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下地的盤口依照次序坐下,解雨臣在搬椅子的時候,安排好了順序,吳邪隻是一一記住了他們的名字。之後七個分銷商也被解雨臣拉扯著站好。


    吳邪瞄了一眼這些人,心中就開始默背之前潘子給他的口訣,把這些人和潘子跟他說的名字一一對應起來。


    除去四個坐著的,有幾個人潘子讓他特別留意,一個是最左邊的大個子,穿著膠黃色的t恤、西褲和套鞋,看著神似菜市場殺魚的小販;一個是最右邊的一個中年婦女,有點胖,穿得倒是非常體麵,看得出年輕時應該頗有一些姿色;還有是一個少婦模樣的姑娘,看氣質應該三十多了,但是保養得非常好,身材皮膚俱佳,紮著馬尾,顯得很幹練的樣子。


    這三個人,魚販子是王八邱的死黨,那個中年婦女,則是王八邱的姘頭,而那個少婦模樣的姑娘,吳邪看著十分順眼,卻是最麻煩的一個。


    因為,她很可能和三叔之前有過一段那種關係。要是露出破綻,她必然會發現。


    入門之後,吳邪就看到她的視線在他身上打量,確實和其他人的感覺不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隻得把目光死死盯住那個魚販,努力表現出抑製殺意的感覺,讓她覺得他現在沒空理她,心裏隻想殺掉這個魚販。


    隊伍中,還有之前和王八邱一起跟他們吃飯的幾個人,吳邪一一對應了一遍,感覺差不多了,才喝了一口茶為暗號,讓解雨臣繼續。


    因為吳邪和三叔的聲音不同,不方便開口說話,於是解雨臣借口說他嗓子動了個小手術,而休養期間,出現了不少別有用心的人。


    接下來,下麵有個長得特別忠厚老實,忠厚老實到看著就可惡的地中海開了口:“三爺現在沒事兒吧?我說呢,外麵都是小人在傳,兄弟們這裏可從來沒相信過,是吧?”


    最後一句問的是他邊上的人,邊上那個人則是尷尬地點頭。


    吳邪知道這地中海,這是三叔四個喇嘛盤裏最穩定的一個,三叔不在這麽長時間,唯獨他們是賬目沒問題的。雖說也不是太好的東西,但這個時候,不由得就有些親切。


    解雨臣繼續道:“三爺身體沒問題,隻是還不太講得出話來,潘哥也受了傷,所以見諒,這一次就由我來替三爺說話,咱們這麽熟了,就不自我介紹了,各位沒什麽意見咱們就開始。別耽誤三爺休息,速戰速決吧。”


    說著,他就對那個魚販道:“老六,杵著幹嗎?老規矩啊,你先來。”


    “來什麽來?怕是三爺早忘了我們這幫兄弟,生病?生病也不打個招唿,說走就走,下麵的兄弟問上來,我都不知道怎麽說。”


    魚販的聲音非常細,和他的身材落差極大,他說的話的意識總之就一句,今天他空手來的。


    吳邪:這是要給我吃下馬威啊!


    果然如此,潘子把這個人放在第一個,就是看他的態度如何,從他的態度就可以得知王八邱的態度,也能知道他們到底準備到哪一步了。


    不過,剛才這種口氣,介於囂張和抱怨之間,吳邪聽著就鬆了口氣,看樣子,王八邱隻是在試探。


    他話一說,其他人就都互相看,也不敢讚同,也沒有反對。


    解雨臣說道:“老六,多日不見,娘娘腔沒變,脾氣見長,你這是老娘兒們抱怨老頭子不迴家,你他媽害不害臊。”


    說完下麵的人立即爆笑起來,魚販卻不為所動,說道:“笑,笑,你們繼續笑,老子就沒賬。”說著對解雨臣道:“花爺,要比身段誰也比不上您,娘娘腔那是我娘胎裏帶出來的,也沒您練得好聽,您就別管這檔子事了,這兒是吳家的場子,您站邊上我都覺得您不是改姓了,趕緊的,下一位。”


    聽完解雨臣就失笑了,顯然是沒想到這家夥還給頂迴來了,一下靠到桌上道:“吳家解家鐵板上的親戚,這一次三爺的病很兇險,要說了長沙外麵的那些大佬知道了,興許就鬧進來了,三爺不說,有什麽問題?那是為了你們好!”


