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論在聖所選妻的詭異之處,她身為闕雲的妖主,出現在這個場合,是否有些不合適呢?


    禮堂的魔植開始抖動,伴著花香的音符在四處穿梭,甚至調皮的掀開了女魔的裙擺,引得女士們驚叫連連,寶樂被成功的吸引了,逗得直樂,聖所禮堂的魔植果然是成精了。


    她此時卻懷念小院子裏稚嫩魔植發出的輕悅的樂章,沒有華麗的舞台,隻要執起她手的是姬安,便是無上的盛宴,她真的有些癡了,越是自控,越是深陷,自問也算敢愛敢恨的人,可每每鼓起的勇氣,最後隻能化為無力的輕歎,他偏偏是無情無愛的魔裔啊!


    人群一陣騷動,應該是姬家少主來了,被簇擁在魔群裏的深藍色的頭發真是醒目極了,單看他的背影,就知道是一個極驕傲的魔中貴族,一個敢於反抗命運的勇者,令人敬佩,又令人唏噓。


    寶樂輕輕的提起裙擺準備離開禮堂,如果是那種意義的舞會,她確實是不太合適參加,更何況她心有所屬,還是以後再找機會聯係他吧。


    才走了一步,就被瓊花抓住了右邊臂膀,看來闕雲長得也不賴,當初見到白鳶的瓊花也不過如此,這姑娘已經興奮得發瘋了。


    “寶樂,他走過來了,走過來了,你怎麽能背對著大魔的,這是大不敬啊,快轉過來,我快暈了,他越來越近了。”瓊花太激動了,臉頰飛紅,眼含熱淚,真是極美的少女懷春圖。


    寶樂的眼淚也快出來了,少女魔的力氣大得驚人,寶樂痛得冷汗直流,偏偏抓的是載著妖法的右手腕,她的妖魔體在魔域真是脆弱啊,難道下一步要煉體麽?


    一隻溫熱的大手溫柔又不容拒絕的,接過了寶樂已經青烏的纖細手腕。熟悉的觸感,寶樂猛然轉臉,熟悉的如琉璃般閃耀的墨色眼睛,不熟悉的如深海般墨藍的頭發,熟悉的淡淡紅唇,不熟悉的高挺鼻梁,熟悉的人,不熟悉的身份。


    “你好,美麗的小姐,我是姬闕雲,很高興認識你,可以邀請你共舞麽?”男子帶著陌生的淺笑,禮貌的邀請她。


    “寶樂,快答應啊,還等什麽?急死我了,你這個脆弱的魔,輕輕一捏就受傷,隻能讓大魔守護了,我都大方的忍痛割愛了,你還猶豫什麽啊?”在旁邊看著的的瓊花都急得跳腳了,平時看起來就清清冷冷的寶樂,犯起花癡來也異於常人,成了不言不語的木頭了。


    寶樂這才注意到周圍的關注的目光,帶著窘迫複雜的心點頭表示了同意,遞過去的手,在輕輕的顫抖。


    不知道的人,隻覺得這是高貴的王子摟著灰姑娘幸福跳舞的童話故事,隻有寶樂覺得,這更像是一場不真實的噩夢。


    猶如一記悶雷炸得心口生痛,姬安的欺瞞,讓她這三個月像一個跳梁小醜一樣悲慘可笑,而此時摟著她的人,竟真的在笑,他的眼睛甚至還閃著玩味的紅光,巨大的屈辱感狠狠的挫傷了寶樂的自尊心。


    與姬安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心動的時刻,全變成了一場笑話,一切都是假的,她所有洶湧的情感也找到了來處,她不過是在屈服法則,屈服本能,可悲的重情的一方。


    闕雲就這樣看著她痛苦,輕易的破壞掉如鏡花水月般的脆弱的妖魔情,讓妖主難過,受傷,哭泣,讓她墮魔,養出魔心配置出魔藥,再肆意的把玩丟棄,這種極端的想法令他痛苦又興奮,比雙手沾滿鮮血更刺激百倍,真是痛快啊,闕雲激動得雙目赤紅。


    一舞過後,寶樂就狼狽的逃離了禮堂,心中的悲涼無處可訴說,姬安再也迴不來了,天大地大,她又成了孤身一人,落寞的走在魔城夜色裏,不知何去何從了。


    寶樂的淚珠終於落下了,竟引來了苦雨,苦澀的心情配苦澀的雨水,倒是應景,魔意湧動的雨水正在安慰她,還驅趕著周邊的魔怪,很快整個魔城的街道都空了。


    “知道我不是魔裔,你不是應該高興麽?”是姬安的聲音,寶樂猛得抬頭,看向前麵的闕雲,耀眼的藍發被雨水淋成一縷縷遮擋住了赤紅的雙目,可是嘴角依然含著陰冷的笑意,讓寶樂心痛如刀絞。


    “是啊,我很高興呢,我的伴生魔先生。”她咬著牙,直視他,一字一頓的迴複道。


    她也是捷爾凡千寵萬寵的小公主,是一代海妖,是暗獄之神,她有她的驕傲,她不會哭的,對麵的人不過是一個陌客,不因他喜,也不因他悲。


    “我的妖主,生辰快樂,喜歡今天這份禮物麽?”沒了麵具的遮掩,他真是過分殘忍啊,這才是他的真麵目麽?


