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淩夕的腰被緊緊的摟著,嘴巴捂住,她並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抗,耳邊拂過的是一記低沉魅惑的聲音:“我們別破壞他的計劃……”


    她冷冷的瞥向身後,那是一張無可挑剔的麵容,也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麵容,他那深邃的雙眸片刻不離的看著她,像是要將她狠狠的揉進懷裏融為一體。


    這個人並非別人,正是赫連宸,他的表情很嚴肅,唇角卻隱約掛著一抹笑意,那是安心、是放心……與淩夕分離的幾日裏,他度日如年。


    他隻想找到她,即使是遠遠的看著她,不去靠近,他也會覺得很滿足。於是乎,孤影被他的真情給感動了,用敏銳的嗅覺帶他來到妖界,並為他開啟了妖界大門。


    終於……他找到她了。


    淩夕雖被他捂著嘴巴,她冷豔的聲音還是傳了出來:“放開!”她不是在請求他,更不是在哀求他,而是在命令,不容反抗的命令。


    赫連宸鬆開了捂住淩夕嘴巴的手,在淩夕的目光冷冽投向他摟住她腰的手時,他才戀戀不舍的也鬆了開來,保持一段距離,彼此一度的陷入沉默。


    他和她,難道隻剩下這無法靠近的距離?真的……再也不能靠近?


    淩夕在赫連宸的眼睛裏撲捉到了寵溺,如此寵溺……差點讓她淪陷,強壓自己起伏的情緒,冷漠的將頭扭開,淡淡的落在了被逮捕了的月軒身上,她的瞳孔微微放大,月軒竟完全沒有掙紮,弱弱的成為了狼妖們的階下囚。


    很快就傳來了狼妖們得意的笑聲:“哈哈,堂堂白狐殿下,也不過如此。”


    “族長,看來,我們狼族要一飛衝天指日可待了。”狼妖說。


    狄老依舊表情嚴肅,他並不覺得月軒真的那麽無能,小心駛得萬年船,叮囑著:“帶迴去好好看守,千萬不要出一點差池。”餘光落在狼頭雕塑裏麵,又道:“你們幾個,四處看看,不要讓淩夕那個女人跑了。”


    他得謹慎些,不過也罷了,就算抓不到淩夕那個女人,有月軒這個白狐殿下在手,也足矣做靈之杖的藥引。


    “是!”


    狼妖們一批帶著月軒迴去,一批則四處在搜尋淩夕的聲音,始終沒有進去雕像裏頭,畢竟沒人知道裏麵是有個密室,木玲子被關押在裏麵,狄老是不會指令他們進去搜的。


    整個喧嘩的場麵,很快就散去,又恢複了一片寧靜,靜到連風唿過的聲音都能聽到,充斥了一絲讓人感到惶恐的不安氣息,怎麽都散不去。


    狼妖們走了,淩夕收迴了視線,冷冷的說了一句:“走吧。”聽不出語氣是何感情,迴音不停的迴蕩著,她首先離開了,而赫連宸緊隨其後也離開了。


    狼村已經不能再待下去,四處都是狼妖,在搜尋淩夕的身影,不放過一處地方,淩夕和赫連宸也隻能先暫時離開狼村,兩人一路都特別安靜。


    走了許久,離狼村也有一段距離,淩夕頓住了腳步,赫連宸一路在後麵看著她的背影,看到她停了下來,亦是立刻頓住了腳步,等待她說話。


    “你都知道些什麽。”不出意外,淩夕開口了,絲毫沒有對赫連宸客氣,直擊正題。


    赫連宸本是懷著忐忑的心,緊緊的盯著淩夕的背影,淩夕冷語問話的時候,他先是一愣,很快便理會到淩夕想要問什麽,並沒有任何隱瞞,道:“我帶著寵兒來妖界已有兩日,這兩日都在找尋你的蹤影,隻是偶然,方才在上空飛過狼村的時候,我感覺到了你的氣息存在,便找了下來,正巧碰見了月軒……”


