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是什麽意思?”


    白維奇的質問是對她的能力的明確否定,這讓已經在酒店工作了六年之久的倪薔覺得分外覺委屈。


    “白總,我不明白您這話的意思,難道我支持老白總的項目建設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白維奇笑一笑,語氣冷冽,湊近她的耳旁一字一句道:“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老白都走了,你再怎麽討好,他也看不到呀!”


    倪薔身體顫了顫,耳旁他說話的聲音經久不散,如一陣陣寒風刮過。


    等她反應過來,白維奇離開她,神情裏飽含的滿滿輕蔑之意倪薔能清楚的看出來。


    “我知道你在我父親身邊是個什麽樣的存在,”白維奇乜眼,轉而在倪薔臉上打量,“你這樣的女人對他來說倒是挺讓人省事,隻要給了你想要的,金錢和地位,就夠了吧?”


    倪薔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了,“白總,我不知道您是不是真的有心在羞辱,但我必須提醒您,您這一番話讓我很不舒服!”


    白維奇嗤笑一聲,抬手從衣兜裏拿出一隻鋼筆,在手裏轉著:“需要我再把話說明白些?倪經理,這是在我父親的遺物裏找到的,一隻鋼筆,做工精良,上麵卻刻著你的名字,筆法也是出自我父親之手,看樣子是他親自刻上去的,這東西的存在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白維奇話中的意圖已是再明顯不過了。


    那隻黑色烤漆鋼筆的存在,是她二十五歲生日時,白碩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年份時間都在標簽裏寫的清清楚楚。倪薔永遠不會忘記!


    那時她剛剛入職酒店工作一年多,能在生日的時候收到酒店**oss的祝福已是莫大的榮耀了,更何況是這樣一份名貴而意義非凡的禮物。


    倪薔受寵若驚,帶著感恩和忐忑收下這份禮物,對白碩的感情也正是因為這隻鋼筆發生了錯變……


    40多歲的男人於一個初入社會的年輕女孩兒來說,是一個高大的存在。


    他們有學識,有人生經曆,有對世事的獨到看法,他們可以給年輕女人所不能得到的東西——


    是什麽?


    白維奇說的對,是金錢和榮耀。


    而這兩樣東西,正是23歲的倪薔最需要的。


    倪薔生活在普通而略顯保守的家庭。


    父母都是教師,彼此關係融洽,相敬如賓。倪薔從小接受著最傳統的教育,上學什麽的按部就班,小升初,初升高,到大學,從學習到為人處世,都深受父母的影響,連談戀愛都是中規中矩,一開始就奔著結婚去的,(雖然後來還是分手了)。同時作為家中獨女,她也算是父母捧在手心裏的人。總得來說,一路無風無浪,恣意順暢。


    從某些方麵來說,無風便是順。


    親戚眼中的倪薔,是品學兼優的好姑娘,是受命運眷顧的幸運兒。


    和美的家庭、能拿上台麵的學曆、端莊的長相,這樣的她在身邊人之中是值得令人豔羨的。豔羨之時,也在等著看她何時將運氣用完。


    很不幸的是,倪薔在大學畢業後,似乎就真的將前22年的好運氣用得差不多了。


    先是和大學戀愛的男朋友分手,而後在工作上屢次碰壁,好學曆成了廢紙一張。最傷心的不是失戀和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而是迴家後收到一眾親戚表麵關心實則來看笑話的“慰問”和父母無聲的包容。


    畢業一年後,倪薔通過關係去了千島酒店,最能利用的便是她那時的青春,所以獲得了一個酒店前廳部接待的職務。


    第一次見到白碩是她剛進公司一個星期後的員工大會上,在金碧輝煌的酒店大廳,白碩對著上百名工作人員說:“人活在世上,最難過的事情有三件,一是親人分離,二是餓肚受寒,三是被曾經羨慕你的人嘲笑!”


    倪薔聽到這話,胸口悶得要喘不過來氣。


    會後她想起自己當初上大學,乃至即將畢業時的“雄心壯誌”。


    很簡單的要求。她希望有份穩定的工作,可以讓她養父母,養自己,再有就是找個條件不錯的男人結婚,無關愛情。一切穩定,就是最好的。


    而她的“穩定”和別人的穩定,區別大概就在於,是找個有錢有貌有身家的男人還是找個一般的男人結婚,是需要月薪三五千的工作還是月薪萬兒八千的工作。


    毫無疑問,她所希望的“穩定”,標準並不低。


    如果她想達到這樣的標準,此刻,就必須隱忍,一步一步往上爬!


    那之後,倪薔有了一次和白碩近距離的接觸。


    白碩到前廳部查看工作時,倪薔為他送上了一杯咖啡。


    他喝上一口,抬頭看她,蹙眉問:“新人?”


