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牛攀援上山壁,在被砸出一個洞的穴中尋到依然昏迷的石磯師姐,將她背迴茅屋,再潛入小溪,去蝰穴一口氣錘殺了三條年幼黃蝰,摘取蛇膽,給石磯師姐服下,再燉了一壺蝰蛇肉湯,特意煮爛後喂與臉色慢慢好轉的師姐,陳青牛然後將身上麻衣換下,去溪邊清洗幹淨,整齊疊好。小心翼翼放在床頭。


    經過實戰廝殺,對陳青牛現階段來說如虎添翼的《黑鯨吞水術》已經融會貫通,被他毀去,化為灰燼,竹簡《太上攝劍咒》也是如此,那本《尉繚子》還有剩餘四幅圖不曾參透,但都記在腦海,隻是他發現這本小巧的白家手抄版絲質古書水火不侵,連青虹赤練都砍不斷分毫。


    陳青牛沒有習慣隨身攜帶寶物的習慣,不安生,總覺得不妥,一發狠,見這本引氣秘笈體積小,就塞進嘴中,想要吞咽下去,卻驚悚察覺這本《尉繚子》入口即化,一點一點融入血液精骨,腦中靈台浮現出一大串古隸字符。


    陳青牛放聲大笑,幾乎哭出眼淚,朱雀王朝十萬宦官之首,堂堂韋大貂寺,韋忠賢,覬覦第一魔統白帝城的至寶《白帝陰符經》,便將白家滿門抄斬了個底朝天,心狠手辣到了極點,卻不知白家家主即是馬夫白洛的父親更狠,連白洛都不告知真正的《白帝陰符經》一卷竟是一本普通又絕不普通的《尉繚子》,唯一的缺憾是這《陰符經》分三冊,白家隻家傳有一卷中冊,得先習了上冊,才能窺得通天大道,現在對陳青牛的用處卻是不大。


    猿洞除去蝰蛇,就屬白猿根骨最佳,適合吸收精氣,陳青牛一不做二不休,對這群當初與蝰精一戰隻是遠觀的通靈畜生毫無好感,全部殺死,山穀內當真是生靈塗炭,隻剩下一群幸免於難的黃鶴哀鳴盤旋,對屠夫陳青牛是畏懼到了骨子裏,頭一迴捕殺攀援大樹靈活無比的白猿,陳青牛艱辛無比,便尋思著弄隻黃鶴當坐騎,一開始一隻黃鶴不情願,直接被陳青牛一拳錘死,再之後,黃鶴便不敢違逆陳青牛的意圖,溫順無比,做起助紂為虐的勾當順溜得很。


    石磯師姐終於醒來,陳青牛隻是粗略說了一下結果,石磯師姐也不多問,隻是安心休養,兩人經過一場事關生死的並肩作戰,關係拉近太多,九尺女子本就對擋下少女師叔一劍的陳青牛有好感,如今更是信賴這位大難不死的師弟,她雖然性情古板,如範夫人所說七竅隻通了一竅,天生癡笨,自小修煉,卻一樣略知一些人情世故,對好與壞的分辨更是直截了當,沒了紛繁業障,往往直指人心,所以對陳青牛近乎盲從,偶爾她也會到師妹秦香君墓前,神色哀傷。


    如此安靜休養半旬後,陳青牛帶著功力精進的石磯師姐乘鶴離開山穀,以往行走都是石磯師姐在前,他在後,現在主從關係完全顛倒,兩人卻都不覺不妥。走在猿洞幽徑,陳青牛眼神陰冷。因為若不是湯紅鬃見死不救,她完全有實力擊退蝰精,救下三人。陳青牛對這位師伯的“感激”絕不比千年蝰精來得弱上一丁點兒。


    “活著真好,你說是不是,石磯?”


    陳青牛出了猿洞,伸了個懶腰,輕聲問道。


    如仆從一般站在陳青牛身後的石磯師姐點了點頭。


    陳青牛吩咐道:“把猿洞封死。”


    石磯師姐二話不說,如猿猴修長的手腳連綿轟在猿洞石壁上,一陣轟隆聲後,猿洞被封住。


    “謝石磯,陳青牛,你們在作甚?!”


    一名聞聲趕來的白蓮女弟子怒喝道,見到這番場景,俏臉怒容。她師傅是湯紅鬃,而湯紅鬃在白蓮門最為硬氣,不如黃東來那般跋扈,卻極具威勢,狐假虎威的,湯紅鬃的弟子在白蓮門一直習慣對其餘三位師叔的弟子頤指氣使,自視高人一等,對於門內最老好人的範師叔本人都不太尊敬,何況是她的弟子。加上身邊還有兩名同門,此女子就更是倨傲,恨不得立即將傻子謝石磯和新人陳青牛踢下山,讓其滾蛋。


    白蓮門原本對男性候補客卿大為好奇期待,不曾想來了位修為和相貌都不出奇的少年,大失所望後便心生怨恨,往常聽到少年畢恭畢敬喊她們神仙姐姐,也都不假顏色,隻覺得這家夥奴顏婢膝,一點骨氣都沒,扶不起的齷齪漢罷了,她們多瞧一眼都嫌汙穢。


    陳青牛換上一副嬉皮笑臉神色,輕浮道:“三位仙子姐姐,你們都瞧見了,猿洞也不知怎的,就塌了。迴頭湯師伯問起來,可要給我證明清白呀。”


    那女弟子怒叱道:“胡說!我一定要師傅重重治你的罪!”


    陳青牛一臉苦相道:“仙子姐姐們,就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不屑道:“誰是你的仙子姐姐,隻有你那位青樓出身的師姐才喜歡聽這個吧?”


    陳青牛撓撓頭憨笑道:“經你這婊子這麽一說,我還真想起從未這般喊過師姐。”


    婊子?


