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樹與葉建悄然抵在葉青跟前,一同看向麵目有些猙獰的“隊友”,眉頭微皺,目光中多少有些頹喪與決絕。


    葉樹情況好些,不至於缺胳膊少腿,隻受了點輕傷,壓低聲音說道:“三少,待會我會和老建拖住他們幾人,你趁機朝穀外離去。”


    “不行。”葉青斷然拒絕,清秀的臉龐有些扭曲,葉樹與葉建從小護持在他身旁,心中早已將這裏兩人當成自己長輩,又怎麽可能舍棄兩人,斷然道:“三人一起,還有一線生機,若是分開,給盧俊逐一擊破,才是死路。我手中......”


    “三少。”


    葉樹迴頭,目光柔軟慈愛,仿佛看待自己子侄,他如何看不出來,葉青的不忍心,但是此刻能走一個是一個哪有時間猶豫:“說什麽胡話,以三少的見識,難道還看不清局勢嗎?你留下,不過是多一條屍體而已,於戰局無益。”


    “那也不行。”葉青聲音顫抖,但還是很堅決。


    “葉小青。”


    葉樹一聲低沉地冷喝,神情凝重起來,威嚴如父,盯著葉青稚嫩的臉頰。


    葉青同樣微怔,葉小青是他小時候的乳名,自從十二歲以後,便把那小字去掉,畢竟一個男孩,叫小青著實有些怪異,顯得有些不夠陽剛。這名字也隻有葉樹還記得。


    他怔住卻不是因為葉樹的喊出這個名字,而是他喊出這一句話時候那眼神,堅定地不容拒絕,那種感覺他隻有從自己父親哪裏見過。同樣的那無比的堅定當中,隱晦地帶有那麽一點死氣,他看得出來。兩人已經心有死誌。


    叫他怎麽忍心,如父如師,陪伴他的時間甚至比親人還要長。這麽個朝夕相處的人,今天忽然說要死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山穀陰謀之中。


    葉樹麵無表情,放緩了聲音:“想想小芮,她如今還在林湖鎮中,若是我們都出不去,她該怎麽辦?盧家會放過她嗎?”


    葉青巨震,想到妹妹,心底最為柔軟的地方觸動了一絲。


    “還想忠心救主?顧好你自己再說吧。可笑,你們一個也走不了。還是想想怎麽死的快些不至於受罪來的實際一些。”


    便在此時,橫地裏切來一道青白相間的木棍。棍子表麵如普通腐朽掉的枯枝,但在場幾人誰也不敢小看這一截醜陋的木棍。


    一頭已經腐爛地好似一觸碰就要散做一團飛灰,另一頭卻帶著些許嫩綠的枝芽,枯木逢春一般。兩個極為怪異的頭尾,截然相反。這一截怪棍是盧家先祖之物,枯榮棍,也是盧家心法的來源。


    盧家先祖從一截枯木中悟道,可見天資如何,獨創的枯榮易生訣更是南地少見的有關植物的心法。他在身之時,號稱綠野無敵,在叢林荒野之外無人能出其右。甚至當時俯瞰八方的秦皇也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這一截枯榮棍正是他當年所用之物,帶著曆史滄桑的氣息。一揮一動,生與死似乎就在它兩端各自碰撞中誕生又刹那消失。一頭為生,一頭為死,正是枯榮的真諦。


    雖在盧移手中根本無法使出它的萬一,氣勢同樣可怖。剛剛葉建便猝不及防之下,正是被那枯榮棍的枯端擊中手臂,才致使斷臂。如今它在打來,無論是葉樹還是葉樹兩人臉色都是十八分地凝重。


    葉樹與葉建相視,突然朗聲大笑。竟迎著枯榮棍徑直而上。


    “故弄玄虛。老祖今日複生在即,血祭那些低級的魂魄未免有些寒酸,正好用你們煉心之魂來填補。能為我盧家崛起盡一份力,也算你們的榮幸了。“


    盧移冷冷笑著,似看到兩人的下場。


    迴魂根能喚迴失落在陰間的魂魄,但卻不夠,需要血祭,所以才有此次穀外的慘劇。盧家傾盡所有換迴的陣法,此刻還需要兩條高階魂魄,葉樹葉建正好填補。隻是他們卻不知道,在那迷神陣當中有一隻更加詭異的赤憶花,他們祭祀的魂魄可能都是為它做了嫁衣。


    “血祭?果然。”


    葉樹身形一窒,旋即又是帶著譏諷的笑意:“這種邪門手段,你們當真以為喚迴來的真就是你們盧家的老祖,不是什麽天外異靈?”


    頓了一下,看似淡然眼中的譏諷更深了,如看向一群已經喪心病狂的瘋子,甚至帶著一絲憐憫:“你們何曾聽過,又喚靈重生的典故?借屍還魂倒是不少,可到頭來得到什麽。想想千年前盛極一時的歐陽家與黃家。”


    “是你們對自己太過自信,還是對這邪法太過無知?逆天而行,能有幾個有好下場,前車之鑒,也將成為你們的下場。”


    盧俊從小山包上站起,麵目難看,似被踩到痛處,囂叫道:“閉嘴,你懂什麽。你們又懂什麽?師尊說了,當日歐陽家不是覆滅於這個,黃家同樣不是。隻是那些已經消失在時間當中的所謂前車之鑒,你我都不曾見過,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他有些氣急敗壞,指著葉樹道:“你敢亂我決心,壞我盧家複蘇大事,我要抽了你的生魂,祭奠我血旗,讓你求死不能,看著我盧家如何崛起。稱霸南地。”


    言罷,他從懷中取出一物,是一麵小巧的旗子,鮮紅如血,甫一出現,空氣中彌漫出一股極濃的血腥味,在他手中仿佛已經不是一麵旗,而是屍山血海。


    近年來,樹海之中時常有修士乃至普通人失蹤,尤其是這半年以來,隨著藥穀的出現,這種現象更是屢見不鮮。初時世人隻當人性在作怪,畢竟靈藥迷人眼,更亂人心,平常可能親密無間的密友,那時也會變成生死相搏的敵手。


    其中盧家扮演了極灰暗的角色,那些人十有八九是他鍛魂煉入血煞旗中,隻是無人發覺罷了。在林湖鎮中,雖有人已經揣測盧家不懷好意,又有幾個敢宣之於眾,那似不要命了。


    血煞旗是心鬼塚秘法所製,煉製手段極為殘酷,剖生魂以練血氣,取血肉以融煞氣。煉製這一麵旗子需要的生魂眾多,可見盧俊為此已經暗中奪取多少人性命。


    葉青臉色煞白,他是葉家正房嫡子,自然使得這旗子的惡毒。拘走的魂魄受製與操持旗子的主人,難以自我,生生受血煞汙染,那種感覺比死還要難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沒想到,盧家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葉青搖頭,自盧俊拿出血煞旗的那一刹,他知道,盧家不可能再迴頭。那是無數條人命,他們已經迴不了頭了。無論這一次他們憑借這些血祭生魂喚迴來的是什麽,他們已經走上了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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