    淩夕顯得有些不耐煩的說:“說重點!”她並非真的不耐煩去聽赫連宸說話,而是赫連宸所說的每一句話,似都能牽扯她身體的每一根感覺神經。


    她不想赫連宸的一言一行都能影響她的情緒,在這個世界上,誰都不能讓她有任何的情緒,冷漠就是她最好的軀殼,況且……她和赫連宸……不過是兩條垂直的水平線,永遠都不可能有交際。


    前世,她傷了他,今生,他傷了她,如此因果關係,又豈還能在一起相知、相愛……


    赫連宸愕然,淩夕簡單的三個字,重擊在她的心頭上,好痛……原來被傷害的感覺是如此難受,前世經曆過被傷害的感覺,今生再次經曆,依舊很痛。


    他頓時暗下了眸子,情緒變得很低落,他的熱情總是迎來淩夕的冷淡,總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嘶啞著嗓音,道:“隻有身處敵人陣營,才能一舉殲滅敵人。”


    簡單的兩句,已經透出了月軒的決心。


    “笨蛋!”淩夕低低咒罵了一句出來,月軒果然是天大的笨蛋,以為身處險境就能殲滅狄老的陰謀嗎?真是太天真了……突然,她的腦海一閃而過,是月軒被狼妖們抓走之前,他有意的朝著她這邊看了一眼。


    那樣的眼神……莫非他是想……


    “如果你擔心他,我這就去幫你把他救出來。”赫連宸醋意濃濃的,但隻要是淩夕心裏所想的事,他發誓,他都會去達成,今生都將對淩夕言聽計從。


    轉身,正想要迴狼村將月軒救出來的時候,淩夕硬聲道:“不必!”迴身,那一記冷冽的眸子落在赫連宸的身上,他背脊竟是一片發涼,僵硬的迴身。


    “寵兒現在在何處,帶我去。”她並沒有對赫連宸解釋任何事,在她記起月軒最後看她的那一記暗示的眼神裏,她便知道了月軒心裏所想的一切。


    月軒並非想深陷敵人險境,也並非想要由內殲滅敵人,而是他的目標顯然在狄老的靈之杖,估計他是想到了如何阻止靈之杖蘇醒的辦法,又或者,他想要在成人洗禮大典來臨之際,找到阻止靈之杖蘇醒的辦法。


    不管如何,她此刻是讚同月軒的,所以也沒必要再倒迴去救月軒。隻要兩天,到時不管月軒到底有沒有找到阻止靈之杖蘇醒的辦法,她都將對狼村動手……


    淩夕轉換的態度實在太快,以至赫連宸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冷言又朝著他抨擊:“為何還發愣,走啊。”


    她催促,她不耐煩……一切的一切,隻因她不想看到他的好,也不想去感受到他的好,一切歸於陌生,便不會有任何感情上的交際,她隻想這樣。


    “呃……”


    赫連宸總會因為淩夕的一個表情,一個句話感到無比惶恐,無比難受,她看起來平靜,反而平靜得讓他不安,她眼中的冷漠,是他心裏無邊的痛。


    曾經在凡間的時候,因為在乎,因為愛,所以他才有恨,才會不甘,才會憤怒,才會有對她源源不斷的折磨,可現在想來,他的愛是自私的,也許他這樣的人不該談愛。


    兩人並排走著,天就快亮了,還餘有的月色撒在兩人的身上,都顯得很落寞,難道……這輩子隻能這麽錯過嗎?


    “你……恨我嗎?”赫連宸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可他卻在心裏不斷的罵著自己是混蛋,為何問的是這個問題,這不是在勾起她在凡間痛苦的記憶嗎?


    凡間他對她數不盡的折磨,她的身心、她的自尊……關乎人性的底線,他都一一無情殘忍踐踏到體無完膚,她生不如死的承受著,那麽多不堪的迴憶,難道……她可以釋懷?


    慕無心將前世的所有真相都告訴了他,她從未對不起他,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但他對她懷揣著的恨,已經無法再去擬補任何事,他隻能深深的懺悔著。


    淩夕頓住腳步,聲音雲淡風輕,冷笑一聲,嘲諷道:“嗬,你不也沒恨我,我又為何要恨你?不過是兩不相拖欠罷了。”


    她恨他……可又如何,不過都是她自己造成的結果,她還有什麽資格談恨,凡間承受的痛,身心的痛,看著親人被殘忍殺死的痛……所有的痛,都保存在那一顆玲瓏心裏,而現在的她……隻是一個軀殼,沒有痛,沒有恨!


