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把墨宸峻那一身玄黑的外袍襯得更加淒冷,而他狂舞的銀劍在紛紛劈下的數道閃電中閃起的星星冷光,在這風雨交加的黑夜裏,更是讓人寒栗萬分。他發狂的揮斬著草木花枝,瞬間便將這冷清多年的宮苑裏本就不怎麽繁茂的園景,斬落的更加蕭條。


    “峻哥哥……峻哥哥……”


    耳邊忽然響起一陣甜甜的唿喚,那奶聲奶氣的笑聲讓他的心口一陣劇痛,持劍的手猛然間無力的垂下,手心裏似乎多了幾分柔柔的觸感,是記憶深處那雙稚嫩的,軟軟的小手……


    墨宸峻用力的攥緊雙手,想要把那小手牢牢的握住,沿著指縫流淌的卻隻有寒涼的雨水……


    “臣妾竟生此逆子,臣妾對不起皇上,對不起元熙……此等不仁不義,不忠不孝,喪盡天良之孽障,罪該當誅……”當年皇後那聲聲悲切的泣訴猶在耳邊響起……


    嗬嗬,好一個喪盡天良,好一個罪該當誅!墨宸峻仰天長笑,任憑雨水直直的擊在他的麵上,嗆的他幾乎喘不過氣。


    “朕要親手殺了你這孽子!”耳邊忽而又是一聲怒喝炸響,接著便是一道利劍刺進了他的胸膛,那鮮紅的血光霎那間便染紅了他的眼睛,他看著麵前震怒的父皇,隻是清冷一笑,任憑口中鮮血如注般湧出,卻始終沒有說半個字……


    一幕幕往事電光火石般攜著冷冷的雨水直直的逼近他的腦海,他心頭疼痛難忍,竟重重的跌跪在地上,以劍撐住身體,才沒有倒下,柳成和幾個隨從慌忙上前攙扶住他,他一向威猛剛強的身軀,竟在雨中微微的顫抖。


    他忽然拂開眾人,猛的起身,大步向外走去,生風的腳步直奔馨雅宮……


    一腳踢開宮門,幾掌便劈開了阻攔的宮人,直奔皇後內殿,已經安歇下的皇後看著一步步逼近的墨宸峻,大驚失色,“峻兒,你……你要做什麽……”


    墨宸峻全身濕透,雨水順著墨發滴滴滾落,手中的劍鋒直指皇後,血紅的雙眼浸滿了殺氣。


    “我能做什麽?母後可是怕了?母後若沒有做過虧心事,又為何要怕?”墨宸峻咬緊牙,冷煞的麵色,比夜色還陰沉萬倍。


    侍女們已經嚇癱,皇後不停的往牆邊躲,顫手指著墨宸峻,“你這大逆不道的孽子,你……你……你竟因兒時的事永遠放不開,要永遠記恨我,永遠和我如此針鋒相對嗎?”


    “母後這是在質問我?還是在試探我?”墨宸峻一聲冷笑,“沒錯,我生就心胸狹隘,睚眥必報,我本想讓你親眼看到我血洗東峪那日再和你一並算賬,我要把你的每一個親人囚為最低賤的下奴,讓你眼睜睜看著他們受盡淩辱卻無能為力……可如今我忍不下了,我已經忍的太久!”


    他說著便揮劍刺了過去,牆邊的皇後頓時手起一道利器向他


    飛了過來,墨宸峻頭一偏,剛剛躲過,寧王便衝了進來,他直奔皇後身前,擁住瑟瑟發抖的她,怒聲斥道,“皇兄你到底要鬧到幾時才算?你竟對母後起了殺心,你讓我如何能再容忍你原諒你?!”


    墨宸峻冷冷道,“我從來不需要任何人原諒,任何阻礙我的人,不管是誰,我都不會手下留情。”


    寧王一臉痛色,“好,既然話已至此,除非你先殺了我,否則我不允許你動母後一根頭發!”


    “崢兒,我的崢兒……”皇後倚在寧王懷裏痛哭失聲,墨宸峻咬緊牙,“墨宸崢,你休要怪我不念情分!”


    他說罷便要揮劍刺向他身後的皇後,卻不料心頭猛的一陣抽搐,他持劍的手險些將劍抖落在地,而很快口中便是一口黑血湧上,他匆忙迴身倚劍而立,血落在濕透的玄黑衣袍上,渾然不著痕跡……


    皇後緊盯著他的身影,目光一閃,顫聲道,“峻兒,你怎麽了?”


    墨宸峻調整著不穩的氣息,心頭那怦怦的跳動卻讓他連話幾乎都說不出,他知道此時必是又受了柳玉的牽製……


    該死,真是該死!他究竟要受這女人的牽製到幾時?!


