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奶奶臨死前希望有兒子送終,葉依曉一定不會聯係葉一鳴的,在醫院裏,她也第一次見到了同父異母的弟弟,像極了他母親,是個瓜子臉柳葉眉的小男孩,他再怎麽乖巧的叫姐姐,也讓人親近不起來,還莫名的不順眼。


    葉母彌留之際看到了兒子孫子,也算了了一樁心事,叫喚著葉靈的名字就撒手而去了,屋子裏很快傳來震天的哭聲,小寶樂隻是無聲落淚,反觀葉一鳴邊哭邊嚎最是投入,路過病房的人都要感念一句感情深厚。


    然後就是葬禮這天,葉一鳴主動將大事小事全權包攬了,對此葉依曉也並沒有多說什麽,覺得這是身為人子應該做的。


    可是在快結束的時候,葉一鳴開始問她們今後的安排,特別關注房子和錢財,她越聽越不對勁,越想越心驚,她怎麽攤上這樣的父親?她真的是恨極了,於是跟他理論,聲音越來越大,此時身旁的寶樂突然朝著載倒了,她慌忙的抱起寶樂就匆匆離開了。


    去了醫院檢查了並無大礙,可能是情緒受了刺激才會突發昏厥,果然過了一會兒,小寶樂就醒了過來,葉依曉鬆了口氣,牽著她轉了幾圈才迴到家裏,一直默不作聲的寶樂,終於開口了:“姐姐,我是不是災星啊,媽媽,爺爺,奶奶是不是被我克死的?”


    葉依曉強忍眼中酸澀,蹲下身來,直視小寶樂的眼睛,堅定的否認道:


    “寶樂,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他們的死跟你沒有任何的關係。你媽媽是救人的英雄,是光榮死去的烈士,我們應該為她感到驕傲。而爺爺奶奶他們,隻是年紀大了,生病了,你在學校裏也學過的,生老病死這是自然規律,誰也沒法去改變的,但隻要我們不忘記他們,他們就永遠活在我們心裏。”


    葉依曉擦了擦寶樂的眼淚,“而且你是葉家的小公主,本應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是我們沒有照顧好你,是我們的錯,是大人的錯,你是最無辜的。”


    明明是救世英雄的孩子,卻擁有如此悲慘的童年,太不公平了,也太讓人抱歉了。


    “那姐姐,我有爸爸麽?他叫什麽名字,他還有家人麽,為什麽沒人來找我?”小寶樂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她以前不懂得舅媽為什麽會罵她野種,後來懂了,也不敢問奶奶,怕加重她的病情,隻能一個人默默的難受。


    葉依曉好不容易將小寶樂哄睡了,也想著要幫她找到父親,小小年紀接連失去至親,正是最缺安全感的時候,幫她找到其他的親人也好。


    第二天,她去了海殿的尋親大廳填寫信息,繳納費用,提交了寶樂的基因登記碼,平民尋親會放在移民尋親之後,所以時間會比較久,短則三個月,長則一年才會出結果,這段時間會與海殿現有的基因進行配比,希望一切順利。


    不管生活多麽困苦,依然還要繼續,葉依曉上班,葉寶樂上學,日子一天天重複的過著。


    直到兩個多月後的某一天,葉一鳴拿著葉母的遺像找上門來,如主人般巡視這個公寓,連連點頭表示了滿意,葉依曉接過遺像,冷默的請他出去。


    “依曉啊,你上次怎麽招唿都不打一聲就跑了呢?害得老子好找,連奶奶的遺像都不拿,老子今天大老遠的送過來,你連杯水都不給你老子喝,就想趕人,怎麽這麽沒教養啊,是不是欠收拾啊!”葉一鳴脾氣說來就來,生活接連碰壁,誰都可以瞧不起他,唯獨自己的孩子不行。


    “葉一鳴,請你出去,再不走我就報警了。”葉依曉小時候怕他,現在不怕了,他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隻會在弱小者麵前,耀武揚威。


    “嗬,連爸爸都不叫了,真是個白眼狼,這房子是你奶奶的吧,我是她兒子,有直接繼承權,要走的是你!”


    “你錯了,這房子是我名下的,就是我的,跟你沒有絲毫關係,請你離開!”葉依曉攥緊拳頭極力忍耐。


    結果葉一鳴竟拿出了撫養她的費用清單,包換葉母的喪葬費一共高達三百萬海殿幣要她支付,葉依曉聲嘶力竭的表示,自己上高三以後都是勤工儉學的沒花過他一分錢。


    結果葉一鳴又說他們當初為了尋找她從瑪雅一路到了暗獄再也迴不去了,這裏麵的損失竟然也要算在她的頭上,葉依曉真的崩潰了,又想到了當初被擄做實驗的痛苦與絕望,她發狂的往葉一鳴身上丟東西,可他就死賴著不走,她氣急了去廚房拿了刀,才終於把他給趕了出去。


    第二天找上門的就是吉賽爾和她的兩個強壯的弟弟,葉依曉冷默的報警了,可是走了司法程序,卻反被通知她有五百萬的債務,她不敢相信,葉爸幾年前又私自將店鋪迴到她的名下,年年貸款,年年虧損已經是債台高築,她不服繼續上訴,沒有經過她本人的許可,為什麽可以盜用她的身份去貸款?