    魚販果然也笑,但絲毫不怵:“三爺不說那些人就不鬧了?陳皮那個老不死的半年前弄死了六個兄弟,我找不到人做主啊!三爺,那些是兄弟啊!沒您的話我不敢和陳皮對著幹,兄弟白死啊?我把話撂下,三爺,您這麽折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兄弟們可吃不消,你行行好,真身體不好不想管我們,那就別管了,否則,兄弟們沒法混了。”


    話說完,解雨臣剛想接話,另一邊的中年婦女也說話了:“就是,三爺,老六說得對,這幾個月,你沒在,你知道兄弟們多慘,我那盤口差點就沒了,要不是這坐著的四位扛著,長沙可就沒您三爺的事了,您迴來,也得給我們個交代,下麵的兄弟要一個過得去的交代!”


    說完,底下人就都在點頭,坐著的四個其中的一位道:“三爺,他們兩個什麽心思我明白,不過,阿紅這娘兒們有一句說對了,這段時間確實兄弟們損失很大,這話怎麽對兄弟們說,您得好好想想。我個人不相信三爺您是那種有點小病就嚇得連知會我們一聲都不肯的人。”


    吳邪瞄向那個被稱為阿紅的中年婦女,心說這一唱一和,說的話點都很到位,三叔這段時間忙於尋找謎題,肯定疏忽了很多生意,這些積怨應該早就有了,如今隻是爆發了而已。


    而且,這些話在理,在中國,理大過天,他又不能無視,隻得咧嘴笑笑,想了想,忽然意識到自己該怎麽迴答,就低頭在紙上寫了一行字。


    解雨臣本來想自己說,但看了一眼吳邪的紙,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會寫出這樣的迴答,轉頭道:“三爺問你們,陳皮阿四現在在哪裏?”


    下麵的人東看看西看看,有人低聲道:“最近消停了很多。”


    吳邪繼續在紙上寫,解雨臣看著就冷笑著對他們道:“你知道他為什麽消停?”


    這下沒人再說話了,解雨臣道:“三爺說了,你們以後再也見不到陳皮阿四了,他知道底下有些人和四阿公私交也不錯,不過很遺憾,四阿公不會再迴來了。”


    有幾個人的臉色頓時就變得毫無血色。


    陳皮阿四的結局,恐怕整個世界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吳邪也知道他在三叔走了之後,對三叔的地盤進行過蠶食,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他肯定迴不來了。這麽說,是暗示他們,陳皮阿四也許是被他幹掉了。


    解雨臣一陣危言聳聽,說什麽“各人做事有自己的方法,三爺的方法就是一勞永逸,再無後患,要做就做狠的”。


    下麵一陣騷動,那個地中海道:“三爺,您是說,咱們可以到四阿公的盤口上去……”


    “這不合規矩啊,三爺,我們想是想,但是弄不好人家不肯啊。”另一個坐著的道。


    吳邪繼續寫著,解雨臣念著:“總有人不肯,但四阿公不會迴來了,三爺不接手,總有人接手,何必便宜外省人呢?對吧,三爺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三爺讓你們做了,那就是早就盤算好了,你們做就是了。”


    “得!得!得!”地中海咧嘴就笑,“和老不死的搶生意多少年,終於有這一天了,常德歸我,你們別和我搶啊。”


    “哎!”其他三個立即跳了起來,“輪不到你挑,最好的地方你就這麽挑走了,靠嘴快?”


    “我不靠嘴快,我靠的是忠心,三爺當然把最好的地方給我。你們賬都沒搞清楚呢,一邊待著去。”


    “賬……”幾個人為之語塞,其中一個立即道,“不行,再怎麽樣也不行,常德不能讓你,我們——我們聽三爺的,三爺說怎麽分就怎麽分。”說著全看向吳邪扮演的三叔。


    吳邪心中一笑,這是他沒想到的效果,沒想到這話這麽管用。


    正想著怎麽打發他們,忽然就見那魚販冷笑了一聲。


    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呸了一口,說了一通,看著四周一片安靜,不由就有些慌了:“好嘛,一群沒出息的,給別人當一輩子炮灰吧。老子不幹了,反正我沒賬,三爺,我先走!”說著轉身就要走。


    吳邪正想著立即阻止他,可是不知道怎麽說,急火就上來了。


    解雨臣顯然也意識到什麽,立刻叫道:“老六,交了賬本再走,沒賬本不準走!”


