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陳青牛不同,還可以陪石磯師姐出猿洞,在陳青牛燉黃蝰肉湯的時候說了一些趣事,師叔黃東來主動獨自前往離蓮花峰主峰外的浮空蓮花座,接受七天七夜的雷罰,一柄上古仙兵大聖遺音,抗拒一百零八道白雷,宛若仙人。


    天下修道物品分六層境界,匠物,道件,靈兵,上乘法具,大乘仙器,造化功德神器。四海九大洲,大聖遺音位列十大劍器第八,介於法具和仙器之間,是修道者夢寐以求不可得的仙物,自動認主,除非主人神魂俱滅,否則仙人修為,也搶不走奪不去。黃東來能夠幼年讓大聖遺音認主,不愧是萬萬無一的先天劍胚,前途不可限量,也隻有她這種天之驕女,才有資格和膽量在等級森嚴的蓮花峰肆意殺人。


    再就是青蓮候補客卿,丹嬰境高手蘇然與赤蓮候補客卿魏丹青在竹海一戰,血戰三晝夜,折去竹海上萬棵紫竹。


    但最令人震撼的卻是一起殺人事件,整個觀音座都嘩然變色,引發許多名修十年關甚至一位修甲子關的長老出關。


    玲瓏洞天客卿趙龍圖,白虎王朝的上任太子,不求皇位隻求仙的“東皇”,三招之內,在橙蓮門內悍然擊殺橙蓮門候補客卿嶽岩,揚長而去,蓮花峰無一人敢出麵攔阻。


    說到這裏,很有蓮花峰弟子覺悟和歸屬感的秦香君一臉憤恨,對那名實力恐怖的玲瓏洞天客卿大加謾罵,隻是香墜扇的謾罵言辭,聽在陳青牛耳朵裏,過於文雅,毫無殺傷力可言,陳青牛覺得自己要是那名高高在上的東皇,大可以當做櫻桃小嘴吐露的天籟小曲兒,當做消遣。


    陳青牛遞給秦香君一勺子燉肉,問道:“師姐,那名號東皇的家夥既然如此了得,三招就解決一品武夫修為的兵家驕子嶽岩。日後蓮花峰即便選出了客卿,還不是注定要被玲瓏洞天壓一頭?”


    秦香君哀歎一聲,愁眉苦臉,幽怨道:“聽說胭脂山的客卿比趙龍圖還要略勝一線呢。”


    陳青牛嚼著蛇肉,按照黑鯨吞水術煉化血肉,自身滋味可不好受,惡心不說,體內還有種種排斥,尤其是蝰蛇丹膽,吸收的時候更加作嘔,己身三魂七魄都會焚燒難耐,也虧得陳青牛天生是個受虐的主,秦香君這類潔身自好的女性修道者,注定無法習練。


    還是燉肉來得滿嘴留香呀,陳青牛享受著劫後餘生的口舌快樂,好奇問道:“師姐,夫人說天底下有六大真統四大魔統,各自有飛升境宗師,除此之外還有四大散仙,那咱觀音座,同樣是世間第一等的豪門大派,在南瞻部洲高居第一宗門,可有此等陸地神仙?”


    秦香君嘟了嘟嘴,她不過是蓮花峰入門弟子,不清楚太多秘聞,隻是猶豫道:“大概有吧。”


    石磯師姐突然開口道:“胭脂山山主太上祖師陳太素,可望甲子內白日飛升。玲瓏洞天洞主陳師素,可望百年內乘龍羽化。”


    陳青牛如今輩分,名義上是範夫人的準徒弟,往上就是黃東來湯紅鬃師叔師伯這一輩,再向上就是師祖白蓮門主晏慈,蓮花峰九脈門主都是同輩,一些掌法長老也是如此,接下來便是太師祖一輩,同時帶給蓮花峰無上榮耀和巨大恥辱的峰主屬於此列,玲瓏洞天和胭脂山十數位修甲子關的不出世高人也是如此地位超然,但石磯師姐嘴中所謂的太上師祖陳太素陳師素,卻還要高出一輩,與陳青牛雲泥之別,除非陳青牛僥幸成為蓮花峰客卿,否則一輩子都未必能有幸見上一麵,事實上許多蓮花峰門主修道百年兩百年,都不曾目睹過她們師祖輩分的兩位“觀音”。


    師傅,師祖,太師祖,太上師祖,玄祖。


    陳青牛細細一算,心中大罵一聲日他娘的,繼而動了歪念頭,這兩位大菩薩不知是否容顏動人,否則搶來當做小妾侍女,就銷魂了,以後再遇見類似東皇啥玩意的牛掰對手,拉出去,大喊一聲我小婢是陳太素小妾是陳師素,那場景,一定讓人淚流滿麵。


    陳青牛自娛自樂傻笑著,突然迴過神,不顧兩位師姐詫異,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告誡自個這不知死活的念頭還是趁早絕了,否則被胭脂山和玲瓏洞天那兩邊的家夥知曉,還不得萬劫不複,別說那兩位祖師爺女神仙,人家隨便拎出一個客卿,半隻手就能將自己給輕鬆打入十八層地獄一萬遍啊一萬遍。


    陳青牛問道:“石磯師姐,你見過她們嗎?”