    倪薔略有忐忑,垂首道:“是的白總。”


    白碩點頭,放下咖啡杯,“嗯……下次注意了,咖啡裏放兩塊兒糖,太苦了。”


    倪薔頓了頓,沒有應,白碩問她:“怎麽了?”


    她猶豫了很久,說:“陳經理說,您血糖高,所以我……”


    聲音漸弱。


    白碩聽了先是一愣,而後爽朗一笑,“這樣啊,嗯,所以我並不是很經常喝咖啡,茶倒是多,你可以到我辦公室拿一些碧螺春在前廳部備著,下次我來,就別泡咖啡了!”


    第二天,倪薔到白碩的辦公室拿茶葉,(白碩那話是對她說的,除了她別人也不敢去拿),白碩在桌麵工作,看到她,立刻就認出了,笑容淺淺道:“來酒店多久了?”


    倪薔道:“還未滿一個月。”


    “還是試用期?”


    “嗯……要試用三個月。”


    白碩頷首說:“麻煩幫我泡一杯茶,謝謝。”


    白碩的辦公室有專門的茶具,倪薔應了一聲,揣著砰砰直跳地心到茶台前,坐下來。洗杯,燒水,放茶葉,注水,水放七分滿,碧螺春收水,如雪花般紛紛落入杯中,翻滾,騰起……


    白碩放下手裏的工作,看倪薔一步一步衝泡茶葉,動作略顯不自在。


    衝泡好了,倪薔將茶端過來給他,他喝一口,臉上露出溫和的笑。


    “以前泡過?”


    倪薔訕訕道:“沒有,我父親喝茶,但不喝這樣好的茶,泡茶也沒這麽講究……”


    白碩笑著點頭,“看出來了,是昨天下了功夫,現學現賣的吧?步驟倒是一點兒沒錯。你人很誠實,還是個仔細人,適合在前廳部工作。”


    這樣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倪薔當時並沒有聽出有別的深意。


    三個月後,她通過試用期,成為正式接待員,卻在一個月後,被白碩點名隨同到外地出差。一年後,她先後在預定處和商務中心,從接待員升到主管。到現在,已是從客房經理做到前廳部經理。這一切,即便糅雜了她的努力,似乎也顯得太過順利了。


    倪薔感謝白碩,在她以為好運氣即將用完的時候,替她將幸運女神挽留住了。


    對於她和白碩之間存在曖昧關係這件事,倪薔無從辯駁。


    她的心虛讓白維奇更是輕視。


    男人對女人產生好感,並不是一件錯事,錯的是,那個男人是白碩。


    平心而論,在同齡人中,白碩是個十分有魅力的男人,許是因為有錢,他平時保養得很好,看起來完全不像半百之人,穿上西裝,身形仍是挺拔。性情又是溫和,說話時語氣緩緩讓人很舒服。


    白碩對她好,倪薔知道。


    他卻也不是對所有員工或者有那麽幾分姿色的女員工好的,倪薔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是哪點吸引了他,她隻知道,這六年來,他對她的好,與對任何人的好都不太一樣。


    隻可惜,他是有妻有兒的人。而現在,他兒子正站在倪薔對麵,接替他,成為她的上司,並且,正在揭穿她與白碩之間從未說破的關係!


    白維奇看著手裏的鋼筆,牽起嘴角說:“我不知道我父親是出於什麽原因,這麽執著於修建親子遊樂場,但既然現在,是我在酒店主持工作,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按照我的方式去經營酒店。”


    說罷,他惡狠狠地盯住倪薔,“哦,忘了告訴你,我父親的遺囑裏並沒有提到你……至於你的工作能力,我會親自考察!”


    池夏從辦公室裏出來,正在打電話。


    倪薔還在慌神,望著白維奇一動不動。


    池夏看到兒子,楞了一下後對電話裏的人說:“我知道你是哄我開心,這家裏也就數你老三嘴甜,我沒事了,時間長了心情會緩和的……吃飯?好呀,過兩天我們一起吃飯……在哪兒都行,你選吧,我準備迴家了,你有空就可以過來看我……嗯,先這樣,掛了啊。”


    掛了電話池夏對兒子道:“是絳家的三小子打來的電話,安慰我來著。你怎麽來這裏了?”


    池夏不解地看了倪薔一眼。


    白維奇涼涼開口:“我來找倪經理說幾句話。”


    “說什麽話?”


    “工作上的,已經說完了。”他攬住池夏的肩膀,“走吧媽,我叫人送你迴家。”


    池夏迴頭對倪薔說:“倪經理,像以前對老白一樣,以後你也多幫著點兒維奇……辛苦你了。”


    像是被人猛的打了一拳,倪薔身形不可察覺的晃了晃,張嘴,說不出話來。


    她隻聽到白維奇似笑非笑道:“她會的,我們走吧……”


    最後留給她的,隻有白家母子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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