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女兒出了小樓,王妃準確無誤抽出那本左道密教的《無上瑜伽》,莞爾一笑,輕輕將被朱真嬰放錯位置的它放迴原處,但猶豫了一下,又抽出來,翻開一頁,華美彩圖繪有勝樂金剛與明妃金剛亥母行無上瑜伽,這位三眼明妃麵呈紅色,戴骷髏冠,右手持月牙刀,左手拿人頭骨碗,碗內盛放鮮血,獻給法尊勝樂金剛,明妃雙腿姿勢奇異,左腿伸,與主尊右腿並齊,右腿盤在主尊腰間,若是被陳青牛這類俗人窺見,一定大讚一聲好一個老樹盤根。


    一直以端莊淡泊高雅形象示人的王妃手捧古籍,盯著圖畫,麵紅耳赤,一隻手輕輕放在多年無人問津的乳-峰上,隔著衣裳,細致揉捏起來,嬌-喘籲籲。片刻後,纖手滑入領口,握住那隻被一位權勢滔天男子覬覦了二十多年的玉膩乳鴿,一根手指彎曲,按在那粒依然粉嫩鮮豔的櫻桃上,情動的王妃眼波流傳,春意盎然,比較世人眼中淡泊明誌的王妃,更加誘人,簡直能將得道仙人勾引成餓鬼。一陣嫻熟靈巧的揉撚,如同彈箏,嬌軀微顫,柔若無骨,王妃不得不斜靠著古檀書架,如泣如訴,嗓音天籟,一炷香後,手中秘籍墜落於地,她咬緊嘴唇,卻抑不住喉嚨一聲嬌唿。終於滿足,兩抹紅腮豔媚,眼神隨即幽怨起來,歎息一聲,將書籍撿起來,放迴被朱真嬰放錯的那個位置。


    一座書房芬芳撲鼻。


    碧螺小樓窗戶外停滿了蜂蝶。


    王妃來到臨窗位置,推開窗戶,驅散蜂蝶,望著暮色湖景,怔怔出神,眼神淒然,身形如同一尊下凡的玉觀音。


    哀怨過後,王妃忍不住想起剛才腦海中假想的男子,竟又想去翻開《無上瑜伽》,這對她來說是破天荒的事情,她一般用手荒唐一迴,便能清心寡欲幾個月的。小腹處的溫熱被她強行忍住,卻是不敢帶著這股情-欲去佛堂念經,匆匆離開碧螺小樓,躲在內宅,用粗紫羊毫筆臨《九成宮醴泉銘》,涼王正妃是當世當之無愧的書法大家,連龐太師都要由衷讚譽“崔子筆下有神鬼”。“子”,“大家”,都是頂天的尊稱了,絕非常人能夠擔當,王妃本姓崔,是清河崔氏的旁支,故名“崔子”或者“崔大家”,她精絕大楷和狂草,女兒身,卻筆走龍蛇,大楷雄壯有魂,狂草如驟雨掃芭蕉,聲明僅比南虞北褚略輸一線,是完全能夠和題寫“紅樓”二字的荀密比肩而立的。


    王妃十六歲,曾以巨幅宣紙鋪地,雙手持掃帚大毫,書《大庚掛角序》,汪洋恣意,蔚為壯觀,技驚天下。


    嫁為人婦後,一入帝王侯門,安心相夫教子,這才威名漸弱。


    這邊王妃終於心如止水,在宣紙上鐵畫銀鉤,那邊女兒朱真嬰拿著《宮殿疏總誌》卻不敢去找陳青牛了,躲在閨房,焚香操琴。


    陳青牛站在魚池畔,哪裏知道那對母女的心思,他這趟涼州行,去了改做紅樓的琉璃坊,看了西涼霓裳舞,還遇上王瓊,去了破敗狀元墓,敬了一壺酒,了去很多小執念,加上身邊沒有武胎王蕉和劍胚黃東來兩尊女菩薩壓著,一身輕鬆,至於那謫仙是否去龍虎山,又是否被囚禁,跟納蘭長生一般淒涼下場,他不關心,真要去救,也得等他有了那個實力再說,以卵擊石這種行徑,英雄氣概是有了,可陳青牛天生不愛花哨名頭,至於小師叔,那位北唐綠珠公主,東陰山一別,陳青牛覺得以後再難是一路人,失望肯定有,畢竟她是陸地劍仙,哪怕是下品,在南瞻部洲還是能扯虎皮做大旗的。


    拋開這些不大不小的怨念,陳青牛更多心思放在三處,第一是怎麽將近在眼前的兩三千尾天池錦鯉跟修煉掛鉤,可惜他不精通丹鼎,也不擅長陣法,更不懂通靈馭獸術,頭疼。第二是如何將手上的夜明珠發揮出作用,這顆碩大如嬰兒拳頭的珠子絕不僅僅是簡單的普通夜明珠,根性為土,如果陳青牛沒有猜錯,綠蓮獻出來的赤紅驪珠便屬離火一脈,世間五行,看似玄奧難測,其實皆有寄托,五行中金托形兩物,金液玉髓,故有金玉鏗鏘一說,土為玄黃,土龍孕育的夜明珠便是最佳的一種,萬年古木可生青色木精,每一萬年僅有一寸,火為驪珠,可蘊含儲藏業火,至於水,大神通法力修士,可吸水為幽漿,散布全身氣府經脈,那《黑鯨吞水術》中提起隻字片語,隻是陳青牛不得詳細法門而入。


