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聽到白芍的話,迴頭朝何欣看去,問道:“你們不是隻賣了綢緞莊嗎?怎麽會連宅子都賣了?”


    何欣哭著迴道:“鋪子壓根不是我們的,羽公子要收迴鋪子,衙門那邊又要打點,我們隻能賣了宅子……”


    “就算綢緞鋪子不是你們的,那酒莊呢?還有成衣鋪子,那可是分家的時候,姨奶奶親手拿地契給你們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何欣不斷搖頭,“我討厭你,我恨你,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把毒藥喝下去。”她像孩子一般大哭了起來,語焉不詳地嚷嚷:“這下大弟和三弟死定了,她一定會殺了他們,我該怎麽辦,我要怎麽辦啊!”


    何歡隱約猜到了怎麽迴事,可何欣隻是一味哭泣,她隻能迴頭問白芍:“你在三叔父家看到什麽?”


    白芍答道:“迴小姐,我隻是聽守門的婆子說,二小姐他們在半個月前就搬走了,她並沒有見過新主子。”


    “別哭了!”何歡迴頭嗬斥何欣。何欣卻似瘋魔了一般,一邊哭,一邊用額頭撞擊桌角,對她的話置若罔聞。


    何歡一把抓住何欣的領子,使勁搖晃了兩下,想讓她清醒一些,卻見她的眼神已經沒了焦距。她揮手一巴掌重重打在何欣臉上,怒道:“你到底想不想救你的兩個弟弟!”


    何欣捂著臉頰,怔怔地看著何歡,嘴裏喃喃:“我討厭你,是你害了我們,是你……”


    何歡沉聲說:“我不管你是討厭我,還是喜歡我,你若是不想你的弟弟枉死,就原原本本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這樣他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入夜,謝三剛剛探望過林捕頭。迴到衙門就見周副將正在院中練拳。他大聲說:“周副將,我們好久沒切磋過了。”話音未落,他已經一拳揮向周副將的肩膀。


    周副將雖然被謝三的聲音嚇了一跳,但他似乎對他的行為習以為常。迴身抵擋謝三的攻勢。


    兩人切磋了幾十招,周副將漸漸體力不支,落了下風。他突然間改變招式,右腳掃過謝三的下盤,同時一拳擊向謝三的咽喉。


    周副將算是最早一批跟隨謝三的人,兩人相處差不多有五年時間,深知上司的弱點。他已經準備好在最後一刻收招,眨眼間就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扣住了。就在他錯愕莫名的時候,他隻聽“噗通”一聲,他居然被謝三製服在地上。


    謝三大笑一聲放開了周副將的手腕。翻了個身席地而坐,喘著粗氣笑道:“我現在相信,我的武功真的進步了。”以前他一向難敵周副將的突襲。


    周副將同樣劇烈地喘息著,惋惜地說:“看來以後我再難贏三爺一迴。三爺,這才半年的時間。您這是經高人指點過嗎?”


    謝三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了,低聲說:“是林捕頭。早前他總是找機會與我過招,都是用一些我沒見過的招式,他說,他是江湖人士,用的是江湖上的招式。當時我隻覺得他在開玩笑,這會兒才明白。他是用心良苦。”


    周副將見謝三情緒低落,心知他先前的好心情並非因為林捕頭傷勢好轉。他感慨道:“對我們這種粗人來說,不能替妻兒報仇,真是比死了更難受。不過他已經沒有尋死的心思了,等他替妻兒報了仇,慢慢總會好起來的。”


    謝三沒有接話。他剛才去見過林捕頭。他已經有了生存意誌,但他渴望早日恢複的心情,完全源自仇恨。他不能說他有錯,他隻是擔心,他會因為仇恨丟了性命。


    或許人生本來就沒有對與錯。隻是每個人的立場不同罷了。


    謝三掩下情緒,轉而詢問周副將:“你與趙幫主約了明天什麽時候見麵?”


    “辰時。”周副將答了一句,想了想又壓低聲音說:“三爺,若羽公子果真是先太子的……沒有皇上的旨意,恐怕……”


    “我知道,畢竟他們是親叔侄。不過皇上也不見得願意見到他活著迴京城。”謝三歎息,轉而說道:“現在說這個還太早,倒是這位趙幫主,看起來他是憎恨所謂的倭賊的,但早前陵城一夜幾百口人被殺,那些賊人都是從水路上岸的,那是他的地盤。”


    周副將點頭道:“我會注意他的,隻是漕運衙門那邊……三爺,若是讓朝堂上的那些老頭子知道,您沒有請示皇上,直接挾持了漕運總督……”


    “那些老頭子想要痛陳我的不是,也得等這邊的事情結束。放心!”謝三拍了拍周副將的肩膀,“我還沒有娶妻生子,我知道分寸的。”


    周副將再次從謝三臉上看到他以往沒見過的笑容,驚奇地問:“三爺,您這是有什麽喜事嗎?”


