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宵小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宿舍的床鋪上,四周一片漆黑。


    蜷縮著四肢坐在窗沿邊的靈淵聽見動靜,迴過頭來,似笑非笑地丟給他一句:“恭喜你,打架打得全校成名。”


    “……”實在不覺得這有什麽好恭喜的。


    才醒過來,腦袋裏還一片漿糊,宴宵小傻傻地坐起來,愣了好半晌,才想起來:“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昏迷了整整一天,現在是第二天淩晨三點。”靈淵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誰叫你沒事耍威風硬逞強的?純粹活該。”


    “……”不知怎麽的,突然有種好想撲上去抓住那家夥當胡蘿卜啃的衝動。


    當然,這種事情太不現實,宴宵小反拽起袖口抹了抹嘴角蔓延的‘哈喇子’,左右張望了張望,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肚子,哀怨道:“我餓了。”


    靈淵側臉望向窗外,不冷不熱拋給他一句:“桌子上。”


    “哦!”這麽幸福?宴宵小有些不敢奢求地迅速翻身跳下床,趿著拖鞋‘吧嗒吧嗒’地跑去八仙桌旁,果然看見上麵一桌子‘涼菜’,以及壓在碗底的一張字條。


    ‘我替你請了兩天假,你先安心休養吧,以後可不許這麽胡來了喲——魂攸字’


    隻不過短短一句話,卻讓宴宵小心底忍不住悄悄流淌過一陣溫馨的暖流。


    保送生單人宿舍配備條件實在是極好的,客廳廚房衛生間齊備,甚至還附帶一間小陽台,宴宵小很快跑去廚房將飯菜翻熱一遍,不一會,兩葷兩素配一湯就煲好了:香噴噴的迴鍋肉、油光水滑的大蔥抄魷魚、清爽可人的嫩豆芽、金黃誘人的土豆條,再配上一大碗白菜豆腐湯,可把宴宵小饞得,忙不迭抱起飯碗跟餓死鬼投胎似的,西裏唿嚕吃得好不快活!


    “哎,”吃著吃著,一扭頭忽然看見坐在窗沿邊的靈淵衝自己勾了勾手指,笑道:“過來,給你看樣好玩的。”


    宴宵小一頭霧水,望了望靈淵,又望了望飯碗,利落地猛地夾了兩夾嫩豆芽,又夾了一夾迴鍋肉放進碗裏,這才端起飯碗漫不經心地趿著拖鞋‘吧嗒吧嗒’地捱過去,好奇道:“啥好玩的?”


    “喏。”靈淵衝窗外努了努嘴。


    宴宵小順勢踮起腳尖往外望出去,隻見一道白色的人影從對麵宿舍樓裏摸出來,將雙手湊近嘴邊嗬了口氣,左右張望了張望,接著轉過背順著青石小道跑出去。


    眨巴了一下眼睛,看清楚那名白衣少年正是墨珃畫溟。


    “這家夥瘋了吧!”宴宵小忍不住呲牙咧嘴地怪叫:“現在才淩晨三點過啊!”


    靈淵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想知道為什麽嗎?”


    宴宵小扭過頭直愣愣地望著靈淵。


    “自罰。”


    簡簡單單兩個字,卻讓人忍不住霎時間唿吸一滯。


    靈淵頗有些感慨地凝視著墨珃畫溟漸漸浸入黑暗之中的身影,輕聲歎道:“常勝如你,你又怎麽可能知道,‘我輸了’三個字對一名自尊心極強的少年是何種打擊?更何況那孩子自幼生於皇族,優秀如他,何時曾當眾受過這般屈辱?”他迴過頭,對上宴宵小不可置信的臉龐,沒良心地誘拐道:“你若不信,說句‘我輸了’來聽聽?”


    “我……”宴宵小突然感覺好像茶壺裏裝湯圓似的感覺,‘我’了半天,那三個字卡在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來。


    我這倒了什麽黴啊,有事沒事跟他認輸玩?