    三名湯紅鬃徒弟麵麵相覷。


    耳朵出問題了?


    陳青牛微微轉頭故作驚訝:“湯師伯,你老大駕怎麽來啦?”


    在三名女弟子轉向身後的一瞬間,目露殺機的陳青牛猛然動身,獅子搏兔一般,左手單手伏虎,右手白猿通背,分別攻向兩女。


    如今的陳青牛可不是涼州董府初試牛刀的雛,而是斬殺過千年蝰精、錘殺數十個洞穴三百餘條黃蝰以及整座山穀白猿的屠夫,心境,殺人技巧,和對敵時機的把握,都得到質的蛻變。


    砰!砰!


    兩聲。


    兩名在蓮花峰過慣了衣食無憂一心向道生活的女弟子被當場擊飛出去,無須陳青牛動嘴,在他動手的同時,師姐謝石磯便一同出手,一記鞭腿踢中剩餘一名女弟子的纖嫩脖頸。


    修道之人,尤其是偏向於道法輕視武夫體魄的一類,在達到龍象大境之前,被擊中肉體後絕非愜意,何況這兩名剛把猿洞封死的瘋子一出招,便是致命的兇暴招式,不等三女落地。陳青牛和謝石磯便欺身而近,再下殺手,不約而同擊中三人丹田,直接擊碎元神棲息地,當三名中人之姿氣質卻是不俗的女子墜地,已是生機死絕。


    陳青牛拍拍手,望著這一次當真是飛奔而來的湯紅鬃,在蓮花峰都素有名氣的湯師伯,微笑道:“呦,湯師伯,來收屍啦。也不為何,三位仙子姐姐要進猿洞,說是想念我了,可惜被黃蝰群所殺,我好不容易經過一番血戰,才將她們扛出來,猿洞也被黃蝰搗亂。湯師伯,可曾傷心?”


    原本一如既往彎腰謙恭的陳青牛說到最後一句話,是抬頭直視湯紅鬃眼睛。


    她扛起三具尚且溫熱的屍體,古井不波道:“陳青牛,我記下了。一月後你鬥法不死,我就再來親自替你收屍。”


    陳青牛對著湯紅鬃高大背影微笑道:“謝湯師伯厚愛,陳青牛銘諸五內,永生不忘。”


    範夫人翩然而至,站在遠處頓了頓,緩緩走向兩位徒弟,望著陳青牛歎息道:“怎麽變得如此不能忍。湯紅鬃還不是你能招惹的。”


    陳青牛深深望了一眼風采依舊出塵的範夫人,然後低下頭道:“是青牛魯莽了。”


    範夫人深唿吸一口,笑道:“算了,接下來一月我教你馭劍,你定要摒除雜念。”


    陳青牛不帶感情點頭嗯了一聲。


    迴到院子,坐在葡萄架下,範夫人喝完一杯茶後,隻說明日帶他去青蓮禁地,劍池竹海,然後便離開,不曾多說一句,更不曾與謝石磯多說一個字。


    陳青牛把玩那隻範夫人喝過的青瓷茶杯,頭也不抬微笑道:“石磯,你新開了一竅,師傅可都沒說什麽。”


    站在附近的謝石磯平淡道:“習慣了。”


    陳青牛嗬嗬笑道:“看情形,湯紅鬃並無將我們送上蓮花座挨那雷罰的意思,你將背囊裏的蝰肉拿出來,咱倆慶賀一下,剩下可都得留著給黃師叔。”


    謝石磯解下背後行囊,將半條年幼卻也最肉嫩美味的黃蝰遞給陳青牛,陳青牛割下一段,燉了一壺湯肉,想了想,還是先端去給劍胚黃東來。


    往死裏得罪了一位師伯,總要稍微討好一位師叔不是。


    端著壺,一路上遇見了誰,繼續口口聲聲仙子姐姐,神仙姑姑,瞧不出半點才兩柱香前出手殘害兩名同門的陰冷氣焰。


    湯紅鬃當真非常人,死了三名女弟子,也不聲張,所以暫時沒有誰知曉這名不招待見的少年其實是頭笑麵虎。


    到了藏劍小閣,陳青牛嚷了一聲:“劍仙師叔,青牛一出猿洞,就立馬給你帶了一壺新鮮燉肉。”


    院門敞開,黃東來打著哈欠走出來,依然是背負那柄大聖遺音的古樸身姿,肩膀上還蹲著昵稱“洗麵”的雪貂。她對於見到陳青牛毫無感覺,眼光全逗留在陳青牛胸前捧著的燉壺上,肩膀上的寵物也兩眼放光,用小爪子狠狠擦拭著口水。


    穿著永遠鮮豔的少女師叔嘿嘿道:“洗麵,去偷一枚《上清喚雷符籙》玉簡。”


    雪貂嗖一下竄出去,它明知等自己迴來八成隻剩一點湯水,小腦袋中隻想這次不光彩的盜竊能快上幾分,多喝幾口湯汁也好。


    少女師叔等雪貂一走,命令道:“端進來。”


    陳青牛將燉肉端進閣樓,她已經準備好碗筷,碗是範夫人不知使何種法子從北唐皇宮取來的繪八仙紫金碗,筷子是由舊玉徽皇朝雍州盛產的玉竹打造,比起陳青牛那邊的竹筷瓷碗要奢侈無數倍,少女師叔在陳青牛手腳勤快的伺候下,竟忘了將這礙眼家夥趕出去,隻顧埋頭品嚐,一開始還頗具皇家風儀仕女姿態,後來就幹脆狼吞虎咽,刁蠻少女心性透露了個十足,瞧在見多了青樓坊內嬌柔作態的陳青牛眼中,卻是要順眼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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