒瑩白如雪的棋子。


    棋盒已經足夠袖珍,一盒棋子又裝有一百零百八顆,可想而知,一粒棋子要精微到何種程度。


    它獻寶道:“知道是什麽材質的棋子嗎?”


    陳青牛直切要害,“很值錢?”


    它伸手作扶額狀,一腔熱血都被冷水澆滅,“庸俗!俗不可耐!”


    陳青牛不以為意,身體前傾,眯眼仔細打量那盒“堆積如雪”的棋子,仍是興致勃勃問道:“到底估價如何?”


    它雙手捧住棋盒,鄭重其事道:“事先說好,它歸我!”


    陳青牛嗬嗬一笑,隻是彎下腰,去行囊裏翻找書籍,念念有詞,“在哪呢?”


    不用說,是在找《禮記正義》。


    彩繪傀儡頓時吃癟,冷哼一聲,“大隋有條鼇江,相傳很久之前曾經有一對雄雌真龍蟄伏其中,一黑一白,最後不知為何相繼隕落,兩根真龍‘逆鱗’又被大隋朝廷獲得,下令皇室工匠製成了兩盒棋子,各一百零八顆,不但是一等一的天材地寶,湊成黑白一對的棋子,用以手談對弈,尤其是寓意之佳,堪稱舉世無雙,更是使得那兩盒棋子價值連城……”


    陳青牛匆忙打斷道:“等等,什麽叫‘那兩盒’?”


    木偶也就是翻不了白眼,否則一定給這位陳仙師狠狠來一次,它提高嗓門,毫不掩飾自己的譏諷,“這麽大的棋盒,你能從中拈子落枰啊?!來,陳大仙師,你老人家來給奴婢演示演示!腦子給門板……”


    陳青牛緩緩拿起那隻裝書的木盒。


    木偶的冷嘲熱諷,立即戛然而止。


    一本一本書籍被陳青牛拿出來,小心攤開,放在石桌桌麵上,木偶被擠壓在“最後一方淨土”上,捧著棋盒,一聲不吭,自顧自委屈幽怨。


    暮春時分,陽光和煦,一個沒讀過書的年輕人,在異鄉的小院裏,曬起了書。


    ————


    其實隻就五本聖人典籍而言,隻要不被陳青牛刻意從書頁裏牽引出那股浩然正氣,木偶便談不上畏懼深重,隻是生性不喜而已,就像俗人在路上見著了蛇鼠,會繞開,若是實在繞不開的時候,就會有些惡心。


    陳青牛突然記起一事,站起身對謝石磯說道:“我取個七八兩碎銀子,拿去給對麵。你接著收拾一下屋子。”


    木偶嘀咕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生怕對門隱藏著大隋刺客,就要去探探底,才能放心,直說便是,找什麽蹩腳的借口啊。天底下誰都可以大手大腳,唯獨你陳青牛,這輩子都不會做那善財童子。”


    陳青牛伸出手指點了點它,後者立即閉嘴。


    陳青牛拿了銀子後走出院子。


    他這趟出行塞外,陳青牛沒打算大手大腳開銷,除了自己那袋子金粒子不算,謝石磯行囊裏就隻有五塊金錠和十塊銀錠,和一袋子碎銀,加在一起約莫是九百兩紋銀的黃白家當,這些出自藩邸財庫的紋銀,或者說是雪花銀,折算的時候又會有一定溢價,市井老百姓用錢,用到金銀的機會不多,除了購置宅邸或是大宗買賣,都隻是用製錢,一兩銀子一千文,但是銀子如果成色足夠好,能當一千二百文錢用。所以其實陳青牛等於大概手裏握著千把兩銀子,隻要不是京城和那幾個出了名繁華的州郡,最多四五百兩銀子,就能買下一棟不錯的宅院。這與身為白馬郡的將種陳氏子弟,身價相當,而且畢竟官場打點和人情往來,需要花錢的地方很多。


    範夫人提出過一個觀點:仙家修行,既要修力,也要修心,兩者兼備,修心又分兩種,山上修一個“修為”,山下修一個“人心”,山上修“登天梯子,我上得去”,山下則是修“紅塵泥濘,我出得來”。隻不過範夫人也坦然自曝其短,說自己在俗世裏摸爬打滾的時日太久,出世太少入世太深,以至於淪落到“下得去起不來”的尷尬地步,使得數十年修為,沒有方寸進展,所以在蓮花峰逐漸淪為嘲笑譏諷的對象。


    對於範玄魚在蓮花峰的早期境遇,陳青牛進入觀音座後就有所察覺,女子善妒,試想偌大一座蓮花峰皆是女子,可想而知,戳脊梁骨的言語,絕對不會少,其實把白蓮範玄魚私下罵做“範老鴇”的女子修士,不在少數。


    木板彩漆門神,如無意外,應當是桃木質地。所刻兩尊門神,皆一身戎裝,甲胄莊嚴,金麟熠熠,怒目而視,扣獅蠻腰帶,背後繡彩霞祥雲。


    陳青牛有些驚訝。


    其實之前就注意到了,否則他也不會多此一舉來送銀子,但是真當他近距離觀看,仍是有些驚豔的感覺。


    就像土雞窩裏出了隻金鳳凰。


    隻不過可惜的是,這對門神早已“精氣腐朽”。


    朱雀王朝如今不論是豪門大宅,還是小門小戶,多用紙質門神,一年一換。


    既能增添佳節喜氣,還能顯擺。至於能否真的震懾邪穢鬼物,老百姓其實也就是圖個安心。


    門神分三種,文武與祈福,其中書香門第往往張貼武門神,將種門庭則喜歡貼文財神,文武互濟,是朱雀王朝朝野上下,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而祈福類門神,多是小戶人家,所繪圖案五花八門,求子求財求長壽,各有不同的門神圖案,州郡縣城的集市上,年前時分,都會將各色門神彩紙當作一種年貨出售,價格高低,按照畫匠名氣大小而定,也會有一些寺廟道觀,專門會有擅長丹青的僧人道士,精心繪製十數幅,然後免費贈送給一些大香客。


    比如京城最大的兩座寺廟和道觀,那條住著數十戶黃紫公卿、朝堂重臣的青雲街,幾乎每年到了年關,都會開始讓家家戶戶的嫡係弟子,去寺廟道觀“請門神”,極為看重。


    桃木門神之外,還有青獅鋪首銜環。


    陳青牛緩緩伸出手掌,拍打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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