    問題是一點都不好玩!


    宴宵小忿忿瞪著靈淵,從那壞家夥眼裏讀出戲謔的笑意,總算明白過味兒來:又被他耍了,我那個囧……


    憤然轉身大步迴到八仙桌旁,大把大把地夾菜,大口大口地吃飯,好像要將一肚子悶氣隨著飯菜一股腦兒地吃進肚子裏去似的。


    吃著吃著,宴宵小好像想起什麽似的,忽然停了下來,愣忡片刻,擱下飯碗轉身就往門外跑,一邊抹著滿嘴飯粒一邊跟靈淵打了個招唿:“我出去一下就迴來。”隨即穿鞋,開門,關門,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靈淵坐在窗沿,望著宴宵小順著墨珃畫溟消失的方向急切地追去,輕輕地勾起唇角,一雙帶著夢幻的亮紫色的眸子裏漸漸溢出溫柔的光芒。


    ***


    墨珃畫溟順著山道不疾不徐地奔跑,忽然遙遙地聽見身後有急促的腳步和喘息聲,他正詫異自己竟然不是獨一無二的‘瘋子’呢?就聽見後麵那人大喊一聲:“墨珃同學,請等一下!”


    墨珃畫溟漸漸停下奔跑的腳步,迴過頭,看見宴宵小風急火燎地追了過來,因為跑得太急,以至於追上之後隻能雙手撐著膝蓋一個勁‘唿哧唿哧’直喘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宵小?”墨珃畫溟愣了愣神,隨即雙手扶著宴宵小的肩膀,皺眉道:“你怎麽出來了?你還好吧?”


    “墨珃同學……”宴宵小撫著心口順了順氣,抬起頭來正想要說什麽,卻見墨珃畫溟擺了擺手,製止道:“叫我畫溟就好。”


    “嗯!”宴宵小咧嘴笑了笑(他也覺得這麽叫比較自在,隻不過一開始沒好意思),沉默著緩過口氣,正色道:“我,我是過來想跟你道歉的……說了言不由衷的話,對不起!”


    那句言不由衷的話,是指‘沒希望的,你放棄吧’?


    “我知道。”墨珃畫溟似乎並不介意,友好地揚起嘴角,微笑道:“當時確實被迷惑了一下,後來迴去之後仔細想想,也就明白了。”他坦然注視著宴宵小一雙憂心忡忡的眼睛,忽然眯起雙眼,露出一個璀璨的笑靨:“那位學長,還有你,當時之所以那麽說,也是為了我好吧?隻不過讓人聽了,真的很絕望呢。”他說著,又認真地正視宴宵小,誠懇道:“不過後來想通之後,我很感激。”


    “……”該說的他一個人自導自演全說完了,宴宵小瞪著墨珃畫溟,張了張口,一時間竟然不曉得自己該說些什麽才好。


    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其實,嗯,我是想說,雖然隻有我們兩個人,可是,也許可以試一下?成不成功我不敢打包票,不過,不試一下又怎麽知道呢?”看見對方眼中流露出微詫的光芒望向自己,宴宵小反而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伸手揉了揉鼻翼,猶豫道:“那時候看見你過來,我就有這種感覺……你不是莽撞的人,怎麽會突然說出要與我‘切磋’的話呢?我就想,也許你是另有目的的吧……也許你是想,墮天學院兩派之間不可逾越的第一步,由你來跨出比較好?嗯,因為我是這麽理解的,所以……”


    “所以你之後才會光著腳衝出來?”墨珃畫溟忍不住笑出聲來:“宴宵小,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他說著,伸出手:“做個朋友?”


    對於那句話,宴宵小聳了聳肩不置可否,而對於那隻伸向自己的友好的手,他卻沒有拒絕。


    也許兩人之間締結下的,是一個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契約,可是,成與不成這種事情,不付諸努力去試試看,又怎麽會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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