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的聲音很久都沒有停歇。


    尼爾森坐在船艙的地上,看著眼前那句卡在舷窗裏的海鬼的屍體,知道屍體上、地麵上的鮮血都慢慢凝固,尼爾森自己手臂上的傷口也不再流血,隻是不時有血水緩緩滲出,同時伴隨著一陣一陣的疼痛。逐漸的尼爾森整隻左臂都隨著手腕處傳來的疼痛逐漸麻痹了。


    尼爾森努力想彎一彎自己的左手手指,卻發現完全失去了對左臂的直覺。整條手臂變得僵硬、沉重,然後變成了青黑色。到後來甚至開始腫脹,最後從傷口處散發出一股子腐爛的臭味。


    尼爾森對於自己身上的傷口惡化如此之快感到詫異,他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情況,但是這些日子一來他的經曆告訴他:“在這種時候驚慌失措是最無用的行為。”


    首先尼爾森明白自己身體上的異狀,肯定是由於那隻死去的海鬼導致的。極有可能是海鬼鋒利的指甲上有著什麽致命的毒素,亦或者是海鬼的血液對人是有害的,在搏殺的時候自己的傷口被海鬼的血液感染了。


    於是尼爾森首先撕下了一塊長條狀的布料,在手腕傷口處的上方紮緊,由於左手已經完全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從撕下布料,到用一隻手艱難的紮緊受傷的手臂,整整花了一頓飯的時間。等到勉強完成時尼爾森已經是累的滿頭大汗,腦海中傳來了一陣陣的眩暈感,也不知道是體力透支的原因,或者是海鬼的毒素到達頭部的征兆?


    “不行,這樣下去我會死的。”尼爾森的內心十分焦急,雖然現在的船艙裏是一個相對安全的空間,但是繼續呆在這裏麵,他很可能會因為失血和中毒之後得不到法師的幫助和治療而一命嗚唿。


    現在尼爾森真的是沒法保持鎮定了,他聽到船艙外麵的甲板上仍然不時地傳來廝殺的聲音,之前他親眼見過數以千計的海鬼向著骷髏舵手號發起衝擊的畫麵,因此慘烈的屠殺到現在也沒有結束並不是一件令人驚訝的事情。尼爾森像開口叫喊,可是他一張嘴,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異常嘶啞,整個喉嚨都像火燒一樣,他勉強發出的唿喊連傳出船艙都難。


    尼爾森粗重的喘息還在不斷地加劇,現在他已經可以基本確定自己糟糕的身體狀況一定是受到了手腕傷口的極大影響。在唿救沒有產生效果之後,尼爾森發現自己的雙腿也不聽使喚了,連站起來都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奢望。


    “這下慘了......”尼爾森用自己都聽不到的微弱聲音喃喃道。


    在這種無助的時刻,他真的覺得自己又一次迫近了死亡的邊緣,僅僅是一隻海鬼而已,竟然在被殺死之後還把尼爾森逼到這種地步,他也不知道是該感歎海鬼太兇殘還是自己太弱小了。


    尼爾森用盡了手段,但是現在已經不是勇氣和冷靜的問題了,在有限的條件下,他已經束手無策了,眩暈和疼痛不斷地侵蝕著他的神經,嚴重的傷情絲毫不給尼爾森多餘的喘息機會。


    然而就在這時,尼爾森突然想起來之前自己生活在沃特堡的時光:沃特堡位於諾德森林王國境內。王國的大部分土地都覆蓋著茂密的森林,而森林中的陰暗角落裏,總之各種毒蛇最喜歡的棲息之地。因此不時會有人遭到毒蛇襲擊的情況出現,每當這種情況發生,如果被咬傷的傷者沒有立刻死亡,大人發現後,往往會用刀割開傷口附近的皮膚,放出毒血,然後再把傷者送往醫生處治療。


    想到這種見聞,尼爾森覺得被毒蛇咬傷與自己目前的情況頗為相似,隻不過中的毒不同罷了,而且自己身邊剛好有一把短劍可以割開傷口。


    “這可是我最後能想到的辦法了。”尼爾森痛苦的滿頭大汗,現在正竭力保持著頭腦清醒。


    他的右手慢慢的摸向身邊的短劍,這放在平時一個簡單的動作,此時卻難如登天,而短劍的重量更是讓現在這種狀態下的尼爾森難以承受,他隻能一點點的移動手臂,直到舉起短劍,用一部分沒有沾染過多血汙,勉強算是幹淨的劍刃朝著自己的的手腕狠狠割了下去。


    “噗嗤”一聲,尼爾森在渾身無力的狀態下,沒有掌握好力度,鋒利的劍刃猛地割破了他手腕傷口附近的皮膚,一股發臭發黑的汙血一下子噴了出來,灑落在地上和之前已經凝固的血液混合在了一起。


    尼爾森知道自己沒看錯的話,他的手腕上多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這是他為了給自己放血,希望能夠阻止毒素的蔓延所采取的手段,而且他還不知道這一招會不會奏效,也許這道傷口隻會加重自己的傷勢呢?