    暗獄的黑暗在此刻才顯露出來,因為她是葉爸唯一有能力償還債務的血親,所以她必須履行償還義務。


    不論這個世界怎麽發展,也改變不了它是資本主義社會的本質,總的來說這不過是銀行與政府利益相連的表現,個人的損失再大也遠不如公家的損失大。


    銀行直接凍結了她賬上的錢,並讓她限期抵押公寓,不然將進行強製拍賣,葉依曉覺得天都要塌了,漆黑一片,完全看不清前路。


    她首先鎮定的將葉寶樂送去了學校,辦理了寄宿,然後向法律係的校友求助,最後還聯係了記者,對於這種明顯不公的判決,隻有盡可能的把事情鬧大,才有可能找到出路。


    可惜所有的努力都沒有起到作用,被無情的打壓,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合夥欺負她,她又體會了兒時被按在水裏,躺在冰凍手術台上的絕望感,那麽的悲慘無助,偏偏這一次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她多希望那個像天神一樣的姑姑能再跳出來幫幫她,幫幫可憐的小寶樂。


    堅守了一個月,公寓還是被強製拍賣了,葉依曉抱著爺爺奶奶的遺像站在公寓對麵的公交站裏,抹抹的流眼淚,她身旁還散落著不少的行李,她終於成了一個沒有家的人了。


    正在她發呆之際,有一輛奢華的飛車停在公交站旁的停車位,下來一位身穿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六十多歲的老年貴族,他筆直的朝她走過來,摘掉墨鏡與她友好的打招唿。


    “葉依曉女士,你好,你可以叫我費利達先生,我是葉寶樂爸爸的叔叔,之前基因比對的結果已經出來了,你可以查看。”


    葉依曉迴過神來,立刻禮貌的迴應,再低頭查看腕屏,確實收到了海殿官方的比對報告,比驗對象確實是這位老先生,“弗利達先生,你好,抱歉,現在實在沒法招待你,寶樂正在學校,需要我帶你去看看她麽?”


    “哦,不用麻煩,我今天是來找你的。”


    “有什麽事麽?”葉依曉有些疑惑。


    “在收到比對結果以前,我不敢相信,在這個孤獨的世界裏,我還有一位血親,所以迫不及待的想帶她迴到身邊生活,在這裏懇請你將寶樂的撫養權轉交給我。”弗利達直接表明了來意。


    “費,費利達先生,請問你們家是做什麽的?寶樂的爸爸呢?撫養權的事,還是要遵循寶樂自己的意見。”


    葉依曉悲從中來,家已經沒了,連寶樂也要離開了麽?可是她現在又如何養得起兩個人?她沒法答應,也沒去反對,隻能看寶樂的意思了。


    “就像我剛剛說的,在暗獄,我們家族就剩我跟寶樂兩個人了,我其實已經見過寶樂了,她說隻要你不反對,她是願意跟我一起生活的,聽寶樂說,你現在處境有些困難,來之前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下。”弗利達停頓了一下,歎了口氣。


    皺著眉頭接著說道:“對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我願意幫助你改換身份,徹底擺脫你父親的糾纏,然後去另外的城市重新開始生活,住所工作存款,一切都會幫你安排好的。”


    費利達很好的掌握了談判的主動權,自然也很順利的說服了這個走投無路的小女生。


    他兩個多月前驚聞澤蘭有子嗣流落在暗獄,時間雖然有些對不上,但基因不會騙人,而且這個叫葉靈的女人之前確實與澤蘭有過一段情,也許她保留了澤蘭的基因,十年後再培育出他們的孩子,那也說得通。


    他反正沒有子嗣,隨著年歲逐漸增長,本來也想在手下挑選幾個優秀的後輩重點培養,現在既然有現成的,還是捷爾凡嫡係血脈,年紀小可以隨意打磨的,最主要還是澤蘭的孩子,不僅省去了麻煩,還挺讓人期待的。


    憑他的手腕,略施小計,就讓這一對姐妹陷入困苦而不得不分離,再由他出麵要來撫養權,一切自然水到渠成,辦理好這些手續前前後後也就花了兩天時間,


    第三天,葉依曉把行李箱寄存在指定的飯店,然後去學校把小寶樂接了出來,一路上寶樂都蹦蹦跳跳的與姐姐分享好消息,告訴姐姐她又多了一個親人,葉依曉以慶祝為由,帶著她去大飯店裏飽餐了一頓。


    上吃甜品的時候,也差不多到時間了,接人的飛車已經到了,葉依曉起身,溫柔又不容拒絕的對小寶樂說道:“寶樂,以後你要跟著你堂爺爺一起生活了,像真正的小公主那樣幸福的生活,姐姐也要去過自己的生活了,我會去很遠的地方,不會再讓舅舅找到了,你要乖乖的聽你堂爺爺的話,有人來接你了,姐姐先走了,寶樂,你一定要好好的。”


    寶樂停下挖冰淇淋吃的勺子,嘴角的笑還來不及收,抬頭錯愕的看著姐姐,眨了眨大眼睛就滾落下連串的淚珠,因為小時候的陰影,她哭起來總是無聲的,惹人心疼,她現在對於親人的離別太敏感了,動了動小手,卻不知該如何去挽留。


    葉依曉強忍著淚水從隔壁包廂拖出了行李箱,邁著沉重的步子頭也不迴的離開了,她隻希望小寶樂以後不再顛沛流離,活得開心快樂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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