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夜幕闌珊。


    秋風拂過山門,林蔭枝葉微顫,‘沙沙’作響。此刻,即便位於常年炎熱的南方,也稍稍感到有些微涼。


    在龍玉門白石階梯鎮著的巨大頑石前,龍玉門的弟子整裝待發,平時不正經的荊銘也少有的嚴肅了起來。


    他們大多數都隻穿著單調的素袍,配色多以青玉白為主,腰間掛著隕鐵製成的龍潯牌區別身份,從上麵刻畫的字來看,每個人基本都在滄海境雲瑤期之上。


    染曦身著一襲墨綠長裙,手兒疊放在腰間,亭亭玉立,溫潤得便如同水鄉女孩兒。她望著麵前的黑袍公子,囁嚅薄唇,低語道:


    “公子,真的不用染曦跟過去嗎?染曦一介凡人,能做的不多,但至少為公子端茶更衣還是能做好的……”


    數百名弟子眾目睽睽之下,許守靖明顯的感受到那些視線,像是看笑話一般鎖在他的背後,他微歎了口氣,湊前一步,微笑道:


    “我是要去做任務,你沒有修為,跟著我不太方便……”


    染曦心中不服,可是以她的性格也說不出來太過強烈的反駁話語,猶豫了一陣子,默默把視線投向了許守靖身邊的白裙女人,想要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也是凡人,為什麽可以跟過去?


    許守靖自然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心中略感無奈。


    許守靖帶著趙扶搖完全屬於是剛需,他昨天才剛剛下定決心要奮發圖強,整個九洲就隻有趙扶搖一個人能幫他體外運氣。如果沒有趙扶搖在身邊,他要怎麽隨時隨地就地雙修?


    不過,這隻是原因之一。


    另一方麵,趙扶搖昨天聽許守靖解釋了那誇張的教義,罕見的居然表示自己有興趣,想要過去看一看,許守靖雖然不解,但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就有了今天的事。


    看著染曦委委屈屈卻又不敢出聲的樣子,許守靖略感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思索了片刻:


    “染曦,反正你都已經來龍玉門了,趁這個機會試試看修煉吧。”


    “修煉……”染曦微是一愣,旋即抿了下薄唇,有些失落的搖了搖頭,“不……不行的,染曦早就過了修煉最佳年齡……”


    許守靖雖然不信什麽“十天煉體、三旬煉魂”,但同樣也不覺得修煉最佳年齡是絕對的。他自己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別人煉體的時候他在煉體,別人煉氣了他還在煉體,現在不也一樣熬過來了嗎。他很沒有心理負擔地拍了拍染曦的肩膀,輕笑道:


    “你沒試過怎麽知道不行?萬一你恰巧是個萬中無一的天才呢?”


    染曦眼前微亮,黯淡的美眸多了分不確定的神采,喃喃自語道:“公子說……我是天才?”


    “……”


    許守靖有點無語,能不能不要隻聽別人後半句?


    看著染曦溫婉的笑容,許守靖也不好意思再改口打擊她,便含笑道:


    “你安心在門中修煉,我出去辦完事就迴來,用不了幾天的。”


    染曦這迴沒有再發出異議,用力地點了點頭。


    說話間,一旁圍觀的弟子突然讓出了一條道路,兩名女子自道路中央蓮步走了過來。


    走在前方的風韻美婦穿著一襲青黛色長裙,布料似乎用的是綢緞,纖薄絲滑的衣裙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了她豐腴美豔的傲人曲線。


    稍後一步跟著的,是一名桃李之年的紫裙女子,秀麗端莊的臉兒帶著幾分緊張,眉宇間的憂愁清晰可見,一看到的不遠處的許守靖,她連忙越過身前的風韻美婦,一路小跑了過去。


    自從那天薑容月喝醉酒自曝黑曆史後,整整兩天沒敢正眼看許守靖,就連迴龍玉門時,也少見的沒纏著許守靖與自己同乘一劍,而是憑借高出荊銘許多的修為,把他們甩在後麵,自始至終遙遙領先,連招唿都沒打就鑽進了自己的閨房。


    許守靖看到容月姐徑直朝著自己走了,微愣了下:


    “容月姐,你怎麽了……這麽慌慌張張的?”


    薑容月秀眉一撇,眼神露出幾分埋怨:“小靖,我聽師父說你要去龍泉鎮?”


    “對啊……”


    許守靖一臉不明所以,還沒來得及說開口問一句有什麽問題,就看到薑容月臉色一變,旋即冷聲道:


    “不許去!”