    “暫時還不算什麽喜事。”謝三沒有繼續往下說,隻是仰麵躺下,望著夜空的月亮。他很想去何家看她一眼,哪怕隻是遠遠瞧一眼。他終於知道,什麽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相信她定然也是十分在乎他的,否則也不會命白芍過來衙門打探,他有沒有受傷。


    “算時間,你的部下已經走了幾日,快馬兼程的話,過兩天應該就能收到京城的迴音了吧?”謝三低聲嘟囔。一旦得到京城的訊息,不管沈經綸是神是鬼,他都不需要再忌憚他。到時他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他,何歡是他的未婚妻,不需要勞煩他保護。


    當然,他現在也可以找沈經綸攤牌,隻是他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落人口舌,再加上何歡又一味口是心非,他得先把他們的婚約落到實處。


    周副將不知道謝三的心事,正默算時間,忽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三爺,出事了!”長安一邊喊叫,一邊慌慌張張跑入院子,“三爺,何家出事了。”


    “出了什麽事?”謝三一躍而起。


    長安用力喘一口粗氣,結結巴巴說:“何大小姐被何二小姐下毒,危在旦夕,何二小姐已經被沈大爺拘禁……”


    長安話音未落,謝三已經衝出院子,隨手牽了一匹馬,在夜色中疾行。


    這一刻,謝三的腦子完全無法思考,他隻知道一件事,何歡被下毒了,他必須馬上見到她。


    何家大門外,沈鍾山聽到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引頸張望。


    早前,何歡要求他謊稱她中毒,送她迴家,再告之沈經綸,請他關押何欣,並把她的書信送至沈家。


    因事出突然,他沒辦法請示主子,隻能暫時按照何歡的要求行事。偏偏他去沈家送信,沈經綸並不在家,就連沈誌華也不在。下人們都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他隻能留下何欣和書信,先行迴何家。


    這會兒他聽到馬蹄聲,以為是沈家派人來了,直至馬匹越來越近,他才發現馬背上的人是謝三。


    何歡在茶樓就吩咐過,不要聲張。謝三這麽快得到消息,隻有兩個可能,他要麽監視著何家,要麽留心著沈家。


    “謝三爺,請留步。”沈鍾山站在大街中央。


    謝三不止沒有拉住韁繩,反而揚手一鞭。


    幸虧沈鍾山也是練武之人,他慌忙躲避,狼狽地滾落街邊。“快,攔住他。”他急聲吩咐手下。他們除了保護何歡,同時也奉了主子的命令,阻止她與其他人接觸,特別是謝三。


    謝三心急如焚,早就失了理智。他在何家門前飛身下馬,凡是有人靠近他,他揮手就是一拳。


    沈經綸生怕何歡有危險,派來的幾名手下功夫都不弱,可他們大概是被謝三的氣勢嚇到了,竟沒人敢再次上前,眼睜睜看著謝三“嘭嘭嘭”用力敲門。待沈誌華趕過來,欲阻止謝三,周副將亦趕到了。


    “開門!”謝三大喝一聲,正想一腳踹開院門,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謝三沒有搭理張伯,徑直往二門走去。張伯錯愕地看了看謝三的背影,迴頭又見周副將似兇神惡煞一般擋住門口,與沈誌華等人對峙。


    謝三行至二門,用力拍打了兩下院門。他再也不耐煩等待,索性一躍而起,翻牆而入。


    院子內,陶氏、曹氏等人雖然聽到了外麵的聲響,但是當她們打開房門,隻見一個黑影大步流星往西跨院走去。她們來不及驚叫,就聽何靖大聲說:“謝三爺,您每次出現,非要翻牆嗎?”


    謝三壓根沒聽到何靖的質問。他用力推開西跨院的院門,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涼棚下,正呆呆地望著天空。他停下腳步,她慢慢站起身,向著他走了兩步,又猛地止住了步伐。她身旁的燈火並不明亮,但他看得很清楚,她好端端的,並沒有受傷,更沒有中毒。


    何歡整個人籠罩在昏黃的燭火下,她看不清黑暗中的人影,但她知道,來人是謝三,他正站在院子門口看著她。


    “謝三爺。”陶氏等人趕了過來,“這麽晚了,您急匆匆趕來,可是有重要的事?”


    謝三不知道陶氏說了什麽,他隻聽到一陣呱噪的聲響。他怒氣衝衝地轉身,“嘭”一聲關上院門,粗魯地拴上門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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