    最後一點,陳青牛想要通過朱真嬰在朱雀謀求一個涼州校尉當當,將軍不敢妄想,本來他打算順著黃東來這條繩子去北唐紮根,隻是意外斷了,失之桑榆收之東隅,來了位安陽郡主,陳青牛在宰相宗府邸慘烈一役,無意中接觸到《白帝陰符經》的一鱗半爪,愈發堅定屠城成雄屠國成霸的道路,否則一路上也不會刻意請教精通縱橫韜略的朱真嬰。與朱真嬰相處,陳青牛一直把她當丫鬟使喚,唯有傳道解惑的一小段時間裏,安陽郡主才能扳迴丁點兒劣勢。


    陳青牛心中大致有個定數,決定暫時不去西域孔雀王朝自找晦氣,那上古兇獸饕餮,是九條龍子之一,雖是龍子,但那是仙界龍王的遺腹子,比一般蛟龍蟄龍要來得兇悍百倍。


    抬頭仰望天際最後一抹火燒雲,滿眼絢爛。


    驀然間。


    紫氣東來。


    一條紫線劃破長空。


    頃刻間,整座涼州城都顯得殺機四伏。


    陳青牛悚然一驚,身後謝石磯也是黑袍舞動,拿出短矛,舒展成一杆破仙槍。


    紫氣在涼州城上空略微一頓,然後劃出一道璀璨紫色弧線,直插涼王府,轟入魚池。


    轟隆一聲,一池水被這道紫色炸開,數千尾錦鯉悉數被濺射出魚池,一座恢弘涼王府震了一震,唯有修士才能屹立不倒,一般人物都搖搖欲墜,孱弱的,更是跌撞在地上。


    陳青牛負手而立,眼神詫異。


    詫異的不僅僅是這道紫氣的主人站立在魚池中的巨劍劍柄之上,還有他身前護著一位青衫文士,替他抵擋去了這東來一劍的全部威勢。


    庭院建築被潑了大雨一般濕淋淋,還有無數錦鯉在各處蹦跳,魚池已經滴水不存。一柄古樸長劍插在水池中央,女子如仙,一襲宮裝黃衫,長袂飄蕩,青絲飛舞,神情肅殺。


    不來則已,一來就都來了。


    陳青牛苦笑,朝池中立於巨劍上的女子,拱手恭敬道:“青牛見過師叔。”


    劍氣駭人的女子沉聲問道:“陳青牛,為何不在東陰山上等候本座?”


    陳青牛閉口不言,依舊彎腰拱手。


    她怒極道:“你莫不是以為當上客卿,本座就不敢殺你?!”


    陳青牛抬頭,眼中再無蓮花峰上的諂媚,不帶感情輕輕道:“青不要以為師叔已經前往北唐。”


    黃東來連說三個好字,沉聲道:“從今往後,不要再讓本座見到你。”


    她禦起大聖遺音,紫氣北去。


    陳青牛眼神陰沉,望著那道浩然紫氣在天空一閃而逝。


    等黃東來離去,陳青牛向前踏出幾步,與那青衫客站在一排,望著空落落的水池,微笑道:“謫仙,怎麽沒去東盛嵊洲那龍虎山?”


    王蕉轉頭看了他一眼,歎息道:“黃東來一人一劍,屠盡了宰相宗餘孽,到最後,連觀音座胭脂山的一批弟子也給一並殺了。”


    陳青牛哦了一聲,看不出神色變化。


    王蕉清淡道:“如此一來,天下盡知黃劍胚。將來隻要她不在蓮花峰上,都要麵對萬千大修士,尤其是各路劍仙的搏殺。”


    陳青牛笑道:“謫仙何時開始喜歡掛念起身外事?”


    王蕉輕歎一聲“好自為之”,淩空而去。涼王府幾位修士想要阻攔,彈指間被她轟迴地麵,生死不明,再無人敢冒頭阻攔。


    王妃和朱真嬰不約而同在幾位隱秘修士護送下,來到院門口,恰巧看到陳青牛運用《黑鯨吞水術》將積水和數千尾錦鯉收迴水池,景觀壯麗。府上那幾位原先察覺到陳青牛並非簡單遊俠的世外高人麵麵相覷,震驚於這名年輕男子的充沛氣機。


    王妃眼神深邃,對朱真嬰說道:“你先迴去。”


    朱真嬰不敢抗拒,加上老驥城內發生的貓膩,心虛忐忑,乖乖離去。王妃將身後兩位大練氣士和那名一品金剛境的老管家也支開,單獨走入小院,陳青牛吩咐謝石磯去院門口守著,恭迎王妃,作揖道:“汝南陳青牛拜見王妃。”


    王妃並未出聲,眼神冷冽如刀鋒。


    陳青牛怡然不懼,站在池畔,腰挎當國古劍,相貌清奇,神采超然。


    王妃冷笑道:“汝南?不是涼州琉璃坊裏的陳阿蠻嗎?”


    陳青牛微微一笑,直視風範古雅的王妃,道:“青牛正大光明去了紅樓,喊了兩位琉璃坊舊人,自然就是不怕涼王府無孔不入的密探,之所以弄個汝南陳氏子弟的無趣身份,無非是照顧郡主的麵子,總不能傳出一些郡主被一名青樓小廝出身男子所救的流言蜚語,這豈不是打了涼王和王妃的臉麵嗎?”


    王妃聲色俱厲道:“好一番油滑的說辭!”


    她這一怒,威嚴大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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