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從國事到家事,直至十點多蘇寧迴了家,餘辰拒絕了蘇良獨自打車迴去的請求,堅持將她送迴了家門口。


    揮手道別,原本黑漆漆的樓道門口突然亮了起來,嚇了蘇良一大跳。


    一個濕漉漉的男子坐在台階上,雨點自他的短發緩緩流下,很是狼狽。


    而他的手裏,正緊緊抱著一把斷成兩半的琴。低著頭,不說話,也聽不到唿吸聲。


    “江鶴?你怎麽在這裏坐著?”蘇良依靠這那把琴,勉強辨認出來了那狼狽的身影。


    那人聞言,身子抖了一下,勉強抬起了頭,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眸,以及微微腫起的臉頰,混著沾滿泥點的衣服,整個人十分的頹廢。


    “沒帶家門鑰匙嗎?你這樣坐在這裏會感冒的。”蘇良探上江鶴的額頭,身子發涼,額頭卻微燙,儼然是生病的前奏。


    江鶴艱難的搖頭,聲音沙啞猶如被砂紙磨煉,輕輕說出:“是被趕出來的。”


    “還有這樣的道理?”蘇良眉頭緊皺,看著禁閉的大門,忍不住想要上前敲門。


    她還沒見過這樣的父母,即使犯了再大錯,居然會把一個淋了雨的人趕到家門外。


    而且,看上去還像被打了的樣子。


    江鶴冰涼的手緊緊握住蘇良的手腕,有些充血的嘴角卻揚起苦澀的笑容,哀求道:“別去,沒用的,我知道。”


    跑出來已經是大錯,他等了好久好久,莫鈺涵嘴裏那些好玩的東西,他全然不會,也看不懂。最終淋雨迴家的他,隻看到碎裂成兩半的古琴,以及暴怒中的父母。


    最後的結局不必多說,自是一頓打,和讓自己出去反省的命令。


    至於他為什麽出去,今天吃了飯沒有,又或者淋了雨身體能不能吃消,都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你今天……去了哪裏?”蘇良幹脆也坐下,擔憂的問道。


    麵前的人寫滿絕望,那天與自己在橡膠跑道上,所燃起的絲絲希望已經完全消散,毫無生氣。


    亦如當初自己一般,好像哪怕是世界末日,也不能引得起來她的恐慌。


    行屍走肉而已。


    “莫鈺涵沒有見我,他肯定是討厭我了,或許,本就沒有人關心我。”江鶴的頭重新埋入雙膝,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穩一些。


    他曾給予了江鶴無數希望,讓他知道了原來世界上原有這麽多有趣的東西,也讓他知道了他除去學習一竅不通。


    然而今天,他也一手毀了那些希望。


    蘇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也知道說什麽都是無用功,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以示安慰。


    嚴格來說,她覺得莫鈺涵對江鶴並不是那種喜愛,可能是因為江鶴從小就沒有從父母那裏,得到應該有的關心和愛。


    所以導致現在,別人對他的好,一點一滴都讓他覺得受寵若驚。


    可這些事情,蘇良不知道該怎麽和江鶴說,她並不擅長和別人打交道。


    “你在和誰說話?”忽的,門應聲推開,梁文彥走出來拉著臉問道。


    一身灰色長裙睡衣,連腳踝都遮的嚴嚴實實。透過厚厚的眼鏡框看著蘇良那身裙子,以及放在江鶴後背的手,頓時極度不悅。


    大步走上前將蘇良的手舉起來,語氣中很是嚴厲:“幹什麽呢?女孩子家家要知道羞恥心好嗎?”


    手腕被攥的發麻,蘇良看著來勢洶洶的人,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站起身道:“將自己剛淋完雨的兒子趕出來,我想知道,您又是在幹什麽呢?”


    “這是我學校的同學,隻是偶爾見過幾麵,什麽都不管她的事。”江鶴看梁文彥表情越來越嚴厲,敢忙搖晃著站了起來,虛弱的開口道。


    梁文彥冷哼一聲,將蘇良的手向後一拋,磕在了樓梯上,立即破皮流下了幾道血絲。


    “我兒子是要成為棟梁的,年紀輕輕可不能讓你這樣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去。”梁文彥指著蘇良的鼻子憤憤不平道,好似蘇良是什麽壞人一樣。


    微微的疼痛並沒有讓蘇良覺得什麽,她冷眼看著麵前的人,心裏隻為江鶴惋惜。


    明明是一個很好的男孩子,卻有著這樣的家長。


    “還有你,我才剛打電話讓你班主任和那什麽莫談一下,你又招惹一個?一天天不學習在搞什麽沒用的?”梁文彥想伸手拽江鶴的耳朵,卻發現夠不到,隻得尷尬的擰了一下他的胳膊。


