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當我再次踏上了這故鄉的土地,再次站在了這飄蕩著熟悉的氣息的故鄉的房屋裏的時候,當我望著這窗戶外梔子花熟悉的花香的時候。我的腦海裏出現的就是他的臉。我已經有二十幾年沒有見到他了。我想他,我想去見他,但是也有點害怕,再次見到他。


    當我在麵對阿瑪祖的時候,我曾經想向阿瑪祖詢問他的近況。但是每每話到嘴邊,我都沒能夠說下去。


    我既希望知道他的近況,但是又害怕知道他的近況。我希望知道他的近況,是因為我一直對他的思念和無法放下。這一路我雖然在外麵的世界奔走拚搏。但是,我的心卻一直牽掛著他。不過,即使如此,我也不敢給他寫信。為什麽我的心裏總有一些害怕和擔憂?至於那害怕和擔憂到底是什麽,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我想念他,我想見到他。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想念他,所以我才想見到他。但是我又害怕去見他。因為我害怕,我太害怕了。我太害怕他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他了。


    而我相信在人類這一生當中,改變總是必然的。他的改變,也是必然的。那張單純的閃爍著一種希望目光的眼睛的臉,那帶著一種對人生的期望的臉。那是我對他的迴憶和記憶,刻骨銘心,無法遺忘。


    我害怕了解他的近況,害怕了解他的一切。因為我害怕所有的改變。或許,這所有的一切終究因為,我太在乎他了。


    可是畢竟在二十年前,我選擇了離開。我不顧他的眼淚,不顧他的期望,不顧他的挽留。我就那麽心腸狠毒地離開了他。


    或許他是對的。或許他和我爭吵的理由,他一直都是對的,而我是錯的。他說我幼稚,他說我充滿了幻想,他說我對現實有著種種不切實際的期待。也許他所說的一切都是對的。因為畢竟當初,離開了我們眼前這一切的,離開了我們生活的,甚至離開了他的,是我,而不是他。


    我選擇了去追求我的夢想。我選擇了一個像風帆一樣的夢。我拋棄了我的村莊,我的家,還有,曾經伴隨在我身邊的那個他。隻是我一直沒能忘記他的眼睛。帶著夢的眼睛。就是我心中的那雙眼睛,也是我心靈的眼睛,他,就是我的眼睛。


    “姑姑,姑姑,你睡著了嗎?”就在我在窗邊,目光凝視著那黑暗,並且大腦中浮現著他的臉的時候。在我身後的那扇門上,突然響起了一陣一陣的敲門聲。那聲音很輕,甚至帶著了一些怯弱,很顯然,敲門者並不敢確定現在是否應該敲門。


    “姑姑,姑姑。”門外的人又喊了兩聲。我聽出來了,那是小領玲的聲音。


    “是小玲嗎?”我對著大門的方向輕輕的說道。


    “是的,姑姑,是我,是我小玲。”那此刻站在門口的那個女孩說道。


    “進來吧,小玲,我還沒休息呢。”我對著門外輕聲的說著,生怕我的聲音大了會嚇著門口,此刻看起來有些膽怯的孩子。


    就在我的話音剛剛落下不久,門就被人吱嘎一聲地推開了。接著站在門口的那個女孩,有些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這間屋子。


    “姑姑,剛才有一個人來找我,他說他想知道你住在哪裏,並且他想見你。”此時,這個女孩慢慢地說著。


    “哦,他是誰?誰想見我?”聽到這個孩子說有人想見我,我的心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不是嗎?現在我也真的很想見一個人啊!想去見一個人的心,那是多麽的急迫,多麽的難熬,多麽的讓人難以忍受。此刻我對那小玲詢問道,並且在我的言辭中也包含了太多的急迫和期待。


    “他,他是,他是。。。。。。。我爸爸。”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垂下了眼睛。迴避了我的視線。“我的爸爸剛才向我詢問你的名字,然後他就跟我來到了這裏,他對我說,她想見你。”此時,那個女孩依舊沒有抬起她的眼睛看向我。看起來,她真的是一個很靦腆的女孩。


    “啊,你的爸爸?!”聽小玲這麽說,我也是感到意外萬分。對於誰的爸爸這個稱唿,在我的心裏總覺得有些沉重。或許這個女孩的感受和我是一樣的。或許也正因為這個稱唿。更讓這個女孩的心情變得如此沉重,以至於她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看我一眼。


    不過我的這種感受很快就恢複平靜了。


    是的,是該做父親了。如果他不是誰的父親反而會奇怪。隻是我沒有想到,他會是這個女孩的父親。


    這個名叫小玲的女孩。她的五官輪廓並不分明,他和漢斯長得並不像。或許,她像她的母親吧!我就這樣想著,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姑姑,你,你現在還想見我的父親嗎?”或許是見我沉默,那女孩說完,再次垂下了臉。不過,過了一會兒便抬起頭來看向我。此刻,她目光閃閃。此刻,我無法猜測她的心意,但是也並不想去探尋太多。然後,我迴避了她的眼神,然後漫不經心地朝著屋子裏隨意的看著,一邊迴答她說。“好的,小玲,你請你的父親過來吧,我也好久沒有見過他了。”我對她說道。


    “好的,姑姑,我這就去叫他,現在他已經站在門外。”那小玲一邊說著,一邊轉身朝這屋子的大門外走了過去。不一會兒,當小玲的身影消失在這大門的方向的時候,另外一個有些高大,而且又暗黑黑的影子便代替了她,然後朝著門裏走進來。


    看著那高大的影子,我的心髒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如今,他該是什麽模樣了?此刻,我的心情幾乎難以用任何詞語來形容。


    “林可兒,是你嗎?你是林可兒嗎?”那個聲音走進屋子之後,便朝著我站立的方向走了過來,他一邊走著的時候,嘴裏一邊慢慢的說著。


    “是的,我是林可兒。”我迴答了他的問話。同時,我的心裏也滿懷著一種期待,我希望能夠看清楚他的臉。看清楚那張在二十年前,就一直藏在了我大腦深處的那張臉。看清楚他的變化。現在,這屋子裏的燈光有些幽暗,他的臉,被隱藏在一種陰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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