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裏路,屠壯一大家子在亥時前趕到,已算占了人仙的便宜,又有老狗相助,若都是凡民,哪有那麽快的腳程?


    陳眉兒爹娘在城主府吃過晚飯,就迴了禮賓司,曹四也迴曹宅看銀子。


    為等屠家,商家娘倆一直沒睡,商三兒手依在桌上,正在想:“定是有個厲害的老娘,小娘皮她爹才那麽慫,小娘皮又是隨她爹!”


    瞟一眼自家老娘,又想:“我也有個厲害的老娘,咋就不慫?可見還是因人而異,人仙也不能免!”


    便這時,城隍提醒聲到,說老狗引著一群人進城。


    商三兒告訴後,老娘忙去廚房生火。


    雖說陳小娘皮要陪爹娘,沒能來幫手,但小米飯一直留在蒸籠裏,還是熱的,隻須把已準備好的食材下鍋就行,不費事。


    隨行有婦孺、老叟、孩童,三百多裏路趕過來,肯定都餓,這頓接風宴卻是再晚也要吃的。


    商三兒則提上燈籠,出府去接。


    屠壯一家子,男女老少有近三十人,不過按之前約定好的,有兩個年輕男子不適合修行,要送去別的城安置。


    凡留下的都修行,年歲再小、修為再低也是人仙,便被幽魔所害,也算不上師父三友道人的罪過。


    拉車的牛馬都貼著神行符,車上除行李外,連雞鴨也帶來,真正全家都搬來了。


    今天起,城中又有家禽,半夜會有雞打鳴了。


    城主府還是第一次多處點起油燈、蠟燭,到處明亮,客人共坐了三桌,人多,老娘也難得歡快,陪屠家婦人們邊吃邊嘮家常。


    食材種類不多,但是量足,屠家一家子路上隻墊吧了些幹糧,全餓狠了,不嫌缺鹽少醬,兩個七八歲小孩兒都是狼吞虎咽。


    成年人麵前,倒上小盅“爛腸酒”,瞧著小酒盅,屠壯不滿道:“才半兩的盅子,小家子氣,這桌又不是婦人,換大杯兒來!”


    商三兒忙解釋:“屠大叔,不是我舍不得,你先喝完這盅,若是還想要,換大杯兒給你!”


    入口輕嚐後,年輕人們全受不住腥臭,停杯不再繼續,隻屠壯和他那老兄弟皺著眉抿完,也不再要了。


    酒裏靈氣極佳,隻是味道太傷人,再好也不想喝了。


    這是三友道人少有釀失敗的酒,才大方給徒兒的。


    等這家子全吃飽,老少坐著打嗝,商三兒道:“今夜晚了,且去仙客來安置,已收拾好的。明日屠大叔去客卿府選房,其餘各家城裏尋了住,全是空宅,瞧中哪裏都成,不過要養豬的,還是西正街兩邊便宜些!”


    屠壯忍不住冷笑:“天下哪有屠子住客卿府的道理?我也城裏尋地住去,丟不起那人!”


    想是嫌客卿府裏冷清,要與兒女們住外麵,商三兒笑應:“總隨大叔的意!”


    剛才喝的酒雖說味道太惡,但以同一小杯比較,所含靈氣卻是極豐,便以前大啟國做將軍時,屠壯也沒遇到過這等的,這小王八蛋定還有好東西,且慢慢榨出來,報那九葉功德竹葉的仇!又記著因姓屠就成了屠子,問:“原殺豬的地兒,在哪?”


    商三兒答:“在東門菜市北端的井邊,不過城裏水還不能用,這幾個月都要往西門外挑,屠大叔若覺著遠,另選地殺豬也成,城裏水井多,將來都能用的!”


    屠壯搖頭,鄙視道:“你城裏隻幾口人?多久才殺頭豬,挑迴水就費事了?”


    聽他意思,是要在東門就近安置,商三兒自無不可:“今晚實在倉促,明天要安置住處,也不得閑,便定後天,請大叔殺頭豬,熱鬧一番,大後天我就送兩位兄弟去龍鱗城安置。”


    聽說新殺口豬再款待,之後送兩個不宜修行的晚輩去龍鱗城,屠壯問:“曉得你底細的,可好安置?”


    要送走那兩個晚輩,來之前也是左說右說,並許下承諾,若綠柳城無恙,幾十年後他等後人還可送迴來隨著修行,才得點頭應允下來,屠壯也不想被虧待了。


    商三兒拍著胸脯:“東山郡丞答應照應,總不至兩個人都安置不下!”


    屠壯點頭,商三兒又道:“大叔在城裏,往後我出門也安心些。西門外莊稼還未熟,城裏糧卻已不多了,此外還缺些雜貨、奇物,借送兩位兄弟去,我都添買了來。大叔等若有要置辦的物件,一並說與我。”


    商家娘倆準備了飯菜,但原本的鹽、醬油、醬料這些作料也被汙過,缺著味道,商隊不來,商三兒也要去龍鱗城采買。


    屠壯搖頭,知道他窮,眼下不準備添置什麽物件。


    商三兒出門,老狗是一定要帶著的,城裏能有個九階人仙坐鎮,確實要放心許多。


    屠壯指向他那兩個老妾:“那你起早些,帶我尋著宅子,就交她倆收拾去,也是人仙二階的,不缺力氣!我明天便殺豬,叫你們早一天出門!”


