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剛叫人把宋姣給勸下來,韓頓又聞訊趕迴來了。


    事情他早已在半路就已知道。


    這會兒看到差不多被拆了的安榮堂,還有狼狽到快讓人認不出來的宋姣,也不由怒道:“還有沒有規矩!”


    這裏鐵青著臉著人將人帶下去,便也忍不住埋怨起溫嬋:“老太太也太意氣用事了!


    “朝堂並不似後宅,哪裏能這般隨意胡來?那沈若浦眼下正在風頭上,您去算計他的孫女,這本就理虧!


    “您就是要去,如何也不先問過我?!


    “如今可好了,犧牲個姣姐兒鬧了笑話不要緊,要緊的是倒讓他沈家反過來撿了個大便宜!”


    溫嬋今日丟臉丟到不行,心裏早已經恨不能趕緊找個地方閉門自省,加上被宋姣這麽樣一番鬧騰,也是有些魂不守舍,也就是為著這老夫人的尊嚴而強自撐在那裏。


    這會兒再被他這般數落,便也忍不住了,當即沉了臉道:“自校場下來到如今,便隻處處見你護著沈家!


    “你既怪我辦事不妥,如何也不見你主動替我分憂解勞?!”


    韓頓忍氣疲乏:“孫兒就是護著,那也沒有什麽不對!


    “於咱們要緊的終究是宮裏,如今皇上對沈家甚為體恤,太後也不能不顧著朝堂大局。


    “孫兒若是趕在這當口去搗亂,那豈不成了拆太後母子的台?這於韓家有什麽好處?!”


    溫嬋深吸氣,閉眼撐起了額:“你出去吧,我靜一靜。”


    韓頓還想說什麽,彌香這裏卻已經送起客來。


    他無奈退到廡廊下,到底一拂袖,大步離去了。


    屋裏溫嬋望著燭光,也頹喪地出起神來。


    今日的事情完全脫離她掌控了!


    對於賜婚沈羲這件事,原本她是十拿九穩的。


    她不幹涉朝政,隻不過是請慈寧宮賜個婚,就算是太後那邊會遇到點阻力,那也在她意料之中。


    鄭太後她也不隻認識一天兩天,她對她不說絕對了解,至少也有七八分。


    這種事情到最終,她不可能完全駁她麵子的!


    可是她到底還是算錯了。


    她一沒有想到蕭淮會得知這消息,二沒有想到他會以這麽強硬的態度來對付宋姣或者是她。


    她不明白這中間出了什麽差錯,是她之前錯估了蕭淮對沈家的重視,還是錯估了蕭淮這人的心胸?


    又或者是錯估了燕王府延伸在大周各處的爪牙黨羽?


    總而言之,這原本是件很平常的事,但結果就是出現了這樣的意外!


    而且這意外居然使她白白將自己唯一的外孫女給弄丟了!


    這一去西北,可就等於人沒了沒有兩樣!


    蕭淮挑中的男方是個從五品的千夫長,他們是歸五軍營管的,原本軍戶就不能隨意走動,這又擱在燕王府治下,蕭淮隻需吱個聲下去,那麽她這輩子都別想再出西北!


    而這樣的人選,她原本是給沈羲準備的!


    她安暢了許多年的心,在那一刻突然就變得絞痛起來!


    但最最讓她紮心的卻是,宋姣落得這樣下場,而沈羲卻撿了那麽個大便宜成了燕王世子的未婚妻!


    日後她頂著這身份,即便是婚前,那也等於是半個燕王府的人了,連宮裏都得顧忌她三份,又何況是她?!


    她隻覺得自己的心一寸寸地被壓碾著。


    她都六十六了!


    完全應該安享榮華的年紀!


    可眼下卻居然還要受這樣的羞辱,以及還要被自己的孫子和外孫女所埋怨?


    這些年她過得有多風光,這一刻她簡直就有多羞臊!


    她撫著心口道:“拿碗安神湯來。”


    沈羲對蕭淮把宋姣嫁去西北產生的訝異,持續了半盞茶之久就消去了。


    看上去宋姣在這件事裏無辜,可她又何其無辜?


    如果一定要怪,她也隻能怪溫嬋。


    如果不是溫嬋跑出來作死,蕭淮又怎麽會恰好拉她出來算起了老帳?而倘若溫嬋得逞,那今日欲哭無淚的可就是她沈羲了。


    這世間就是這樣現實。但一切都有因果的。


    梨香院熱鬧了半日,到晚飯後終於逐漸安靜下來。


    沈羲躺到夜深人靜,卻是忽然又翻身下了床,拿起本書在燈下看起來。


    翻了也不過兩三頁,後窗下就傳來輕微而有節奏的剝啄聲。


    她連忙起身到了窗下,迴叩了幾聲,緊接著便就將窗門打開,一道黑影如魅影般嗖地進了屋裏來!


    戚九立在燈下,仍作著日間打扮,隻是竹籃沒再提過來而已。


    先前沈羲自在馬車裏打定主意後,便與她商議好分頭行事。戚九盯著韓家這邊,而她則直去王府。


    她好不容易與她相認,還有好多話要跟她說,怎麽可能輕易再放她走?


    因此約好夜半在沈家相見。


    “怎麽會變成賜婚給燕王世子?”


    戚九慣於開門見山,又已直接問起她來。


    沈羲點頭,先坐下來先斟了杯茶給她。


    “事出意外,我也莫名其妙。不過目前還不會成親,先走著瞧吧。”


    她都已經知道了這消息,那麽想必這傍晚的工夫,京師都已經傳遍了。


    戚九凝眉。倒是也沒有說什麽。


    沈羲扶著杯子靜默片刻,才望著她道:“你跟家父的淵源,是怎樣的?”


    賜婚這裏暫且可按下不提,她須得先把他們這段弄清楚。


    說到沈崇信,戚九略頓,迴憶道:“當年殿試,我正匿在宮裏房梁上輪值,把害你父親的人動作看了個清楚,便就順手拉了他一把。


    “他看到了我麵容,因為在宮裏,我也就無所謂。但沒想到後來竟還會有這種因果。”


    戚九語音低沉,清瘦的臉上有絲悵然。


    沈羲望著前方出神,說道:“所以我能等到你,想必也是因為因果了。”


    戚九垂首靜坐,隔了半晌才道:“我六歲進入鐵營,學習如何成為一個出色侍衛,從來沒有奢望過在我命在旦夕的時候,也會有人出手救我。


    “你父母於我有再生之恩,他們因我而遇難,護佑你是我應盡的責任。


    “我曾經想過把你帶走,或者潛入沈府護著你,又或者將所有欺負你們的人全都殺了,可不管哪種,我都沒有辦法保得你最終平安。”


    今天木有加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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