    他咬緊牙,胸中溢滿了狂怒的煩躁……


    他知道此時無法再在這裏呆下去,縱有萬般不甘,也隻能硬撐著沉重的雙腿,強作鎮靜的向外大步走去……


    “你皇兄他最近可是身子不妥?”皇後緊聲問道,寧王眼中一片哀沉,“皇兄他如此對待母後,母後卻還惦念他的身子……”


    “他再如何,畢竟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啊。”皇後輕泣著,又問道,“他是否最近染了疾病?可有找禦醫療治?”


    寧王搖搖頭,“皇兄身體一向健壯,沒見他有什麽不妥,母後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吧,皇兄若再來尋母後麻煩,可如何是好……”


    皇後垂下頭,掩下眸中的那幾分疑慮,隻是輕聲道,“放心吧,他隻是說說氣話,不會把母後如何的。”


    “我會加強馨雅宮的護衛,便是皇兄再來也須得經過母後同意方可入宮門,這些日子我也會一直住在宮中陪伴母後。”寧王低聲說道。


    “崢兒……”皇後倚在他懷中一聲長歎,似是對他說,又似是自言自語道,“母後為你取名為崢兒,就是想要你有朝一日爭得你該擁有的一切,可你卻為何偏偏生了副不與人爭的性子……皇權也罷,女子也罷,你為何從來不主動爭取,都讓旁人搶了先……你為何總是這般讓母後惦念不下啊,我的崢兒……”


    寧王皺起眉,“母後的話,兒臣聽不懂。”


    “罷了,罷了,母後累了,你也去睡吧。”皇後無力的揮揮手,眼睫含淚的重新躺下,側過臉去,再也不發一言。寧王為她掖好被子,又默默的陪了片刻


    ,這才悄然起身離去。


    站在殿門前,望著夜色中的雨簾,皇後方才的話猶在耳邊,寧王不由輕輕的歎了口氣。


    皇權,他從來不曾覬覦,至於女子……那一張清雅的麵容悄悄浮在眼前,他苦澀一笑。縱使再是深愛,她的心若不在他身上,他又豈能強扭?他深知不能得到所愛的苦楚,又豈能忍心讓她承受同樣的傷處?她幸福,他便知足了。


    又是一聲輕歎,他清雋的麵容上帶著苦苦的淺笑,轉過了身。


    *


    枕雲閣。


    眾人散去後,除了殿門宮門處的守衛,殿內便隻留冷琬心一人跪在靈前。窗外雷雨交加,道道閃電劃過,讓這本就有幾分陰森氣氛的殿內更顯恐怖。


    或許是因為心底太過難過,便分散了精力忘卻了周遭的一切,不知過了多久,冷琬心終於將腦子裏翻騰的那許許多多的雜亂思緒壓製住的時候,才想起自己執意要入宮來的本意。


    沒錯,她是奔著那麵銅鏡和鄔珺山皇陵而來,她之所以要讓太子允許她再見皇上一麵,就是想要再看一看那麵神秘的銅鏡,期待著會再次發生些什麽……


    根本顧不上害怕,她大膽的站起身,四處張望著,找尋著。她謹慎小心的翻找著放置物品的各個角落,卻毫無所獲,想起那日皇上看向銅鏡那專注癡迷的目光,她心頭忽然冒出來一個大膽的念頭,莫不是那銅鏡是他最重要的隨身之物,已經陪他置入了棺中?


    她看著不遠處的內棺,心怦怦直跳。


    素有的考古知識讓她多少清楚幾分,在還未正式入殮前,皇帝的內棺一定尚未封死。那麽此時她若是趁人不備將那銅鏡取出,應不會被人發現……


    窗外忽然劃過幾道閃電,唿嘯的風雨聲讓她恍惚迴到穿越時的那個夜晚,看著窗外的電閃雷鳴,她暗暗尋思,在這同樣的環境下,隻要找到那麵鏡子,這會不會是個契機能夠讓她迴去?


    念及此,她大膽的走向了內棺……


    就算她不迷信鬼神,可這畢竟是個駭人的舉動……


    她咬緊牙,想要尋到那麵神秘銅鏡的執著心念,不停的給自己壯著膽子,她深吸一口氣,輕輕的推動了棺蓋,明黃龍袍的皇帝那張灰土色的臉便一點點呈現在她眼前……


    她扶在棺蓋上的手抖得厲害,額頭甚至緊張的滲出汗來,她著急的在擺放於皇帝身旁代表著各種吉祥寓意的物件中,尋找著那麵銅鏡……果然,那麵銅鏡正躺在皇帝的右手一側!冷琬心激動的心怦怦直跳,連忙顫手伸進棺去,想要把它取出來……


    “住手!你好大的膽子!”忽然一聲厲喝從身後傳來。


    本就緊張萬分的冷琬心嚇的一聲尖叫,頭發很快就被一雙手狠狠扯住,將她拖倒在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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