    許守靖眼神錯愕:“為什麽啊?容月姐,我現在也有修為在身,不用那麽擔心……”


    “不行就是不行!”薑容月美眸緊盯著許守靖,半點都不退讓:“你知道那個仙教的人都是什麽境界嗎?你知道龍泉鎮現在的具體狀況嗎?你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要跑過去,萬一你出了什麽事……你讓姐姐怎麽辦呐……”


    說著說著,竟是有些哽咽。


    許守靖也不知道容月姐哪兒來那麽多水,顧不上深思,欺身上前攬住了她的肩膀,寬慰道:


    “容月姐,你放心,昨天楚姨也叮囑過我,讓我遇事不能魯莽,要謀定後動,有所規劃……”


    薑容月抿了抿唇,也不顧及其他弟子揶揄的視線,把腦袋埋在了許守靖的胸口,柔聲勸道:


    “小靖,姐姐不是不讓你去,而是真的擔心你會遇到什麽差錯……要不你跟姐姐一起去萬妖山吧?等修複完大陣,姐姐跟你一起去……”


    “呃……”


    許守靖有些無奈,但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薑容月的提案本身倒沒什麽,但他一個化水境的小修士跑到萬妖山……那不是打醬油嗎?


    更何況,以他這古怪的體質,萬一一個不小心,把萬妖山整個大陣給消了,那可真是哭都沒地方哭。


    “咳咳。”


    就在許守靖正煩惱要怎麽說服薑容月時,一道破壞氣氛的輕咳聲響起,兩人同時朝著聲音來源投去視線,發現一名風韻美婦正眼神怪異的看著她們。


    楚淑菀看這‘姐弟’打情罵俏有一陣子了,原本她隻當是沒看見,在一旁對準備起飛的弟子們下達吩咐,等她叮囑完所有的注意事項轉過身時,卻發現這對‘姐弟’居然不知道什麽時候,當著眾人麵抱上了。


    什麽意思?


    老娘在這邊恪盡職守的完成工作,你們在老娘眼皮子底下你儂我儂起來了是吧?


    尤其是許守靖,昨天還對她一口一個“我最喜歡楚姨了”,第二天就當著她麵抱別的‘好姐姐’去了。


    一想到這個,楚淑菀傲人的胸懷不停地起起伏伏,氣得立刻就想要上前分開他們。但礙於此時正位於眾弟子之前,她還要維持門主威嚴,隻得象征性地提醒道:


    “容月,靖兒去龍泉鎮是我同意的,他也老大不小了,沒必要一直把他當個小孩子一樣護著。”


    楚淑菀說這句話的本意是想要委婉的提醒徒弟放開她的好靖兒,可薑容月聽後,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眼神失望地看了她一眼,轉而對許守靖道:


    “小靖,師父不疼你,姐姐疼你,聽我的,跟我一起去萬妖山吧。”


    “???”楚淑菀。


    許守靖聽了這話正欲要敷衍,還沒開口,就感覺有一道殺人般的視線鎖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抬頭一看,楚姨一手抱臂托著鼓囊囊的衣襟,另一隻手撐住了下巴,熟美的臉蛋兒上盡是戲謔,意思十分明顯——


    你是聽你姐的……還是聽你姨的?


    許守靖喉結蠕動,深知這要是沒選對,搞不好很可能一屍兩命,他仔細斟酌了片刻,心有腹稿,醞釀著情緒,故作惆悵道:


    “容月姐,我一個化水境跟你去萬妖山,根本就是拖後腿。”


    薑容月當然知道,可她一點都不在乎,她隻想要好弟弟時刻跟著自己,柔聲道:


    “怎麽會是拖後腿呢……你隻要在姐姐身邊,姐姐時時刻刻都有精神,要多能幹,就多能幹……”


    許守靖微微頷首,沉聲道:“不是這個問題……容月姐,楚姨從小教導我們,修行便如同潛入無邊荒野,即便有人在身邊作伴,有人指引方向,但終究會有隻身一人的時候……如果我習慣了你時刻待在身邊,那我永遠都不可能成長起來。”


    “我都明白……但是……”


    薑容月知道許守靖想要表達的意思,他這是把龍泉鎮一事當做了自己的曆練,想借此磨練自身,從這點上來看,許守靖的話無疑是正確的。


    然而,道理是這個道理,薑容月心中也明白小靖說的沒錯,但從小到大對好弟弟習慣性的寵溺,讓她還是有些猶豫不決,好幾次咬著下唇,欲要開口,卻欲言又止。


    許守靖見狀,心知容月姐已經有所動搖,便乘勝追擊道:


    “容月姐,你還不了解我嗎?我這人很惜命的,如果沒有完全的把握,我怎麽也不會往死穴裏衝。”


    薑容月還是有些糾結,但看到許守靖堅定的樣子,微微歎息了一聲:


    “姐姐說不過你,隨便你吧。”


    唿……


    許守靖鬆了口氣,眼神無奈的看向旁邊的楚淑菀,意思是:這樣可以了吧?


    楚淑菀淡淡地哼了一聲,賞了他一個“算你識相”的白眼。


    再次渡劫成功後,許守靖與好姐姐和好阿姨又閑聊了幾句,叫起旁邊摸魚的荊銘,讓他把自己與趙扶搖送下山,便在龍玉門眾弟子的送別下飛走了。


    楚淑菀目送許守靖離開,正欲要號令眾弟子起飛,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麽,眼神略顯詫異,悻悻然地把規劃好的行經路線交給薑容月,讓她帶領弟子們先離開。


    待到原先人滿為患的白玉廣場隻剩下楚淑菀一人時,她瞥了眼旁邊空無一人的角落,翻了個白眼:


    “什麽風兒把您吹來了?師尊。”


    空氣似是石子入水般蕩漾起了一陣陣漣漪,一名兩鬢發白的老者從漣漪中走了出來。


    老逵挺直了腰背,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輕撫長長的胡須,配合著樸素的行頭,頗有幾分隱士高人的意味。聽到徒兒毫無敬意的話,他略感無奈地出聲道:


    “我一直都在山腳下住著,什麽時候走過?”