    果然,她還是去找了莫鈺涵,難怪他最近不搭理自己,原來如此……


    知道真相後的江鶴,似乎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眼看著兒子沒了生息,梁文彥也不再打罵,進屋喊丈夫把江鶴扶迴去了。一場亂戲就此結束,蘇良揉著手,走上樓梯望著那扇門,默默祈求江鶴一切平安。


    敲門聲剛響起,屋子裏就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蘇寧擦著濕漉漉的手,拉蘇良進屋。


    安排著換好拖鞋,吩咐把衣服換下等會兒她來洗,便又急匆匆的迴了廚房。


    換好睡衣走出門,看到蘇寧正小心翼翼的將砂鍋裏的東西,舀到碗裏。看她換好衣服,招唿道:“剛好煮了薏仁蓮耳羹,你吃些再睡。”


    有些微燙的碗剛接觸到破損的皮膚,便下意識的倒吸一口涼氣,甩了甩胳膊。


    蘇寧見狀拉過蘇良的手,一看上麵在滲血的傷口,不由驚唿道:“哎呀,怎麽弄成這個樣子了,是誰欺負你了?”


    “沒有,自己不小心磕到了而已。”蘇良放下手有些心虛道:“破了點皮而已,過段時間就好啦。”


    雖這樣說,蘇寧還是領著蘇良道洗手間,清洗了傷口,又塗上碘酒粘好創可貼,當然,也不忘嘮叨這麽大一個人,還不好好照顧自己什麽的。


    看著蘇寧日漸增添的皺紋,以及悄悄爬上發梢的銀絲,蘇良忍不住紅了眼眶,一把抱住蘇寧道:“媽,謝謝您。”


    即使上天對她百般不公平,也該慶幸她還有一個愛著她的人。


    “怎麽突然說這些,有什麽謝不謝的,以後啊,給我省點事比什麽都強。”蘇寧拍了拍蘇良的後背,溫柔的說道。


    喝完羹湯,蘇良打著精神看了一小會兒書,卻和瞌睡蟲的爭鬥中,連連敗退。


    合上書打算睡覺,躺在床上,腦海中卻在不斷迴憶著今天的事情。


    也不必要說江鶴不懂感情,當局者迷,她也分不清餘辰和自己是什麽感情,以前像是互相幫助的大哥哥,如今好像有那麽一些微妙的差別。


    奈何她沒有見過莫鈺涵,不了解這個人是什麽樣子,她隻知道某方麵來講,江鶴和曾經的她很像。隻不過她遇到了付冉一行人,卻不知江鶴有沒有那麽幸運。


    她不敢想象,如果當初付冉是在騙她,那她的下場會有多麽慘。隻希望上天,可以照顧那個孤獨的少年,讓他免於災難。


    窗外,朦朧的霧逐漸遮去月亮,整個城市都漸漸陷入了沉睡。


    周六放鬆了一天,周日自然加倍補了迴來。不過,這一天天的過著很是快,一轉眼,又來到了上課的日子。


    洗漱好穿戴整齊,蘇良吃好早點,便拿起自己的坐墊,等待著自己的專車來接她。


    “餘辰,關於莫鈺涵你知道多少啊?”路上,蘇良裝作不經意的聊起。


    聞言,餘辰微微有些不滿,心裏很是抵觸蘇良說別人的名字,可表麵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不太了解,平時沒什麽接觸。隻是光從外表來看,不是很靠譜的樣子。”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想那麽多了。


    蘇良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如何開口說這些事情,轉眼間,兩人便到了學校。


    “小良子,快過來。”


    剛一進教室,付冉便站起身激動的招手示意,眼中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蘇良有些頭皮發麻的應對著盤問,自然是沒有說餘辰帶她去見了亡故的母親。


    付冉略微有些小失望,以為那個便宜哥哥真的隻是去玩,都沒有表白。


    那天突然給自己發微信,問她約會要走什麽流程,她興衝衝的把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那些跳傘求生發過去,過了良久,隻收到了一個無語的表情包。


    在危險的情況下會讓心跳加速,誤以為是心動,而且表白會更加容易。這都不懂,白白浪費她一片苦心。


    “放心,有機會我會勸餘辰的。”


    蘇良隻當付冉之所以這麽拚命撮合,是因為她想自己去勸說讓餘辰原諒他的父親,所以見她失望,連忙安慰道。


    付冉聽得有些糊塗,她隻是想拐嫂子而已,勸他哥哥做什麽?


    “對了,上次主辦方那什麽嶽文,我查清楚了。她好像是對那個無良老哥,有那麽一點點意思,總是去打探他的行蹤。這次,八成是奔著這來的。”付冉說道小心翼翼,生怕蘇良因此惱了餘辰。


    蘇良倒是無所謂,畢竟沒攪起來什麽風浪,而且也都解決掉了。


    “反正也沒得逞,無所謂的。”


    相比於別的,蘇良更在意怎麽幫助付冉提升成績,可以和她考在同一所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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