    淩夕所說的一個字一個字,強而有力的捶打在赫連宸的心頭,鼻腔中的唿吸似是被抽空了那樣,被壓著那樣難受,那樣痛苦……


    他伸出手,將正要起步走的淩夕扯住,緊緊的扯住她的手臂,眼神那麽悲痛,那麽絕望,目光鎖定在了她的身上,唇語間裹不住的顫抖,艱難的啟齒道:“我知道,前世……前世你並沒有背叛我,是我……都是我,若不是我,今生你便不會過得那麽辛苦,若不是我,也許你還在前世……”


    淩夕冷冷的掙脫開赫連宸,淡淡的說:“是他告訴你的?”是他,是慕無心,是前世的閻君,一團怒火在她的腦海燃燒,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憤然著……


    他憑什麽插手她的事,她跟赫連宸之間所有的誤會根本不用解釋,就讓她和赫連宸都彼此恨下去,誰都不要覺得欠了誰,難道這樣也礙著他什麽事了嗎?


    她的眸光中,暗湧著殺氣,她不要他插手她的任何事,前世已經將她推開得那麽遠,今生又何必可憐她。


    “玲瓏!”


    赫連宸揚起了手,他想要去觸碰淩夕,不過是惹來了淩夕硬冷的嫌惡:“別碰我。”


    他的手立馬僵硬在半空,垂了眉目,將自己的手收了迴來,道:“玲瓏,難道你真的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難道我們真的不可以忘記所有的事再重新開始嗎?”


    淩夕的身體一僵,猛然的轉身,手中瞬間多了一把氣劍,三步並兩步的跨到赫連宸的麵前,將手中的氣劍快速的架在了赫連宸的脖子上,眸子散發著殺氣,嘶吼出來:“你能抹去在我身上留下的所有磨難嗎,你能抹去那些磨難帶來的我對你的恨嗎……你能嗎?你都能把這些汙點都抹去嗎?”


    “……”赫連宸怔住,無言以對,他第一次看到淩夕是如此瘋狂,真的瘋狂得想要取了他的性命,堅定了自己,他迴答道:“我不能”然後他閉上了眼睛,道:“如果殺了我可以讓你釋懷,我願意死在你的手裏”


    他對她,不會再逃避,縱使死在她的手裏,亦不會眨一眼。可他對於她眼中的殺氣,卻不能理解,恨……不該帶有一絲猶豫,這是不是代表……這樣的恨是偽裝出來的。


    淩夕臉上的怒氣卻漸漸的散去,收起了她架在赫連宸脖子上的氣劍,鬆開了手,轉身,背對著赫連宸,道:“殺你,我怕髒了自己的手。”側目而看,道:“你好自為之……”


    “玲瓏!”


    赫連宸揚起了手,想要挽留,得到的不過是淩夕無情的傷害:“我愛你,不過是因為你前世的咒言,倘若沒有那咒言,你以為我還可能愛上你?”頓了一下,又道:“前世今生的事,從今往後,我便當作是一場夢,我也不會去恨你,你也無需再覺得虧欠我任何,你我再無任何瓜葛。”


    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就此斷了,或許……對她和他都好。


    曾經的愛,她對他的愛,或許是因為咒言,或許是真的愛過,她都刻骨銘心,但在她恢複了前世所有記憶,她對他的愛,如風中飄過的一縷塵埃,沒有任何痕跡……


    她沒辦法欺騙自己,在她的腦海裏,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隻有慕無心身影,就連對樓紫臣的心動,也隻在腦海裏還沒焐熱就散去,唯獨對慕無心,她有散不去的思念、懷念。


    經曆了千年,她已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慕無心,所以她選擇了逃避,選擇了讓自己去恨……可這一切,不都因為她還愛著慕無心嗎?


