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也跟著興奮。畢竟,李學明那個家夥是太讓人失望了。這個農民,不管一句什麽話,都要分成兩三段,打五六個頓才能講完。真要命。他說話的人不急,聽的人都急出尿來了。


    這樣的人,怎麽還能站在高一語文的課堂上的,真懷疑當年他考大學是找槍手幫他代筆的。


    而且,真的是一個農民的樣子,胡子拉茬的,一身又舊又髒的衣服,看不出半點老師的樣子。你好歹也是個大學畢業生,你好歹也是在這最靠近溱湖城的青龍鎮的地頭上混好不好?可是,你看看,他哪裏能與人家成思平相比。人家成思平,你看看,才一句話,就把他甩下去幾條大街了。


    成思平來上了第一節課,這第一節課剛下,“烏拉——烏拉——”聲更是響徹了校園。連校長都覺得非常好奇,這個高一(6)班瘋啦?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新換的這個語文老師,把他們點燃了。不,是把我們點燃了。


    看到了吧,我們這個高一(6)班,真的能作。


    你聽,“烏拉——烏拉——”聲過了,又是更來神的兩句:


    “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啊!”


    “上天有時候真的會掉下餡餅啊!”


    這其實就是這個叫成思平的語文老師的話。


    這個叫成思平的家夥,上課是那麽地不正經,你看看,他第一節課來我們班上課,大家突然發現,這個帥氣的陽光男人,顏值不用說了,遠超了李學明那個老實巴交的農民,而舉止言談,那更是一絕,你看他,出口成章,滔滔不絕,口齒清晰,中氣十足。偏偏還有了演講家的派頭。那一口普通話,更是把李學明這個農民甩到不知道去哪裏了,估計家都不認識了。


    你看看,他就幾句話,還沒有來得說完,全班就整個地瘋狂鼓掌。


    掌聲終於停下來,可是,這個家夥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來了句:“大家是不是覺得,我,成思平先生,對你們而言,是上天賜給你們的禮物?”


    “沒錯。”下麵一條聲地響了起來。


    “嗬,那也就是說,有時候,上天有時候真的會掉下餡餅?”


    “是的。”下麵又是一條聲地響起來。


    “那好吧,下麵,我們得真正進入課文了,不然,這個禮物,這個餡餅,你們也會厭棄的。”


    天啦,你看看,這幾話,再加上“厭棄”這個詞,他得打倒多少男生,他得俘獲多少女孩子的芳心啊!


    這小女孩子家家的,哪裏經得住他這樣的誘惑啊!


    他這分明就是在誘惑人家小姑娘嘛!這就是逗弄人家,挑逗人家,勾引人家。


    這個家夥,一定是把小女生的心全部摸得一清二楚。小女生們在想什麽,他一定是把脈得非常清楚了。你看,一出手,就把小姑娘的芳心弄得別別別地直跳,都快要跳出胸膛了。


    男生們不這樣,男生們就是不斷地在喊,或者是一個人念叨,或者是幾個人一齊吼幾嗓子:


    “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啊!”


    “上天有時候真的會掉下餡餅啊!”


    那些天,這兩句話,都成了全校所有人掛在嘴邊的口頭禪了。


    我必須承認,我就是在成思平來上我們的第一節課的時候,悄悄地,然而,強烈地愛上他的。


    那一節課,班主任把這個陌生男人帶到我們麵前時,說,“宣布個事情,從今天起,本班語文由成思平老師執教。大家歡迎!”


    全班同學都鼓起掌來。


    但是不熱烈。


    學校總是把最差的老師甩到高一年級。高一年級總是把最差的甩給高一(6)班。現在,這個成思平,誰知道又會是個什麽貨色呢?前不把村後不把店的,突然就塞進來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老師,一定是從鄉下上來的。這樣的老師,肯定比李學明那個農民還要農民吧!


    可是,那個成思平,在班主任老師介紹他時,他轉過身,在黑板上寫下了他的名字:成思平。


    突然,整個高一(6)班像被打了雞血,成思平那一手漂亮的粉筆字,把全班打倒了。至少,是真的把我打倒了。我於是也拚命地鼓起掌來。


    突然,我發現,天啦,這名了,與我的太相近了:


    他姓成。


    我姓程。


    他叫思平。


    我叫惟靜。


    惟,也是思的意思哩,惟靜,就是想著安靜、平靜。


    思平,不也就是這意思嗎?不也是想著安靜、平靜嗎?


    而且,語文科代表是我啊!我將會是一個與這個男人打上無數交道的小女生啊!


    我突然覺得,這是不是上帝安排好了的?