    能早一天當然好。


    商三兒對一直聽著的屠家晚輩們道:“諸位兄弟明晚來城主府授妙法,我本事低微,傳法可不是授徒,隻算借妙法與你等自學。但請兄弟們記著,若日後仗著學得的本事亂結仇生因果,被追問到我頭上,定要嚴懲的,別家都是什麽規矩,我就照著最嚴的來!”


    修行路上,除那四位高高在上的天帝,都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誰也不敢說自己就無敵於兩界,修行的奇門詭法又多,人都有親友的,真與別人生出因果,亂結下解不開的大仇,仇家便鬥不過本人,暗中算計親友,或記著仇,隻等百十年後再算他後人身上,都是常有的事,防不勝防,所以除孤家寡人不計後果的狂妄之徒,有本事就亂惹事的修者幾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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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境太差的,做人都難,還修什麽行?


    修者等閑不結仇,結仇就要斬草除根!


    真到那時,說不定屠壯自身都要受牽連,也隨著商三兒告誡晚輩:“凡修行者,多有叫人滅門絕戶的本事,一仇又可結上千百年,延禍後人,你等得聞妙法,也要謹記,萬不能胡亂惹是生非,否則莫說城主,我也不會饒他!”


    屠家們晚輩們忙應:“都曉得厲害的,放心!”


    再說一會話,那邊兩個孩童打起哈欠,商三兒才提燈籠,送他們去南通街的仙客來休息。


    已是自家人,就不安置在禮賓司。


    這一夜,禮賓司中陳婆婆更未能入眠。


    兒子兒媳到綠柳城,一家人團聚,先就有一場對話。


    瞧陳婆婆在榻上,除五官外再不能動彈,陳眉兒她爹和娘就哭啼起來。


    惹得陳婆婆心煩,開口罵:“老婆子還沒咽氣呢,嚎啥喪?”


    常年淫威所致,被老娘一聲喝罵,那兩口兒頓就不敢再哭。


    陳婆婆問:“先說你倆咋來的!”


    陳眉兒家爹叫陳武,彎著腰答:“得耳報神報信,孩兒就去求三河城主,他尋城隍問過,說甄藥神去了蕁麻城,往九曲藏魔洞裏采藥,下去就未返,已有一年多了,至今尚無音信,耳報神也進不去!兒子……”


    正準備去求那位醫治的,陳眉兒祖孫齊吃了驚,陳婆婆打斷他:“以前不都是雇人采藥?甄藥神膽肥了,敢親自下九曲藏魔洞去?”


    見陳武搖頭,她又問:“是遇害了麽?”


    陳武答:“他徒弟帶著遊子扣的,說一直有動靜,隻是陷裏麵了,出不來!”


    陳婆婆“呸”一聲:“可見流年不利,正用他時,就生事端!老婆子現在這副模樣,倒指望他救的,哪能下九曲藏魔洞尋他?別家沒人去救?”


    不知道答案,兒子兒媳都低著頭,陳婆婆再問:“後來呢?”


    “尋不著甄藥神,城主也沒法子,隻叫兒子和媳婦來,先接老娘迴去,慢慢想主意再治!”


    “哼!”


    陳婆婆冷哼一聲,再道:“我帶眉兒從三河城走時,已說好的,饒他半年功德竹葉不要,任我自辭!原還想著等幫周家公子奪到城主位,就在綠柳城任客卿,才好弄條七節蝦給乖孫根治掉病兒,不想一場亂鬥下來,惹禍放出個幽魔,害掉全城百姓,也廢了老婆子!甄藥神不在,迴三河城也隻能挺屍,是等著被萬人笑話?”


    陳婆婆說完,陳武又沒了聲音,他媳婦壯著膽子道:“娘!終究在三河城十幾年,上下都有情分的!”


    “呸!”陳婆婆一口淬出來,勃然大怒:“老娘是什麽性子的,你兩口子背後就沒抱怨過?沒說老婆子在那城裏上下隻得罪人,害你們難做人?老婆子哪與別個留得有情分?”


    嚇得陳武兩口子膝蓋軟,雙雙“噗通”跪下,再不敢說話。


    陳眉兒上前拉陳婆婆的手:“奶奶!”


    孫女兒撒嬌,陳婆婆才不再發火,隻冷聲道:“你兩口子修行無望,就舍不得在那城裏的富貴體麵,隻是且想好了,現今老婆子成廢人,兩個小小四階,憑啥還能得那份體麵?”


    “要迴三河城,你兩口兒自家去,老婆子帶著我乖孫,留這裏等死就是!出去!”


    被老娘趕出來,陳武兩口子也是滿腹委屈:這一路過來,帶他們的商隊離綠柳城還有百多裏就改道轉向,再不肯來,兩個小四階冒死進城的心酸還沒來得及吐露丁點,先被罵得一頭口水!


    外間兩口兒覺得委屈,瞧著床前的乖孫,陳婆婆心頭更是憋屈,從白天躺到到黑夜,全沒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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