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覺得,如果燕王府的最終目的是奪得皇位,那麽這些年裏,他們要行動的機會不止一兩次。


    當然,所有的兵權都在王府手上,讓他拍著胸脯說出對燕王府絕無疑心這樣的話,也是說不出口的。


    人最怕什麽?打臉。


    燕王府大權在握,誰知道他哪天會不會真的就把他給端了呢?何況還有當年那件事件在


    當皇帝三年,他無時無刻不是戰戰兢兢。


    老實說,挺累的。


    如果從來沒有擁有過這個位子,也許是另一種感受。


    可是偏偏又坐上了。


    太後又總不斷地告誡他要防這個防那個,沒有人知道,他其實還挺期盼也有一兩個兄弟能站在朝上幫幫他。


    而不是這樣能在皇位上呆多久,怎麽呆,完全由他人來決定。


    可是後宮裏他的兄弟全都讓鄭太後殘害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那兩個,估摸著也是完全沒有那膽子再進宮。


    完全可以威懾四方的燕王府,又被人人當成洪水猛獸。


    畢尚雲此刻問出這句話,仿佛把他一腔的不好的情緒給攤了出來。


    “燕王府不滅,皇上皇權便不穩,蕭家父子虎視眈眈,皇上難道不是應該心知肚明的嗎?”畢尚雲直視著禦案後頭的他,今夜裏他的目光有些過於懾人。


    李睿沉吟著,說道:“朕尚未親政,接連地拿功臣開刀恐怕不好。再者這些年燕王府也沒有什麽把柄出來。”


    他不想做個任憑人操縱的皇帝,越是有人想操縱他,他反而越是不想順從。


    燕王府雖說強勢,但這些年從來沒有操縱他,這或許是他對他們保有幾分親近感的原因。


    “怎麽沒有?”畢尚雲說道:“就在一個時辰之前,蕭淮夫婦以及霍究帶著侍衛夜闖太傅府!


    “若不是老夫命大,蕭淮早已一劍刺穿了臣的胸脯!誅殺朝廷命官可是死罪!何況老臣還是先帝任命的托孤大臣!


    “燕王父子猖狂如斯,皇上應該果斷一點才是。”


    “竟有這等事?”


    李睿是實打實地吃驚了。


    他沒想到蕭淮和沈羲會去刺殺畢尚雲!


    但蕭淮武功高強,他還有那麽多侍衛,他為什麽要去刺殺畢尚雲?


    畢尚雲一介文官,又是如何自他們手下安然無恙地脫身?


    他沉聲道:“朕這就傳燕王叔進宮來問問!來人”


    “慢著!”


    畢尚雲突然喝止。


    這聲音中氣十足又果決利落,竟全然不似他平日舒緩親厚的模樣。


    “老臣要的可不是皇上站出來和稀泥,我要的是你的決心!皇上要是想坐穩這皇位,燕王府必須除!”


    李睿凝眉道:“昔年先帝曾承諾李家與蕭家江山共治,朕怎麽能做出這等背信棄義之事?”


    “皇上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畢尚雲站起來,走到他麵前,“一山不容二虎!這世上江山永遠也隻能一個人坐,怎麽可能江山共治?


    “更何況李家於燕王府還有十幾號人的人命官司在!


    “老臣籌謀這麽多年就是為著幫你清除障礙,而你卻跟我提什麽不能背信棄義?!”


    “太傅!”


    李睿變了臉色,“這十幾號人的人命官司是什麽意思?”


    畢尚雲冷笑:“皇上不是特地自老臣手上要迴了那銅匣子嗎?


    “你都知道衛家以及衛羲兒皆是被逼死的,還來問我做什麽?你以為燕王父子步步為營圖的什麽?不就是為了當年的事向李家報仇嗎?”


    “衛家果然是你們逼死的!”


    李睿怒形於色。他看了眼簾櫳下垂眉攏手站著的宮人們,咬牙道:“衛家人跟朝廷有什麽相幹,你們這是禍及無辜!”


    “那又有什麽關係呢?


    “皇上,成大事者最忌優柔寡斷,你知道衛氏及衛家人死在蕭放手裏,給咱們造成了多少便利麽?”


    畢尚雲說道:“你該知道,這世上最值得你信任的人隻有兩個,一個是你的母親鄭太後,一個便是老臣。”


    “太傅!”


    撫案而起。“太傅於大周功勞不可磨滅,但還請太傅謹記自己的身份!”


    他將他與鄭太後並稱“我們”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鄭繡除了勾搭了韓頓,居然連大她幾十歲的畢尚雲都有牽扯?


    他心裏湧起深深恥辱,連帶著神情也淩厲起來。


    “皇上多慮。”畢尚雲道,“老臣不是韓頓,大周也沒有第二個韓頓。


    “老臣的使命從一開始就是幫你穩固皇權,這一點至死都不會有改變。


    “就比如現在,你不下旨,我也同樣能讓燕王府栽個大跟頭,但你若是下了旨,對你對大周則隻有好處。”


    李睿抿唇望著他,再度緘口。


    “聽我的話,即刻下旨給五軍營下所有原屬於李營的將領,讓他們自接到旨意時起,無論營裏發生任何變故也不要行動。”


    畢尚雲接著又緩緩說起來。“讓他們好好配合,做得好的,等燕王府被滅之後再行論功封賞。”


    “你想幹什麽?”李睿終於問。


    畢尚雲卻一笑,說道:“擇日不如撞日,即刻開始,我們就來將燕王府給滅了!”


    李睿望著他,咽了口唾液。“朕尚未親政,需得加蓋太後玉璽”


    “那就把她請出來!”


    他居高淩下,一字一句放得平緩,但當中的壓迫感卻是不容迴避的。


    李睿暗裏握了握拳,抿唇看向殿門。


    “母後在養病,朕不便去驚擾。”他隱隱皺了皺眉頭。


    無論如何,君為臣綱,畢尚雲身為臣子這樣命令他也是逾矩的。


    若是旁人,治他個欺君犯上已是妥妥當當!


    但他是先帝甚為倚重的太傅,又是顧命大臣,他不能也不敢。


    “軍國大事,迫在眉睫,養什麽病!”畢尚雲怒了,聲音拔高了好幾度,方才的遊刃有餘瞬間不見蹤影。


    像是完全沒在意到李睿的抗拒,他兀自在旁邊設給他的椅上坐下,直言問起他來:“你可知道倘若不下旨讓咱們的人保留實力,到時候將會落得兩敗俱傷?!”


    李睿攥著拳頭,說道:“我不是很懂太傅的意思。”


    “意思就是將會有一支秘密軍隊如今已經盯上燕王府,以他們的力量完全可以將燕王府拖入被動境地!


    “咱們隻要坐山觀虎鬥,等到適當的時機出手撿漁利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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