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冷琬心輕聲的咳了起來,越咳越厲害,匆忙拿起帕子掩了口,帕子上竟滿是鮮血……


    “小姐,你……”阿音眼圈有些紅,雖然冷琬心已經交待過不必為她擔心,眼見著這鮮血自她口中而出,她心裏還是擔心的要命。


    “還愣著幹嘛,還不去給我請禦醫!”冷琬心不悅的推著她,“快去!”


    見阿音匆忙的哭著跑開,冷琬心低頭看著帕子,抿唇一笑。


    這個炎公子還真是了得,她以為他不過是給她些讓她即刻昏死過去的藥,誰知道他竟然給她弄的有模有樣,難怪他那麽胸有成竹。幸好他說這不是真的血液,否則照這個咳法,她非咳的血盡而亡不可。


    她淺笑著向床邊走去,誰知一起身竟真的雙腿一軟,眼前一黑,直直的栽倒在地。


    *


    “琬貴妃究竟如何?”一個溫婉的女聲響起在耳邊,滿是焦急。


    “迴皇後娘娘,琬貴妃染了風寒,加之陰虛火動,傷了肺氣,此乃勞咳之症。而琬貴妃的脈象盡是內傷憂思鬱結,之前小產尚未痊愈,如今又……”禦醫歎道,“如今琬貴妃的身子實在是禁不起這病症的侵擾。”


    “您的意思是?”


    “老臣會為琬貴妃開些平血化瘀,補氣補元之方,可是容老臣直言,琬貴妃的情形確實不太好。”


    “這……這該如何是好。”洛璃的聲音裏起了些慌色,她扭頭道,“還不快去稟報皇上!”


    “皇後……”冷琬心緩緩張開眼睛,弱聲喚道,“我有些話想單獨同皇後講。”


    洛璃蹙緊眉,“琬貴妃身體虛弱,有什麽事還是待禦醫為你配藥服下再慢慢說吧,當前還是趕緊去請皇上要緊。”


    “不必了,皇上一來,怕是我就沒機會和皇後單獨說幾句體己話了。”冷琬心虛弱的笑著,“還請皇後看在我撐不過太久的份上,答應了我吧。”


    “琬貴妃不要說這種話,就算禦醫沒的辦法,皇上也自會傳迴師傅,全力保你無恙。”


    “皇後……”


    “罷了,你們都退下吧。”洛璃看著她執著的眸子,終於揮了揮手,摒退了所有的人。


    **


    得知消息匆匆趕往琬逸宮的墨宸峻,看到一個個偷偷抹淚的宮娥和哭的不成樣子的阿音,劍眉立時攏緊,他疾步跨進內殿,正看見紅了眼睛的洛璃欲向外走。


    “皇上。”洛璃連忙行了禮,墨宸峻緊盯著她的眼睛,“琬貴妃怎麽了?”


    “迴皇上,禦醫說琬貴妃患了勞咳之症,加上小產體虛和心緒鬱結,情形恐是不樂觀。”洛璃擦著眼睛。


    墨宸峻黑眸微閃,“你迴宮歇息去吧,這裏有我。”


    “是,皇上。”


    聽見裏麵傳來冷琬心虛弱無力的


    咳聲,墨宸峻腳步沉重的邁向她的寢帳,在看見她那慘白如紙的臉色時,縱是在來的路上已經提醒自己無數次要鎮靜要鎮靜,卻還是心頭一窒,疼的厲害。


    他坐到她身前,大手輕輕將她冰冷的手握在手中,啞聲道,“冷琬心,睜開眼睛看著我,休要和我耍什麽把戲。”


    冷琬心聞聲費力的睜開眼,淒然一笑,“這次這個把戲,我是和你耍的大了些,若想懲辦我便抓緊時間吧,不然恐怕日後沒的機會了。”


    “你給我住口!”墨宸峻低低喝道。


    冷琬心抿了唇,再不言語,隻是偶爾忍不住歪過頭去輕輕的咳著,血跡順著唇角淌落,墨宸峻皺緊眉,用帕子將那些血跡輕輕的擦拭,隨後便狠狠的丟在地上。


    他瞥見桌邊的畫紙,拿起細細的端詳。


    滿園的曼妙花色,彩蝶翩舞,蔥蘢的綠葉間,一隻小鳥正展翅衝向藍天,而院中樹蔭處的角落裏,斜斜的躺著一個歪倒的鳥籠,籠門大開,地上扔了一把裂了的枷鎖……


    “冷琬心,這就是你想要的,是不是?”他忽然冷笑起來,“你把我的恩寵當成枷鎖,你寧願死,也不願陪在我身邊,是不是?”


