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漸漸暗淡,城市悄然入夜。


    網管的工作是兩班倒的,顧清風的上班時間是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中午休息兩小時,不過說是休息,一般也在網吧待著。


    下班之後,他還給自己開了台機子,然後坐下來打了幾局,將王依依提供的一個賬號從大師打上了王者,這是王依依萬般懇求他打的,即使他心裏一萬個不願意,卻還是受不了軟磨硬泡。


    打完之後,時間已然過了晚上十點。


    這時,有幾個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的男人相繼下機,有說有笑地離開了網吧……


    “勇哥的技術越來越好了,估計打職業都綽綽有餘。”其中一個瘦瘦的人說。


    “是啊,”又一個矮個子笑道,“勇哥打得太猛了,根本不給對麵喘息的機會。”


    瘦子也跟著一笑:“你們覺得,勇哥的風格跟當年那個以猛著稱的職業玩家‘海風’是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是啊,我認為勇哥跟海風的水平應該在伯仲之間吧。”


    “別拿他跟我比!”


    人群中,幾人中個子最高大的人神色一凜,橫了幾人一眼,“我可不會打不過就跑到別人的食物裏去投毒。”


    ……


    顧清風清清楚楚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整個身體都緊繃了起來。因為他剛剛聽到這群人談及“海風”這個名字了。


    海風,那是哥哥當年的遊戲id啊。


    他渾身顫抖、激動不已,他終於聽到了有關哥哥的消息,哪怕隻是有人提起,也至少證明他曾經存在過,而不是活在他虛幻的夢裏。


    可他也清清楚楚的聽見了那個“勇哥”的話,內心一陣難受,委屈一直蔓延到眼眶,險些哭出來。


    是啊,你們所有人都認定哥哥違了規,犯了法,可你們有證據嗎?就憑你們一廂情願的一句話,就可以給哥哥定罪了嗎?


    傳言就是這樣,它順應大眾的意願,人們心裏想讓事實是什麽樣子,事實就會自然而然的變成什麽樣子。


    唯一被冷落的就是真相,人們不在乎真相,隻在乎自己的意願,所以最初的真相漸漸在角落蒙塵,也沒有人會去注意,就更別提去尋找了。


    可顧清風不同,他發誓一定要讓真相大白天下。


    他慌慌張張地衝出網吧,卻看見那幾個人已經騎上了電動車,一溜煙遠去了。


    他急忙找到了自己的電動車,將動力轟到最大,電動車像一根離弦的箭,刹那間便彈了出去。


    他緊緊跟在幾人身後,在城市中的馬路上奮力奔行,來來迴迴的車輛從他身旁路過,小汽車風馳電掣,卷起的風總能讓電動車一陣搖晃,而巨大的水泥罐車就更誇張了,從身旁路過時整個地都在震動。


    他遠遠地跟著,奈何電動車有最大速度限製,怎麽也追不上。


    不久,前麵幾個人轉彎拐進了一個巷道,他見狀,立刻拉住車頭,準備拐彎跟進去……


    “嘟嘟!”


    響亮的笛鳴從他耳旁響起,一輛小汽車從巷道口迎麵朝他而來,一邊閃了一下雙閃燈一邊使勁鳴笛,速度卻絲毫不減。


    顧清風眼疾手快,急忙控製電動車往一側的花壇裏衝去,堪堪地避過了小汽車,非常驚險。


    小汽車走後,顧清風奮力將電動車從花壇裏拉出來,再進巷子裏時,卻早已不見了那幾人的蹤影。


    跟丟了。


    顧清風默默歎了一口氣,沒想到好不容易聽到了和哥哥有關的消息,卻不爭氣地沒把握住。


    不過,那幾個人多半也隻是聽說過哥哥吧,即使自己追上了他們,估計也問不出什麽有用信息,他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居然已經過十點40了,沒想到自己追人追了這麽久!


    於是他急忙調轉車頭往迴騎,現在趕迴去,還不知道能不能喝得上林若曦的嘻嘻奶茶。


    他的心裏十分擔憂,也不知道為什麽,雖然那隻是一杯奶茶,但如果喝不到就總會覺得失去了些什麽,而且是失去了就找不迴來那種。


    ……


    電動車發出轟鳴聲,在寬敞的大道上狂奔。


    他抵達嘻嘻奶茶店的時候已經超過晚上十一點了,他本以為林若曦早已經關門離開了,可此刻他將電動車停在路邊,卻怔怔的站在原地無法挪步了。


    隻見黑暗幽靜的老城街道邊,一家溫馨的小奶茶店正散發著暖暖的光,就好似茫茫深海中的一座燈塔,即便夜深、依舊長明。


    燈光下,一道窈窕的聲影正孤獨地坐著,一動不動,好似沉思,亦似等待。


    “啪嗒!”


    顧清風將電動車頭盔放在桌上,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燈光下再添了一道人影。


    “這麽晚了,怎麽還沒打烊。”


    顧清風看著林若曦美麗的眉間透著幾分疲憊,竟說不出的心疼,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憐香惜玉”?


    林若曦抬起頭,一雙美目靜靜地看著顧清風,夜晚的微風卷動著她長及後腰的頭發,也吹拂著她懸垂在額頭兩側的劉海,此女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一迴聞。


    “因為你還沒來啊。”她說。


    一瞬間,就因為這一短短句話,顧清風感覺自己唿吸都停止了,四周靜悄悄一片,一絲聲音也沒有。


    因為你還沒來,所以我一直沒關門。


    這一刻,顧清風深刻體會到了“朋友”的意義,即便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和林若曦之間到底是不是朋友,或者是其他的什麽。


    他隻知道,林若曦為了等他,一直捧著那杯甜甜的嘻嘻奶茶坐在這裏,寸步不移,這就是等待,“水來我在水中等你,火來我在灰燼中等你”的等待。


    每晚入睡前,他們倆都會在這間小小的奶茶屋見上一麵,聊聊天,說說心裏話,這就是陪伴,“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的陪伴。


    一時間,顧清風心裏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使得他禁不住熱淚盈眶,差一點就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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