    楚淑菀撇了撇嘴,若有所指道:“那是,就算萬妖山出了什麽差錯,您老也不會移駕半步。”


    老逵對於自己徒弟話中帶刺顯然是已經習慣了,也沒繼續跟她說那些無用之事,直奔主題:


    “我來是為了告訴你,既然守靖那小子已經踏上了修行路,那他所作的所有決定,其帶來的後果,都由他一人承擔。”


    楚淑菀杏眸一凜,聽出了其他意味,厲聲道:“龍泉鎮那個小仙教還真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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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逵並沒有迴答楚淑菀這個問題,看了心急如焚的徒兒一眼,歎聲道:“還記得我是怎麽教你的嗎?凡間事,凡間了。修行最忌諱沾染因果……可你還把那小子派到京城去幫璿璣,我知道你們姐妹感情深厚,但不要忘了,為仙者,出塵也……”


    楚淑菀微愣了下,後半句話跟往常一樣自動忽略,腦袋裏一直迴響著那句莫名其妙的發言。


    幫……仇璿璣?


    幫她?


    楚淑菀瞪大了杏眼,氣急道:“誰幫她了?我是讓靖兒去給她找不痛快,我巴不得她出問題呢,還會幫她?嗬。”


    這一番話楚淑菀說的是真心實意,可老逵卻像是早就料到她會這樣,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不會承認……你從小脾氣就倔,又非要跟璿璣那丫頭爭個高低,但為師知道你的為人,無論如何,你終究會念幾分同門之情……隻是沒想到,你居然直接插手了俗世王朝的政事……唉……”


    楚淑菀都無語了,看著昔日師尊一臉篤定的樣子,有口難辯。她懶得繼續在這上麵糾纏,不耐煩地擺手道:


    “您老愛怎麽想怎麽想吧,老娘就不明白了,仙凡有必要分得那麽清嗎?五道門依附朝廷而存,至今不也過得好好的?”


    老逵還是搖頭:“所以五道門終究隻是不入流的門派,名聲響亮也不過是在俗世得了些虛名罷了,本來我龍玉門也不該有大璃第一道宗這種無用之名,曆代祖師都是隱山避世,可惜……”


    楚淑菀性子本就直來直去,最聽不得這種絮絮叨叨,連忙開口打斷:


    “行了行了,那師尊您老繼續隱山避世吧,我還要忙著修複萬妖山大陣,就不陪您避了。”說著,運轉起了靈力,轉身走了幾步,看樣子是要飛走。


    老逵拿她也是沒轍,隻能在原地歎息道:


    “這麽多年了,你還是沒改掉你這性子,我早就說過,你這種性子在修行路上走不遠……”


    楚淑菀本來都已經要走了,聽了這句話,腳步猛然一頓,也沒有迴頭,冷然道:


    “所以呢?”


    老逵愣了下,也沒明白楚淑菀是怎麽想的,正欲要開口,卻聽到徒弟譏笑道:


    “所以——‘你要多學習學習你仇師姐,遇事不驚,做事不燥,淡泊處世’……對否?”


    “……”


    你都會搶答了,那還讓我說什麽?


    老逵歎息道:“你確實應該學學你仇師姐……璿璣是我見過最適合修行的苗子,可惜被牽扯進了俗世王朝,此生修行難以得道……”


    楚淑菀就知道會是這個答案,心中毫無波動,麵無表情道:“師尊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容月還在等我。”


    說完,這迴都不等老逵迴答,身軀纏上了一層青色靈力,‘嘩’的一聲,在這股靈力的托扶下升上半空。


    老逵見狀,忍不住又叮囑道:“切記!凡間事,凡間了。守靖那小子若是渡過此劫,他的道途必得完善……若是真的不幸隕落在龍泉鎮,那也是他該有的命數,不可妄加報複,擾亂因果……尤其是到了你這個境界,必須重視天道反噬啊!”


    一道青光劃破長空,眨眼間,楚淑菀已經與天穹雲海作伴。


    到了老逵這個境界,即便相隔千裏,隻要給聲音附上靈力,也能如同身臨其側一般清晰,楚淑菀自然沒有聽不到的道理。


    然而,楚淑菀聽完這番話後,視線瞥了一眼四五十裏外龍泉鎮的方向,目光微冷,淡哼了一聲:


    “若是靖兒真有不測……老娘便讓整個龍泉鎮陪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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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這一卷的時候我說要寫的慢一點,精細一點,不知道這樣的節奏會不會太慢了?你們能接受不?


    雨落聞聲煩說


    感謝風大了迴家吧、你從不少誰三分神韻,讀書 iOS、diens、我的貓癮犯了,讀書 iOS的打賞;老板大氣,感謝老板(經典抱拳手勢.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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