    看著淩夕的背影,赫連宸的心痛難耐,她說……因為咒言,所以她才會愛上他,若是沒有咒言……她根本不可能會愛上他,這句話,比任何一句話都傷他。


    若真是這樣,他倒寧願不要她愛上過他,不過是一次奢侈來的愛,停留在他的心裏隻會越來越痛。


    “你還愛著他,對嗎?”赫連宸在腦海裏徘徊很久的問題,他一直不敢問出來,可淩夕的所有言行舉止,不都在透露了她還懷念著一個人嗎?


    淩夕被說中了心事,她一直不敢麵對的事,很想要一口就否認到底,可她卻不敢否認,沒有這樣的勇氣,她便選擇了沉默離開。


    赫連宸看著淩夕離開的背影,就算淩夕不迴答,他也知道是那麽一迴事,過了千年,他還是輸給了那個男人,從來沒有將她的芳心奪走過。


    她愛的是閻君,過了千年,就是是閻君。


    他知道,在閻君的心裏亦是有她,否則,閻君豈會散盡千年修為,隻為了保她的一世平安。她和閻君彼此是相愛著的,也許是彼此都太顧及對方,太在乎對方,所以彼此都沒有跨出那一步,一直錯過了千年之久。


    而他,始終想著能有一絲僥幸,給自己一個期盼,期盼淩夕對他是有感情的,隻要他不斷的努力,她定會再次走近他,可他的僥幸心理,不過是證明了他多麽的自欺欺人罷了。


    輸了,這一次,他是徹徹底底的輸了。


    淩夕走的越來越遠,就像他和她的關係,亦是走得越來越遠,遠到再也不能靠近,再也不能相互依附,從此隻能做一對最熟悉的陌生人……


    “娘親,是娘親嗎……”遠遠的,寵兒看見了淩夕的影子,熟悉的感覺讓她一下子就兩眼淚汪汪的,屁顛屁顛朝著淩夕小跑,嘴裏連連激動的喊著。


    淩夕仰起頭,本還沉浸在難以釋懷的感情中,聽到小家夥的聲音,所有的難以釋懷都散去,心情頓是變好起來,唇角微微上提,看著小家夥朝著她跑過來。


    小家夥緊緊的保住淩夕的腳,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蹭著她,“娘親,寵兒好想你,寵兒真的好想你……”


    淩夕伸出手,蹭了蹭小家夥的腦袋,幹澀的眼睛似是有**在徘徊,始終沒有落下來,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此刻的感性,反倒是用她自己的方法表達她對寵兒的寵溺,道:“好了,不知道的人,還當你死了娘親才會哭得如此淒慘。”


    “嗚嗚嗚……”寵兒哽咽的仰起頭,一邊哭著,一邊笑著:“娘親才不會死,我不會讓娘親死的……”


    母女兩人,重逢後的溫馨,讓後麵迴來的赫連宸看到,也一晃方才難受的事,靜靜的站在她們母女兩的身後,看著,此刻……看著也是一種幸福。


    “大叔,是你把娘親找迴來的對吧。”寵兒看到了赫連宸,小跑到他的前麵,關心道:“你沒受傷吧,你也還好吧。”


    赫連宸點點頭:“沒事,讓寵兒擔心了。”雖然沒有得到淩夕的愛,但他卻得到了寵兒這個很寶貴的禮物,稍稍擬補了他在淩夕那裏沒有得到的愛。


    這算不算是一種可悲的安慰?


    淩夕眉頭一轉,寵兒不是很討厭赫連宸的嗎?何時兩人變得如此和諧……不過這樣也好,至少還有寵兒能陪伴在他的左右,至少也是一種寄托。


    她會安心的,也可以將他的事完完全全的放下,而不再去想。


    “主人!”


    孤影進入了淩夕的眼球,因為赫連宸遲遲不歸來,寵兒吵鬧不休,他為了安撫寵兒,隻敢帶著寵兒四周轉悠著,沒想到赫連宸竟真的找到了淩夕。


    淩夕點了點頭,看著孤影的眼神,始終是帶了一絲同情,那是以往並沒有出現過的眼神,在孤影看來,自然是倍感奇怪的。


    “迴去吧。”淩夕並沒有對孤影多說什麽,提議先迴去。


    看著淩夕的背影,孤影開口問:“主人,月軒殿下去了哪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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