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夫人果然是耐不住的人。


    雖說蕭驚天的那番話,給了她極大的衝擊。可換個角度來看,當她放棄了原本心愛的女兒沈蓉蓉時,那麽她就隻剩下了沈光宗這唯一一個兒子。


    安陵侯府已經敗落了。


    盡管在多年以前,安陵侯沈鵬飛受陛下重用,不止一次的得到豐厚的賞賜。


    可畢竟,坐吃山空。


    多年之後的今日,除卻一個偌大的侯府,其實侯府的家底已然不多了。當然,所謂的不多,跟一般的富貴人家相比,還是極多的。可人心就是那麽不知足,沈二夫人希望重建當日安陵侯府的富貴榮華。


    想著沈光宗不日即將成五品知州,若是再貪墨下瑞親王府送來的聘禮……


    “隻要手腳幹淨一些,以沈梨秋那種不通俗物的性子,定然不會發現的!”


    最終,沈二夫人說服了沈二老爺和沈光宗。


    準確的說,是他們老倆口一道兒說服了兒子。


    沈光宗原本還是有些顧忌的。


    三皇子是個靠不住的,甚至還是個冷血冷情之人,為了破壞蕭驚天的親事,竟是不惜弄死嶽父母。雖說蕭驚天本人也未必能一直靠得住,可在如今看來,至少比三皇子靠譜多了。


    可沈二夫人說得也對。


    如今的安陵侯府,外強中幹。他本人又是個野心勃勃的,五品知州隻是一個開端,將來他一定會平步青雲,比當年的安陵侯沈鵬飛更能耐。可這一切,除了能力之外,錢財也是極為重要的。


    想她沈梨秋,身上有安陵郡主的封號,又是陛下的賜婚。便是沒了聘禮,也無妨吧?


    況且,這年頭娘家昧下夫家送來的聘禮也是常有的事兒。


    試想想,養了十來年的姑娘都給你了,拿些錢財又有何妨?


    隻是,沈光宗雖被父母說服了,卻仍不願意插手此事。


    照他的想法,若父母真的將瑞親王府送來的聘禮給昧下了,身為家中唯一的男丁,這些錢財自然是由他來繼承的。可若是失敗了,那也跟他無關,左右不過是個阿堵物,他才不在意呢。


    抱著這般想法,沈光宗幹脆兩眼一閉,諸事不理。


    ……


    “郡主,事情便是這般,還請您多上點兒心。”


    手捧著茶盞,沈梨秋輕笑著看向跪倒在她跟前的人。對於沈二夫人會向聘禮下手一事,她早已心知肚明,也事先做好了準備。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柳綠竟會到她的跟前將所有的事兒全部捅出來。


    “郡主可是不信?”


    沈梨秋在打量著柳綠,柳綠又何嚐不曾打量沈梨秋。


    見沈梨秋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柳綠心中又苦又澀,還隱隱有著一絲嫉恨。


    憑良心說,假如沈家多年,沈梨秋跟柳綠真的從未發生過任何衝突。這裏頭的原因有很多,然最重要的,卻是沈梨秋並非一個挑事兒的人。


    可柳綠就是看她不順眼。


    像沈蓉蓉,未出閣前活得瀟灑肆意,柳綠心中隻有羨慕。


    再看沈梨秋,出身高貴卻這般怯懦無能,就仿佛一個人天生擁有一切,卻絲毫不在意旁人將她所擁有的一切,一點一滴的搶走。


    這樣的人,不配擁有幸福!


    又或者,便是有朝一日真的擁有了幸福,也遲早會被人奪走。


    柳綠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何沈梨秋的運氣會那般好。出身好也就罷了,還莫名的得了貴人的青睞,先是被賜封為縣主,而後更是一躍成為郡主。如今更是……


    “郡主,還請您珍惜如今的幸福,不要再肆意揮霍了。”


    沈梨秋愣住了。


    細看柳綠麵上的神情,再細想之前的一切,沈梨秋覺得,她大致上已經明白了。


    重生歸來,她的變化真可謂是一日千裏。


    隻是因著刻意隱藏的緣故,很多人都被她的表象所欺瞞。雖說之後,她偶爾也有暴露本性,可柳綠……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跟柳綠真的不熟。


    尤其今生。


    最初剛重生時,柳綠跟隨沈光宗在外任職。而後一迴來就拿她立威,慘遭失敗後,又接連發生了好幾件事兒,直接導致柳綠被休棄。再後來,她們的交集也就是隻剩下宮中那唯一的一次,且還是極為短暫的一瞬。


    難怪,柳綠會這麽說。


    沈梨秋苦笑連連,她忽的又覺得,自己前世是多麽得失敗了。


    連柳綠都認為她是在肆意的揮霍幸福。


    “嫂子,關於聘禮的事兒,你不必為我擔憂。那些聘禮,包括賞賜之物,俱是登記在冊的。沈二夫人若真敢動手腳,那瑞親王派來的護衛們,也絕對敢剁了她的手腳。”


    柳綠悚然一驚。


    “對了,嫂子也許不知情吧?沈二夫人的雙耳,便是被瑞親王削下來的。”


    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下人。


    更別說,沈斌根本不是普通下人。一個連三皇子都敢出手狂毆的人,會對沈二夫人手下留情嗎?至於憐香惜玉……


    抱歉,莫說沈斌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個會憐香惜玉之人,便是他真有這般心思,麵對早已顏色盡失的沈二夫人,估計也沒法心軟。


    “郡主,是民婦多慮了。”


    愣了半響,柳綠露出了一個極為苦澀的笑容,看著倒是讓人心酸不已。


    沈梨秋心中一動。


    其實,真要算起來,柳綠跟她並無太深的仇怨。


    便是在前世,害死她母親的,是沈二夫人。奪走侯府家業的,是沈二老爺和沈光宗。害死她和孩子的,則是沈蓉蓉。


    柳綠除了會在言語上奚落她之外,還真的沒有做過旁的過分之事。


    自然,今生也是如此。


    便是拿她立威,到頭來吃虧的卻也是柳綠,她本人並未受到任何傷害。


    “嫂子,你可是投靠了瑞親王?”


    “並沒有。”柳綠詫異的抬頭,旋即再次低頭,解釋道,“民婦倒是願意投靠瑞親王,可王爺卻看不上民婦。倒是民婦的祖父和父親,得了瑞親王的好處,在民婦離開娘家前,叮囑民婦要想法子好生報答郡主。”


    柳綠那一脈的柳家,雖跟柳貴妃有親眷關係,卻早已分家另過。


    前些日子,柳綠遭了大難,柳貴妃非但沒有出手相助,反而將柳綠往死裏踩。雖說本意是為了對付沈梨秋,然事實上,柳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通過這件事兒,柳綠的娘家算是看透了那一支的親眷,在得了瑞親王的好處後,果斷的改投瑞親王。


    “報答我?”


    沈梨秋茫然的喃喃自語著。


    聞言,柳綠忽的展顏一笑:“是的,報答郡主。隻因瑞親王答應了民婦的祖父和父親,便是讓民婦成為寡婦,也決計不會再成為棄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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