    “皇上言重了,誰不想好好的活著呢,倘若我那麽不珍惜性命,不是早就自盡了嗎。”冷琬心靜靜的看著他染上怒色與悲色的臉龐,與他相識以來第一次,主動向他伸出手去,輕輕撫上了他的眉心。


    怕是最後再看一眼這糾纏於心的樣貌了,雖是下定過決心再不留戀,此刻卻也忽然漫過了一些心痛……


    “我的性情,注定與皇上不合,如今我還有幾分容色,皇上大概還不舍將我處置,若是日後說不定哪句話衝撞了龍顏,便會落得個淒慘的下場。如今這樣也好,在皇上的百花叢中,我怕是能有幸成為永遠也不會衰敗而亡的一枝,永遠能留個最亮麗的記憶在皇上心中,也便不枉琬貴妃這等殊榮尊號了。”


    她輕輕的笑著。


    墨宸峻握緊她的手,黑眸中滿是痛楚。


    “許老正在趕迴宮中,我不會讓你死。”


    “命數天定,許老隻是個醫者,卻不是神仙。皇上怎麽也犯起糊塗來了。”冷琬心依舊虛弱的笑著,墨宸峻將她輕輕扶起,靠在床邊,看著她淩亂的發,他大手輕輕的為她梳理起來。


    那樣一雙秉刀執劍的粗手,竟在她發上如此輕柔的撫動,冷琬心凝神望著他,他的目光中竟真的溢滿了悲傷,那濃濃的悲傷,第一次讓她有種想哭的衝動……


    他拿起一隻白玉簪,那玉簪通體瑩白,不染半分雜色,雖隻是普通不帶任何雕琢的長簪,卻依舊美的耀目。他輕輕的將它插入她的發間,雙手慢慢向下,捧住她的臉頰,俯下身去以頭抵住她的額頭,低喃道,“冷琬心,你記得,我恨你,恨你用這種方式逃離我,擺脫我。我不會原


    諒你。”


    他語調中的悲絕讓冷琬心的淚瞬間便滾了下來,她輕輕掙脫起來,“皇上不要與我如此親近,怕是我的病會傳染了皇上……”


    “我不怕,若是真將我傳上,你豈不是就更不能將我擺脫了。”他苦笑起來。


    冷琬心頓時咳得厲害,眼見著絲帕又被染紅,墨宸峻厲聲喚了禦醫,隨後便坐在一旁,眼看著禦醫宮婢忙前忙後,冷然不語。


    藥液已經進不去口,剛剛服下,便齊齊的嘔了出來,禦醫急的滿頭大汗,墨宸峻淡淡說道,“若是琬貴妃有事,你們便全隨了她去吧。”


    一幹人立即顫巍巍的跪下,“貴妃娘娘實在是體虛之極,這病症並不是突然襲來,而是積蓄已久,還容皇上……”


    “琬貴妃不喜吵鬧,誰若再多言聒噪,便給朕拉出去。”他依舊是無波無瀾的淡淡說著,聲音卻讓人全身起寒。


    琬逸宮眾人手忙腳亂,慌成一團,冷琬心卻已全然不知。


    幾度昏睡,幾度轉醒,感覺自己再也沒氣力支撐時,已是深夜。


    她茫然的望著頭頂,這真真假假搞的她自己都有幾分惶惑,莫不是自己真的要死了?


    “醒了?”墨宸峻低啞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她想扭頭都已經沒了力氣。


    他將她輕輕擁入懷中,依舊是那個冰冷的胸膛,是那般霸道的禁錮,她此刻卻忽然生了幾分留戀。


    墨宸峻,不管前世今生和你究竟有何牽絆,這許多的恩恩怨怨,如今就要全都斬斷。


    希望此生再也不要相見,你依舊做你的擎天帝君,放我於蒼茫眾生,做一個平凡的女子吧……


    “墨宸峻,可否……許我一件事?”她低低喚道。


    “除去赦免東峪,一切皆可。”他依舊不做半分讓步。


    “那便,罷了……”她苦笑,連她的死都不能讓他心生憐憫,看來那仇恨真的是深入了骨髓,深入了血液……


    “此生,來生,讓我們永不要再見吧。”她輕輕一歎,頭終於無力的一歪,軟在了他的懷中,他身體僵直,半晌未動,良久,才緊緊的將她抱住,似是要將她漸漸變的僵硬的身體硬生生的揉進胸膛一般,用著狠力……


    “冷琬心,你休想!”他終於喝出一道悲吼,穿破了深深宮牆,劃透了淒淒夜空。


    可惜懷中的她,再也聽不見……


    *


    啟恩元年五月,琬貴妃薨。


    皇帝輟朝七日,舉朝哀篤。偌大的皇宮處處淒白,以寄皇帝哀思。


    因登基初年尚未始建皇陵,遂葬琬貴妃於東郊瓏山。


    依琬貴妃生前遺願,將其貼身婢女阿音放歸民間,不再受深宮束縛。琬貴妃生前與皇後姐妹情深,感情甚篤,故皇後親自於瓏山為其陪靈三日,虔心為她往生祈福求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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