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著頭,假借用帕子擦拭眼淚的機會,沈梨秋掩去了嘴角那一絲冷笑。


    她可真是傻透了!


    還以為皇後方才那番話,是真的在為早夭的大皇子傷神。結果呢?人家不過是在打感情牌而已,利用旁人的同情心,給自己撈好處?


    沈梨秋幾乎要忍不住問問皇後,午夜夢迴時,可曾夢到過那早夭的大皇子。


    而大皇子又會不會開口發問,母後你為何要利用兒臣?


    “娘娘,您言重了,臣婦怎敢責怪娘娘您呢?雖說臣婦不曾做過母親,然卻曾也為人女。母愛自是世上最偉大的存在,您做什麽都是應當的。”


    心中在冷笑,然沈梨秋卻不至於因著這些個事兒便徹底喪失了理智。


    也因此,她很完美的配合了皇後,不僅展示了自己的大度,更是為皇後方才那番失禮的舉動尋到了最好的理由。


    母愛……


    嗬嗬,單憑這兩個字,就能掩蓋掉所有一切的罪惡嗎?


    就如同沈二夫人,她做過的每一件事兒,可不都是因為她的那一雙兒女嗎?


    害死了自己的大嫂,霸占了侯府所有家產,不惜毀掉親侄女的清白和幸福,隻為了能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得到那潑天富貴。


    而這,又何嚐不是因為母愛呢?


    “安陵,沒想到你小小年紀,懂得倒是挺多的。你說的不錯,本宮也隻是為了天聰的幸福。那南詔國……唉,安陵你也應當知曉一些事兒吧?以往,安陵侯可曾對你提起過?”


    沈梨秋嘴角微微一翹。


    又扯上了安陵侯沈鵬飛?


    好嘛,說完了母愛,又提到了父愛,這是想要明著說,陛下對天聰和碩公主不夠慈愛嘍?


    這倒是事實,不過想要她配合的話……


    “是呀,南詔國在那極南之地,那邊同咱們大齊是全然不同的。不說沒有東都城那般繁華,據說他們那邊連個像模像樣的屋子都沒有。都是那什麽用竹子編的,而且還不是全然封閉的,是那種從外頭一眼看過去,就能看到裏邊情形的。”


    “什麽?”


    皇後驚唿連連,她本來是想繼續打感情牌的,卻不曾想,沈梨秋竟是真的知曉南詔國的事情。


    冷不丁的,皇後迴想起了去年衛太子來訪一事。


    不對,嚴格說起來,那應該是前年的大年三十了,畢竟今個兒已經是大年初一了。


    那時候,沈梨秋對於衛國的一些事兒,也是了如指掌。且根據衛太子當時的表現來看,沈梨秋一點兒也不像是隨口瞎編的,而是確有其事。


    也就是說,方才關於南詔國的事兒,也完全是真的?


    “安陵,你再同我好生說道說道,你還知曉南詔國的什麽事兒?”


    皇後緊張的忍不住雙手顫抖,連不知不覺間改了自稱都不曾發覺。


    對於改變陛下心意一事,皇後是真的沒有任何成算。倒不是她惜命,不願意豁出去鬧上一鬧。怕隻怕,她這廂鬧得狠了,氣得陛下直接發落了她,再將天聰送往南詔國的話……


    那她是真的欲哭無淚了。


    “南詔國……除了沒有像樣的房子外,最出名的應當就是遍地的蛇蟲鼠蟻了。”


    沈梨秋側著頭,假意思索了片刻,才又慢吞吞的開口。


    “據說,那邊的蛇蟲鼠蟻同咱們大齊是截然不同的。不說旁的,單是那最普通的螞蟻,南詔國的螞蟻聽說能有雞蛋大小!”


    “天!”


    “還有那蛇蟲之類的,不說個頭要比大齊來得大多了,最重要的是,它們身上還自帶著毒。我記得,以往聽父親說,仿佛那時候他剛帶著兵馬進入南詔國,手下有個小將無意間被某個不起眼的蟲子咬了一口。當時沒太在意,可迴頭卻發現,整個胳膊都腫起來了,最後隻能拿刀將整條胳膊給卸了下來。”


    這卻是真事了。


    要不怎麽說安陵侯沈鵬飛是個極為不靠譜的父親呢?


    擱在旁人家中,父親同女兒說睡前故事,哪個說的不是神仙傳說的?便是那牛郎織女或者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也要好過於這般現實血腥的真事兒!


    不過也虧得安陵侯沈鵬飛的不安牌理出牌,至少,沈梨秋如今有話可說了。


    仔細迴憶著當初聽到過的真人真事兒,沈梨秋難得沒有保持麵無表情的樣子,而是聲情並茂的講述了起來。


    因著本就是事實,加上沈梨秋確實有說故事的天賦,這麽一番講述下來,皇後那臉是煞白煞白的。


    便是麵上有妝容遮蓋著,那脖頸處,也是毫無一絲血色。


    更別提被幾乎要被她自己絞斷了的十指了。


    “……呀,娘娘是不是害怕這些事兒?都怨臣婦不好,怎麽就說起了那些個陳年往事呢?臣婦一家子都是鄉下泥腿子出身,還想著自己不怕旁人也不在意了。娘娘,您不要緊吧?”


    當然……很要緊!


    倘若真的是不要緊,又怎會讓沈梨秋說了那麽長的一段告罪話呢?


    要知道,皇後方才是鐵了心想要恢複兩者之前的關係。


    “不、不怪罪。”顫顫巍巍的開了口,然皇後的聲音卻依然在發顫。


    “娘娘,要不要喚個太醫來為你開一劑安神湯?”


    縱然沈梨秋方才是故意這麽做的,卻是真的沒有想到,會將皇後嚇成這般。


    她的本意,隻是不想好生配合皇後行事。再說了,她也沒有想到皇後會這般膽小。便是她說的故事確實生動了一些,然那些個事兒都過去那般久了,且故事中的人物又是陌生人,至於那般害怕嗎?


    這卻是沈梨秋想岔了。


    誠然,那些個事兒對於沈梨秋來說,僅僅是旁人的事兒,甚至還是過了很多年的。便是當年剛聽聞時,有那麽一些小害怕,如果過了這般久了,連一絲一毫的恐懼不會再產生了。


    可皇後不同!


    要知道,昨個兒天聰和碩公主才剛被選為了和親公主。


    在這種情況下,沈梨秋每說一個故事,那故事中遭遇悲慘至極的人,都長著一張天聰和碩公主的臉!


    想想看,這個人被蟲子咬了,用刀卸下了整條胳膊。


    那個人被毒蛇逼得摔下了懸崖。


    還有什麽被蚊蟲叮咬了以後,腦袋腫得有兩三個那麽大。


    更不說還有更多的人,直接喪命在了南詔國。


    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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