    那魚販根本不聽,還是往外擠。


    就在這時,他要出去的一刹那,潘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在那一瞬間,竟然所有的人,頓時往後退了一步,接著交頭接耳的聲音都消失了。現場靜得嚇人,連那魚販一下也停住了,迴頭看向潘子。


    吳邪看著這情形,無比的驚訝,幾乎忍不住,隻得立即喝茶,用茶杯擋住他的臉,同時吸了口氣,才控製住臉部的表情。


    再次看向場內,就見潘子站起來之後,看也沒看其他人,而是搖搖晃晃地吸了幾口氣,轉頭向魚販走了過去。


    所有人都沒有動,都戒備地看著他,魚販忽然就有些膽怯,說道:“姓潘的,你想幹嗎?兄弟們都看著呢,你要是動手,咱們可就撕破臉了,你他媽別後悔!”


    潘子一臉的輕蔑,根本不理會,魚販開始叫:“阿爛,阿邦,帶……”


    還沒說完,潘子已經到了他麵前,一把扣住他來推的手,一擰,把他整個人擰得翻了過去。


    魚販疼得大叫,同時就聽到外麵立即有騷動的聲音,有幾個人往這裏跑了過來。


    潘子也不理,把手一伸,從他褲袋後袋裏抽出了一個本子,就往後一遞。


    解雨臣上來接過來,翻了翻,道:“不是有賬本嗎,哎呀,老六你太調皮了。”


    “那是我……哎呀呀!”魚販剛想說話,潘子一用勁,他立即慘叫起來。


    接著潘子就看向魚販邊上的人,那個人也看了看他,一臉驚訝。


    “看著我幹嗎?交東西上去,也要我動手嗎?”潘子瞪了一眼,那個人立即反應了過來,馬上轉身向解雨臣遞上本子:“花爺,到五月份,全在。”


    接著,所有人都動了,每個人爭先恐後地拿賬本遞給解雨臣。


    潘子這才放開哇哇叫的魚販,此時那幾個阿爛才趕到,看到老板吃虧就想往前衝,一下被魚販攔住了,魚販揉著胳臂,臉色紅白交替。


    潘子看著魚販,指了指自己的後背,冷冷道:“老子被人砍了一刀,背很疼,我長話短說。”他咳嗽了一下,“今天,三爺沒說走之前,誰也不準走,我眼睛看不清楚,平日裏誰熟誰陌生今天也沒精力分辨了,誰要敢早走,我當場就弄死他。”


    魚販聽著,想罵什麽,潘子立即又道:“頂嘴,會死的。”


    這話竟然就從魚販的喉嚨裏咽了下去,當真就不敢走,也不敢說話了。看著解雨臣拿了一堆賬本迴到桌子邊,他顯然極其憤怒,但是一點也沒有辦法。


    另一邊中年婦女和身邊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也遞上了賬本,顯得十分無奈。


    潘子還是看也不看,轉頭走了迴去,點上煙,有點搖搖晃晃,重新坐了迴去。


    吳邪看著潘子,潘子沒有看他,隻是低頭。


    潘子已經豁出去了,不是從剛才豁出去,從跟了三叔開始,他就已經豁出去了。


    在過去的幾十年裏,一定有無數的人,不相信那句“別頂嘴,會死的”,然後潘子一定以行動告訴了他們,不相信是錯的。


    潘子是一條惡犬,一條隻有三爺才能拴住的惡犬,三爺並不可怕,但是三爺手下有個瘋子,他不要命,不怕死,隻聽三爺的話。所以,不要得罪三爺。


    相信無數人心裏都有這麽一個根深蒂固的概念。


    吳邪忽然想到第一次見潘子的時候,他大大咧咧的,完全不是這個樣子,他私人和三叔的交往中,就是一個聽話的夥計,還很好玩,和胖子互相看不慣,他完全沒有想到,在三叔平日的日子裏,他是這個樣子的,他也忽然明白了為什麽他對於三叔那麽重要。


    但是,哪張臉才是他真實的性情,是那個平日和胖子扯皮的潘子,還是現在這個修羅一樣的混混?


    吳邪希望是前者,即使像他說的,他戴上了這張麵具之後,就會看到無數之前看不到,或者不想看到的東西,他還是希望之前確認的一切,是真實存在的。。


    思忖著,吳邪歎了一口氣,不管下麵的各種混亂,立即開始去看這些賬本,同時活動手腕,準備開始表演三叔的絕技——摔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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