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皆都靜了一靜。


    除去沈羲私心裏所擔憂的,賜婚這種事兒體麵雖體麵,但也得看安在什麽人身上。


    若是一向受寵的人家,那麽賜婚的對象定然壞不到哪裏去。便可算是錦上添花。


    可若並不是在皇帝心裏占據著重要位置,那麽賜婚好不好,就得看運氣了。


    沈家雖然略有起色,卻還遠稱不上得寵,做為維護著沈羲的珍珠她們,自然是寧願她自己選個如意郎君嫁了,而不是任由皇帝亂點鴛鴦譜的。


    “應該不會的。”憑霜惴惴地道,“姑娘是魁首呢,倘若要賜婚,難道不應該從姑娘先賜起麽?”


    這種事哪裏說得準?又沒有規定該誰先誰後。


    但是沒有人反駁,畢竟鬧得人心惶惶地也不是什麽好事。


    “行了,去傳話吧,都近午了。”裴姨娘招唿起來。丫鬟們便立時散開了。


    元貝見得人全走了,便停在沈羲麵前道:“已經打聽出來了。”


    沈羲隨即示意她跟著進內房,在南邊榻上坐下,這才讓她往下說起來。


    元貝道:“彌香和柳絮都是韓老夫人的陪嫁,昔年她們從張家一道過韓家的據說共有男女老少十八個。


    “張家遇難那年,一批老的仆人偷偷地追隨南下了幾個,而後腿腳不便的留了下來,後來下落不明,想來也都已作古。


    “彌香與柳絮原是韓老夫人跟前最小的丫鬟,後來隨著老的那些亡的亡,走的走,她們倆也憑著機靈成為了老夫人身邊的管事娘子。


    “聽說前些年還是柳絮更得用,丈夫兒女都在韓家謀了好差事的。


    “隻是後來因為惹怒了老夫人,除去留在韓閣老院裏當著差的大兒子外,柳絮與小兒子兒媳都搬到了莊子上。


    “如今韓家的安榮堂,便是彌香為最老資格。在韓家裏她有間兩進三間的院子,丈夫雖然不在了,但是女兒也在大廚房裏當著二管事,兩個孫女都是韓家兩位姑娘跟前的大丫鬟。


    “據說老夫人還曾經起過放他們奴籍的心思,雖然沒有發話下來,但是這份恩寵估摸著也是不遠了。”


    沈羲印象裏的彌香柳絮還是昔年垂髫小丫鬟的模樣,更深的記憶卻沒有。


    不過聽說隨去韓家的那批奴仆裏還有幾個偷偷出來跟著南下的,心下又不覺安慰。


    張家能有這樣的忠仆,也不枉張家曆代的仁厚之名罷?


    “你剛才說柳絮是得罪了韓老夫人被罰去的莊子裏?”她問道。


    “正是。”元貝點頭,“奴婢打聽到,事情發生在約摸七八年前,正值韓老太爺還在病榻上時。


    “具體也打聽不出來,隻聽說那天夜裏是柳絮伴著老夫人在老太爺房裏侍奉湯藥,結果不知怎麽的,半夜就讓老夫人給打了出來,翌日就趕去莊子了。


    “如果不是那會兒韓閣老已經在朝中任了要職,而柳絮的長子劉沁又在韓閣老麵前十分得用,經韓閣老出麵作了保,不然恐怕一家子都全被趕出府去了。”


    “韓家老太爺?”


    聽到這裏,沈羲忽然挺起了腰背。


    韓家老太爺韓若矩,在溫嬋這五十年人生裏可扮演著不輕的角色。


    但是因為已故的緣故,沈羲也一直未曾關注過他生前。


    柳絮竟然是在他病榻前得罪的溫嬋,那究竟是因為什麽事?是與韓若矩有關?


    柳絮能夠在溫嬋身邊呆上這麽久,而且還如此得用,可見不會是個莽撞的。那她為何會在老了還惹怒上溫嬋?


    又或者,她惹怒的是韓若矩,溫嬋隻是代為發落?


    可是不管得罪的誰,柳絮都沒有衝動行事的道理。


    除非是入了誰的坑。


    而這個挖坑給她的人,彌香倒是占了大半的嫌疑。


    畢竟柳絮在的話彌香未能獨攬大權,而柳絮走了之後,她如今便平白少了個對手。


    這麽說來,倒是可以初步推斷彌香與柳絮之間是有嫌隙的。


    哪怕不是彌香挖的坑,柳絮如今與她地位懸殊,相形之下沒仇也能變成有仇。


    “能接近到柳絮麽?”她問道。


    元貝凝眉搖頭:“這恐怕有些難。


    “韓家莊子裏全是韓家的人。柳絮帶著家小在那裏務農,輕易也不出來。咱們便是能進去,多半也不能使她卸下提防。”


    這倒是實情。


    即便柳絮被罰在莊子裏,可她畢竟還在受著韓家恩沐過活。


    何況還有個長子呆在韓頓身邊。所以即便是失勢日子也苦不到哪裏去。


    她又是在溫嬋身邊呆了幾十年的人,溫嬋什麽手段,她多少得顧忌著,既有這諸般牽絆,要想使她吐露出些什麽便不太容易。


    但是,她卻預感這條線於她來說又是極為有用的。


    畢竟這倆人可都是伴隨溫嬋五十年過來的,說不定有些陰私連韓頓他們都未必知道,但她們倆卻知道。


    就比如她當年殺死張盈這件事,她溫嬋肯定不可能從頭至尾是自己一個人辦下來的,總得有些事情需要人去辦罷?


    就算當年什麽把柄也沒落下,知情的人說不定也早就被她給除了,可是這麽些年裏,彌香她們真的什麽痕跡都察覺不出來?


    她問她討血玉鐲的時候她都還失過神呢。


    “這兩個人,你和旺兒都想辦法幫我盯著。要用錢的地方便跟珍珠吱聲。”她交代道。


    元貝應下來,但略想之後她還是問:“奴婢鬥膽問一句,姑娘與韓家是不是有什麽過節?”


    沈羲側首看過來。


    她連忙解釋:“奴婢不是想打聽什麽,隻是覺得心裏若有個底,遇到什麽事情也好判斷。“


    沈羲略想,說道:“你就當是吧。”


    元貝立時稱是,飛快轉了出去。


    小皇帝一日賜下九門婚,消息早就像長了翅膀飛遍了京師。


    當然絕大部分人還是接受的,畢竟女方都是在校場上展示過才情的淑女,而男方也都是自認能與新晉從二品中奉大夫兼刑部侍郎府聯姻的權貴子弟。


    除去性情什麽的皆還有待了解之外,實則真真是門當戶對珠聯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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