    膚黑如炭的師姐搖頭道:“隻聽說過兩位太上師祖一位喜歡一襲紅袍,一位一身如雪,從未親眼見過。願意為兩位太上師祖去死的門人和觀音座以外男子,如過江之鯽。”


    秦香君一臉神往,眼神恍惚。


    夜幕下,陳青牛升起了火堆,本來想去抓一隻小黃鶴來烤肉,敵不過秦花魁的哀怨眼神,隻能作罷,他的饑餓感從未消失過,即便在飽餐燉肉的同時,也一樣,相反越是瘋狂進食,饑餓感越是劇烈,唯有利用黑鯨吞水術,才能勉強減弱幾分。別說兩位不知身世心性深淺的師姐,就是範夫人,陳青牛也不敢明言這種畸形的身體狀況。石磯師姐與他和秦香君不同,很多年前到達武夫四品鳳首後,就可寒暑不侵,對篝火沒有感覺,陳青牛難得偷空,伸出雙手烤火,清秀臉龐映著火光,神采奕奕,秦香君偷偷望著他那張臉,最後視線集中在陳青牛雙眸上,移不開。


    秦香君突然道:“青帝,想聽師姐唱一支故鄉小曲嗎?”


    陳青牛在琉璃坊便得知香墜扇除去腴玉嬌軀可值珍珠十斛,歌舞更是雙絕。


    她正了正衣襟,眼神朦朧,嗓音帶一股陌生的清冷疏離,不再媚骨,望著篝火,一字一言,字正腔圓,“蜀道難,難於上青天。蜀國有女名湘妃,十二歲亡國,出蜀道,流落他鄉,唯願葬迴天府。十四歲自作自譜《夔州歌十絕句》。”


    一曲《夔州歌》,訴不盡亡國恨。


    “蜀中高為三峽鎮,夔州險過百牢關。”


    “長年三老長歌裏,白晝攤錢高浪中。”


    “他年君若為白帝,抬棺將妾葬峨眉。”


    一曲十絕句,一句二十八字,共計兩百八十字。


    字字帶情。


    雄偉淒豔。


    石磯師姐拔出大木戟,隨歌而動,身影飛舞,殺伐落寞。


    一曲畢。


    秦香君悄悄拭去秋水長眸裏的淚水,對陳青牛展顏一笑。


    這一瞬間,花魁香墜扇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在陳青牛心目中再純澈不過的清麗女子。


    刹那間,那條冰寒刺骨的寬闊溪流洶湧起來。


    石磯師姐持大木戟護在兩人跟前,神情凝重。


    陳青牛霍然起身,再將不明就裏的秦香君護在身後。


    溪水滔天,如同一條碧綠綢緞升起數丈之高,一條粗壯程度是四百年黃蝰三倍的人首巨蝰搖晃其中,尾巴掃動,一身翻雲覆雨神通,猖狂笑道:“好曲兒,可惜入了本仙腹中,就再不能唱這美妙小曲了。本仙吞了你們三名膽敢獵殺我兒孫的小賊,便可立地成形,到時湯紅鬃那惡婦能奈我何?!哇哈哈……湯紅鬃,本仙接下來就要你嚐一嚐一寸寸血肉被吸幹的極樂痛快,讓你這惡婦萬世不得超生!”


    溪水翻滾,大浪拍岸。


    寒氣撲麵而來,石磯師姐還能夠紋絲不動,陳青牛勉強站定,秦香君已經搖搖欲墜。


    這條兇物竟然是修煉千年吞食白猿無數的蝰首,仗著天時地利,被湯紅鬃追剿數年而次次逃生的強悍孽畜,它已經修成三顆一模一樣的人首,在它眼中,功法小成的陳青牛三人,自然是最美味的進補食物。


    它千年苦修,終於悟道開竅,伺機而動,摸準湯紅鬃的行事規律,隻等她一走,才從洞穴鑽出,對這三名白蓮弟子下嘴。


    陳青牛當機立斷道:“石磯師姐,讓師姐乘黃鶴去給門內報信,我跟你拚死一搏,拖延時間。”


    秦香君愕然,使勁搖頭。


    石磯師姐冥頑刻板,卻不愚笨,立即同意陳青牛的建議,吹了一聲口哨,僅剩一頭沒有驚恐遁走的黃鶴衝刺而下,飛向秦香君。陳青牛見她發愣,將她整個人甩向黃鶴,朝她擠出一個笑臉,然後上前奔跑幾步,與石磯師姐並排站立,擋在黃鶴和溪水之間。


    三首黃蝰精麵孔猙獰,陰森低沉道:“孩兒們,別害羞,都出來開餐了。”


    近百條年歲不等的黃蝰湧出溪水,兇狠瘋狂遊向岸邊。


    成精巨蝰當然不肯讓秦香君乘坐黃鶴出洞去通風報信,尾巴一晃,帶起一股冷冽溪水刺向天空中飛翔的黃鶴,試圖將連鶴帶人一起擊落,成為它和百餘條子孫後代們的盤中餐。


    眼見如長蛇巨浪就要擊殺黃鶴,石磯師姐怒喝一聲,一躍而起,手中大木戟劃出一道不輸浪水規模的雄渾光芒,硬生生將巨浪斬斷截成兩段。


    陳青牛早在捕獵中與石磯師姐養成默契,衝在她身前,獨擋最前數條黃蝰的襲擊,錘仙拳嫻熟轟出,拳影重重,匯成一條障礙,幾條彈射向石磯師姐的黃蝰撞擊其上,頭冒金星,墜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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