    不過尼爾森沒有機會再為自己的命運憂慮了,因為緊接著他就再也支撐不住,耗盡了渾身的力氣和經曆之後徹底失去了意識,昏迷了過去,整個人癱倒在了地上。


    。。。。


    骷髏舵手號運奴船,孤零零的停泊在大海上,周圍的海水都已經被染成了黑紅色,海水上漂浮著一具具屍體與殘肢。


    然而最為血腥的地方就是這艘船的甲板上,厚厚的屍體堆積在一起,仿佛為甲板鋪上了一層厚厚的地毯,其中大部分是海鬼的屍體,也夾雜著船上水手的遺骸。


    在這一片狼藉之中,僅剩下三位法師和一名黑巫還站立在血腥之中,他們的周圍恰好是堆積屍體最多的地方,然而在這場殺戮的盛宴當中,他們是這艘船上為數不多有能力保存自己的人。


    當然這一切並非沒有代價的。


    光頭黑巫此刻正把一條蛇斷成兩截的屍體捧在自己的手中,從顏色來看正是之前一直纏繞在黑巫脖子上的紅色毒蛇,這條蛇的死亡顯然讓黑巫既難過又憤怒,他盯著蛇的屍體臉皮不斷地抽搐著,艱難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而再看不遠處的卡裏克船長,此時他精致的衣服上布滿了血汙,平時的優雅和風度此時全然無蹤,他正不顧一切的半跪著,雙手支撐在地上才勉強沒有讓自己倒下,顯然他的力量在戰鬥中被嚴重的透支了。他全身顫抖著,不時大聲的咳嗽,一股股的黑煙伴隨著他的幹咳聲從他的喉嚨裏冒了出來。


    相對於船長和黑巫的狼狽,洛克和薩沙法師從表麵上看起來要顯得相對輕鬆一些,他們身邊堆積的屍體最多,但是兩人在戰鬥結束之後好像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兩名法師隻是微微氣喘,衣著如新,外表上看不出什麽異樣。就好像沒有經曆過可怕的海鬼殺人潮一般。


    不過洛克和薩沙法師自己心中是清楚的,他們的魔力此時已經消耗一空,現在可以說他們的實力經無限接近於兩個普通人類了。


    “這迴我們可是把保命的東西都用掉了啊......”薩沙法師向洛克法師傳音道。


    “不止如此,我準備的大地之石也在這一次戰鬥中徹底消耗完了,如果之後再在海上發生戰鬥,恐怕我的土係魔法實力要下降一大半了。”洛克法師迴應道。同時他也注意到了卡裏克船長和黑巫的狼狽模樣。


    洛克法師知道這種情況下,船長和法師的神態是做不了假的,麵對這種規模的海鬼殺人潮,自己和薩沙法師背靠背共同作戰,尚且耗盡了魔力、損耗了保命用的珍貴魔法道具。而船長和黑巫兩人各自為戰,即使他們的魔法實力要超過洛克和薩沙法師,也一定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比如說原本纏繞在黑巫的脖子上紅色毒蛇,現在卻變成分為兩截的蛇屍被黑巫拿在手裏。


    四人就站在成堆的屍體中間,互相打量了一下,卻都沒有說話,而是抓緊時間開始恢複魔力,調整自己的狀態。畢竟在遠離大陸的海洋上,危險可遠遠不隻有海鬼,更何況雖然同處一船,權杖學院的兩名法師與一名運奴船的船長、一名詭異的黑巫之間也談不上什麽信任。自己的實力才是保證安全的底線。


    “哢噠”


    船頭某一間艙室的們在這個時候打開了,四人不約而同的看了過去,發現是一個渾身沾滿血汙的女孩從中走了出來。


    “弗萊婭?”洛克法師稍一辨認就認出了她。


    弗萊婭尊敬的微微鞠躬,平靜地迴應道:“法師大人。”


    看著這個渾身浴血卻異常鎮定的女孩,甲板上的法師們和黑巫都暗自詫異,洛克法師移步到弗萊婭走出的艙室門口,看到裏麵躺著三隻海鬼的屍體,無一例外都是頭部受創致死的。


    “這都是你幹的?”洛克法師指著海鬼的屍體問。


    “還要多謝各位大人牽製住了絕大多數海鬼,我隻是殺掉了區區三隻漏網之魚,並不是什麽難事。”弗萊婭輕輕揚了揚自己手中的兩隻短火槍,“法師大人您是知道我的槍法的。”


    洛克法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深知三隻海鬼對於一個普通的女孩意味著什麽,就算她有短槍在手,能夠做到這種地步也很讓人震驚了。


    弗萊婭這時卻不在乎別人對她的感受,而是扭頭環視著甲板,然後問道:“法師大人,尼爾森在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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