    “原來時間已經過了這麽久了,都到我生日了,我想盡快迴家了,可以將分離水的藥方交給我麽?”魔太可怕,她想遠離。


    闕雲慢慢走近,大魔的氣場全開,苦雨也避其鋒芒,寶樂更是向後連退了幾步,心口有裂開的傷口,不能靠得太近,會流血的。


    “你是祖母送我的成年禮物,我很喜歡呢,你的生辰禮是你的伴生魔,你歡喜麽?”闕雲又重複了一遍。


    寶樂終於堅持不住了,淚水模糊了雙眼,直愣愣的看著眼前的魔,太陌生,太絕情了,像第一次認識一樣,她不敢接受,不敢相信,什麽天道法則,什麽不離不棄,不過是這群魔戲耍她的把戲,而她傻傻的信以為真。


    還無知的錯付了一顆真心,雨水摻著淚水,心痛得無法唿吸。


    “嗬,我可憐的妖主,竟然被法則左右,喜歡上了自己的伴生魔,得不到迴應的滋味難受吧?知道我的身份,痛苦吧?看著這樣的我,憤怒吧,就是這樣,不要拒絕魔氣入體,將心門打開。”


    紅眼的闕雲在引導著寶樂修煉魔心,今天確實是絕佳的時機,順利得不可思議,他在折磨妖主時,他自己的魔心早亂了,痛得想挖出來扔出去,對抗法則承擔痛楚,他早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麵上依然在笑。


    寶樂看起來呆呆木木的,其實內心已經千瘡百孔,暴動的魔意狠狠的紮進了心房,痛得她皺起了眉頭。


    任由闕雲牽著她迴到鯨骨的院落裏,這裏充斥著兩人的迴憶,更加劇了痛苦,一直以來闕雲隱在黑袍中,藏在麵具後,看著她在情海裏痛苦掙紮,無知的與法則對抗,一副愛而不得的愚笨模樣,肯定覺得可笑又解恨吧。


    寶樂渾渾噩噩的躺倒在床上,不受控的魔意仍在不停歇的侵入心房,太痛了,她想要抗拒,闕雲最後又說了一句,“為了讓你入心魔,我陪你耗了這麽久,不是說要配置魔藥麽,不是想迴家麽?那就入魔吧!”成了壓死駱駝最後的一棵稻草,四周圍的魔氣兇猛的湧進寶樂的身體裏,闕雲心痛得猖狂大笑。


    第二天寶樂醒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很是虛弱,再次自嘲妖魔體的脆弱,隻是受了小小的情傷就病倒了,堂爺爺知道了一定會笑話她的,他們家是不出情種的,所以傷她的不是魔而是法則,她這樣寬慰自己。


    她現在情況很不好,渾身無力,全身滾燙,喉嚨幹啞,極度缺水,像離了水的魚,就要幹渴而死了,作為海的女兒,若真是這種死法那就太諷刺了。


    她手裏有一張泛黃的獸皮,‘引妖主/伴生妖修得魔心,飲其心頭血即可兩分離’,沒想到苦求多日的分離水的藥方,竟成了她痛苦的源頭,她從一開始就是一份禮物,是闕雲擺脫法則的工具,魔哪裏有情啊?分明殘忍至極!


    若有哪怕一絲情意,大抵也不會這麽做,這藥方如冰冷的刀子狠狠紮進了她的心窩,讓她再次認清了現實,可是這一切又能怪得了誰?隻能怪她自作多情,自作自受!


    清醒過來的闕雲正靠在院子裏大口大口的吐血,他記得昨天的一切,妖主情傷的淚,木然的神情,他狠毒的話語,惡劣的嘲笑,終於讓妖主的妖心入魔,為了所謂的自由,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悔恨,痛苦,他好像生病了,出現了錯覺?牆地和地麵變得滾燙,旁邊的魔植在迅速枯敗,近處的廊廳也變成了朽木。


    這溫度不對!


    他撐起身體向著寶樂的房間走過去,越是靠近,就越覺得熾熱,太不對勁了,一陣狂風掠過,他衝進了房間裏,看到了被烈火燒得奄奄一息的寶樂,極強的火焰抗拒著大魔的靠近,烈火之威似乎可蕩平邪祟,還能克製魔力,救人心切的闕雲一次次靠近,一次次被火焰無情的拍翻在地。


    “闕雲,別再靠近了,那是天火!”被異變引來的還有白越,緊隨其後的是一臉驚駭的白鳶。


    闕雲瞬時紅了眼眶,他自認為了解寶樂,卻從不知有天火的存在。世上不可能存在帶天火的魔,偶有身帶天火的妖也是傳說中的上古大妖,寶樂明明是妖魔體,又出自大海,根本不可能與天火共存的。


    因為他的無知與自私,讓她違逆妖之本心強行修魔,甚至不惜重傷於她也要逼她修煉魔心,如今讓她承受天火焚燒的痛苦,命懸一線。


    痛極的闕雲又吐了口鮮血,明明做錯的是他,為什麽要這樣懲罰無辜的妖主,仰天怒吼,想要提前魔變了,引來天道解救寶樂,哪怕他會變成非獸非魔的怪物。


    寶樂看到了闕雲的痛苦模樣,眼角滑過一滴清淚,原來他也不是全然無情的!這也成了她忍受無邊痛苦時唯一的慰藉了。


    “別擔心,天火正在焚燒魔心魔意,也會燒斷法則,闕雲,你終於可以自由了,而我也可以迴家了。”寶樂明明痛得流淚,卻仍望著虛空淺淺微笑,她好像看到了遠方的家人,正在等待與她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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