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惡魔始祖,你的眼睛真的太過幹淨了,獄鬼,在天道允許範圍內,我想帶你去外麵看看。”寶樂輕撫著他的眼皮。


    “什麽?”獄鬼有些懵。


    “雖然我沒法真正放你自由,但可以帶你出去走走看看,你願意麽?”寶樂問道。


    “你可知放我出去的代價麽?”


    “這個你放心,有天鎖在手,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真的,有什麽事我擔責,這地下世界太安靜,也太孤單了,咱們到熱鬧的地方去看看吧。”


    她瀟灑的將天鎖向上拋出,天鎖圓環在他們頭頂不停的旋轉,震動嗡鳴。


    “你不怕我麽?知道我本體是什麽,又為何淪落至此麽?”在天鎖籠罩之下,獄鬼依然不能動彈。


    寶樂搖搖頭,神使說的話,太多不可信了,但獄鬼的心聲不會騙人。


    “我本是神龍初凝前被天道剝棄的惡意,也是最初誕生於魔窟的魔之本源,修煉千載有了意識,成了一尾黑蛟。叩天初誕時吸走了天地靈氣,我自當不服,原以為會有一場惡戰,沒想到叩天自覺愧對於我,行他心中之善,停止吸靈,暫緩了成神之路。


    我唯恐生變,不客氣的全部接收,甚至搶奪了萬物的生機,叩天想要阻止,可惜已非我敵手,天道插手棄我於深淵混沌之中,意要分化我,還靈大地……最後,我修成魔龍活著出來了,並打造出了魔族大軍,想要再戰叩天,反抗天道,可最終越不過自然法則,被天鎖天火囚於此地。


    我說這麽多,就是想告訴你,我是神龍的惡意所化,可與惡意惡念相融,我將終日影響你誘惑你,讓仇恨蒙蔽你的雙眼,讓你雙手沾滿血腥,成為天怒人怨的血羅刹……”就像曾被他兩次附體的藤妖。


    自由當前,獄鬼打開了話匣子,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當然也有跳過的脈絡,比如艱難的成神之路,以及天道的不公不仁,更有他不願意想起的隱痛,如此漫長的歲月,疼痛仍在,悔意不減,這說明他心如明鏡,能照纖塵。


    輕觸之下,寶樂知道獄鬼最後一段話,並非真心。


    他一心向往自由,而且心有執念,但不是法力被封的現在,他若此時忍不住再行惡,再次觸犯天規引來天雷,三股神罰之力能徹底擊潰他的神魂,所以現在並不是一個出去的好時機,他又不舍得主動拒絕,於是苦言相勸這不怕事的妖王。


    迴神的寶樂,突然覺得這一切是天道的錯。


    獨善如叩天,走上光明坦途,抬頭就能看到神位,卻留戀世間萬物,甘於奉獻,不懂拒絕,被耽誤在路上;獨惡如獄鬼,走在夜色泥濘路上,漆黑路遙,為了成神,不擇手段,越過高山,跨過險阻,先一步到達終點。


    但他不是天道屬意的龍神,所以一切的努力皆枉然,又因其罪惡昭彰,在自然法則的約束下,被叩天重傷於荒(無窮山),被天道囚於地下天火煉獄之中。


    獨善就無貪欲,無進取心,無爭奪意;獨惡就無節製,眼裏容不得它物,一心掠奪。


    所以在最初的時候,天道就不該剝離惡意,讓神龍的生命不再完整,這樣良善的叩天幾乎很難堪破生死劫,哪怕得天道眷顧重塑了神龍體,他依然是殘缺的,不完整的。


    寶樂憐惜的望著這條大黑蟲,很難想象他曾是威風凜凜的大魔龍,離成神僅一步之遙,卻因殺孽過重,被打入無間煉獄。


    “獄鬼,來吧,化為我另一半的身體,有嘴,有手,有腿,有自由,我會慢慢告訴你,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何時該忍耐,何時該行動。你靈魂其實很純粹,我能一眼望到你的心,所以不要被惡意主導行為,我願意與你共享身體,我都不怕,你在害怕什麽?”寶樂再次開口道。


    “你不悔?”獄鬼對自由向往得太久,最是經不起誘惑的。


    “不悔,來吧。”寶樂默念著小語咒試著牽引著獄鬼融進了身體裏,才剛剛輕觸他魂體的一角,妖王魂如遭重擊,痛得她直接暈死過去。


    獄鬼本體力量過於強大了,妖王魂體根本承受不起,獄鬼輕歎一聲,轉而鑽進了玉骨小棍中,這本是龍骨,才與他最為契合。


    寶樂遲遲未醒,天火環繞滋養著她魂體,獄鬼借龍骨化為人形陪護一旁,這小小的妖王還真是膽大妄為,竟想著以身接納魔龍之軀,助他脫困的誠意十足,他獄鬼也願意以誠相待。


    在獄鬼接受她的一刹那,紅光大起,懸在他倆上方的天鎖就消失不見了,神器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消失,獄鬼開魔眼四處查看,很是不放心。


    “獄鬼,你知道我得了兩截龍骨的,那一截藏有你的神魂,這一截能容納你的本體,如果你才是叩天,那麽轉世的他們是誰呢?”寶樂蒼白著臉用沉靜的目光緊盯著眼前的陌生男子,正是當初袁悅受欺淩時,推開人群,拉著她就跑那團光,這不是篡改後的記憶,他是真的去過那兒。


    神使說過,對應的魂骨可以相融,那獄鬼這是什麽情況?這個說法是沒必要隱瞞或者撒謊的,因為可以驗正出來。


    “你怎麽知道我的神魂在那截龍骨裏?”獄鬼訝異道。


    “因為我隨你一起迴到了過去,謝謝你當時願意挺身而出,拉我出泥潭。”在那一刻,讓絕望的袁悅看到了希望,又重新振作了起來。


    “我不是叩天,我是獄鬼,我當初拉你出來,不為行善,在我眼裏,不論是妖還是魔,生而高貴,怎能任由卑賤的人類欺辱?”迴想起這事,獄鬼依然義憤填膺。


    他也有自己堅持的是非觀念,不局限於狹義的善惡與對錯,因此才會被判定為異類,淪為罪人,如果他能懂得生命的真諦,並尊重生命,他將比世間所有人都活得簡單通透。


    “你知道麽,天道喜歡綁定宿敵或怨侶,並賦予法則,你現在附身的玉骨裏,有我的妖尾魂,恭喜你,代替叩天,與我魂骨相連了,我終於不用陪他去曆那慘兮兮的生死劫了。”寶樂無限歡喜的說道。


    “叩天的生死劫不過在凡塵裏打滾,而我存在的本身就是劫數,隻配活在地獄裏,以後有你作伴,也不算太寂寞了,哈哈。”獄鬼在幸災樂禍。


    寶樂白了他一眼,給他裹上了厚的冰晶遮體,盡數吸納了周身的天火,這才飄過去牽住了他的手,也聽到了他的心聲,他在強裝淡定,恨不得立刻衝出去,同時在懷疑這一切的真假,以為還在夢境裏,有些猶疑不安。


    “獄鬼,我忘記告訴你,魂骨相連後,我能聽到你的心聲,一句不落的,嘴裏的謊言並不能讓你變強大,誠實一些麵對自己,麵對我,這是現實,不是夢境,你真的已經離開了天火煉獄。


    我們會一起生活在藍天白雲之下,你隻要接受其他生靈的存在,你就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在化身為妖之前,我也是普通人類,並沒有什麽絕對的尊卑之分,我們都是以不同形式,不同樣貌存在於世間的自然生靈而已。”寶樂隱瞞了一些,獄鬼不願多言的過往,她也不好去探究。


    寶樂說完,裹上一層隱形水甲,就牽著他飛了出去,哪怕是荒蕪的無窮山,也讓重見天日的獄鬼看了又看了,滿目留戀,光頭的獄鬼人形,其實很漂亮,叩天轉世也是,龍是天生愛美麽?對了,在童話故事裏,龍還喜歡亮閃閃的東西,有著自己的藏寶庫。


    “你到底是什麽妖?由人修妖又修魔最後還能成妖王,既能禦水,又攜天火,本就天理不通,水火不容的,天道老兒終於瘋了麽?”獄鬼被她笑眼瞧得惱羞成怒了,被困太久了,暢遊天地,大口唿吸空氣,這不是很正常麽?


    “嗯,你最正常了,是我不太正常,我是海妖,是從前那邊的妖海裏孕育出來的海妖族,而天火的故事呢,那就太長了,還要扯到我父母長輩,今日就不多贅述了,但可以說個大概,走,帶你去熱鬧的世界裏瞧瞧,也讓你嚐嚐世上最甜蜜的食物。”寶樂也學著他文縐縐的說話,牽著他向城市飛去。


    獄鬼後知後覺的想到,能被她讀到心思,心裏頓時有些不爽,還不敢表現出來,憋得慌,隻能獨自生悶氣。


    寶樂看破不說破,從擺脫天鎖到現在,都沒讀到他的惡念,他也沒有甩開她獨自逃跑的想法,意外的純真好忽悠,與他待在一起,哪怕拌嘴,都讓寶樂覺得舒服又有趣,這種坦誠相處,讓她很安心,也終於不再孤獨,哪怕陪在她身邊的,是敵非友。


    一進入城市,遠遠的就看到了華影之的大幅廣告,如果有一天他與獄鬼碰上了,會發生什麽呢?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她不該抱有期待之心的。


    一路觀光,解說海殿的曆史,不知不覺,他們飛到了暗海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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