    在這樣的時候,在這樣的地方,突然就來了一個叫成思平的男人,與我的名字兩兩相對、兩兩相應。天啦,這兩個名字,都太像夫妻了。


    成思平。


    程惟靜。


    你念念,你品品,像不像夫妻。左邊一個你,右邊一個我。我的眼睛裏是你,你的眼睛裏是我。


    這不是夫妻又是什麽呢?


    天啦,成思平難道就是上天派過來做我的男人的嗎?


    我突然之間就痙攣起來了。全身痙攣。


    不是過電,是比過電更厲害的強大的電流。


    可是,我還得竭力鎮住自己,不讓自己表現出來。真要是在教室裏就那樣起來,就太丟人現眼了。


    也不能讓這個男人看出來。誰知道他會對一個小女生這樣的反應怎麽看?總得要他先向我投降。


    我相信我能做到。


    我一個黃花大閨女,你一個爺們,我還不能搞定?


    我吃定你了,成思平。


    不,你,我程惟靜的男人,我就吃定你了!你逃不掉的。


    現在,你看看,這個男人,讓高一(6)班鼓掌了,讓高一(6)班沸騰了,讓高一(6)班瘋狂了。


    都像打了雞血了,每天都盼著這個人來為我們上語文課。


    我們發現學校這次看走了眼。他們第一次沒有把這個優秀的語文教師搶過來安排到高三年級。


    竟然也出乎我們的意料了。


    成思平就這樣成了一個漏網之魚。


    我醉了,我承認,這第一節課,就讓我愛上了這個男人。


    那一年,我16歲。


    在什麽都不懂的時候,我卻先懂得了愛情。


    在還不知道愛情是什麽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愛誰。


    我哪裏會管他成思平還有個老婆叫柯亞蕾啊!再說啦,柯亞蕾在哪裏?柯亞蕾那時候還在遙遠的白蓮中學,跟我有什麽相幹?再說了,我又不認識她,她也不認識我。我與她又不會打交道的,我管柯亞蕾幹什麽呢?


    我現在的任務就是愛成思平。


    他的名片很簡單,其實也就一個名字,後麵就是他的聯係方式。


    他的聯係地址是白蓮中學,名片上留了一個固定電話,還留了一個中文bp機的尋唿號。


    他那個中文bp機我後來是看到了。我還拿在手裏把玩了很久。那個摩托羅拉的中文bp機,小巧玲瓏,真的非常可愛。


    他原來是從白蓮中學來的。


    對了,那次偷竊名片,也讓我對這個男人產生了太多的好奇,你看看,他的辦公桌,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沒有一本教學參考資料,沒有堆滿這個作業那個作業的。關鍵是,你看看吧,我還沒有看到一本備課筆記。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當然,我知道,他剛剛來到我們青龍中學,但是,既然已經安排了工作,既然已經是高一語文教研組的一員了,你怎麽也得像模像樣地放上幾本什麽語文基礎知識啊,語文高考複習大全啊什麽的,你裝也得裝個樣子吧?你不會裝嗎?難道你天生就隻曉得耍酷?你就隻有三本小說書,而且還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三本小說,人家都沒有聽說過。你就這樣大大咧咧地,就不怕有人去校長室告你一狀,說你備課沒有備課的樣子嗎?


    另一個疑問也總是困擾著我們,他怎麽會在3月份來到我們學校的呢?沒有道理啊,你原先是白蓮中學的語文老師,那他為什麽不在白蓮中學待下去?


    還有,你一個普通教師,沒有官字不帶長字的,你要什麽名片啊?還弄個什麽bp機在身上,這就是耍酷,這就是裝,這就是作。不帶這樣玩的。你看看,我們原先的那位農民朋友李學明,人家就光光的一個人,什麽也沒有,什麽也不帶,人家隻帶著教科書和教學參考資料,不會了,人家老老實實地低下頭,找一找,然後再告訴我們,非常有耐心,從來不會出口成章,從來不會不假思索。多穩重啊!


    在偷到成思平名片的那一周的星期天,我進了一趟溱湖城。媽媽問我去哪裏,我說了,我理直氣壯地說了:“去新華書店買書去。”


    這樣的好事,攤在我媽媽她寶貝女兒的頭上,做媽媽的開心得不得了了。“好的,去吧,去吧,多買些書,早去早迴。要不要多拿些錢?中午自己買個肯德基,挑自己喜歡的吃!”


    她滿以為她的寶貝女兒是買什麽教輔資料哩。她哪裏知道,她的寶貝女兒是去新華書店找那三本小說。一個是墨西哥人寫的,兩本是一個美國人寫的。為什麽要找這三書呢?是因為被那個男人迷倒了。那個男人在做的事,她的寶貝女兒都要打探清楚。


    你可以想象,我在新華書店裏尋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一無所獲。


    我從新華書店出來時,茫然無措,這可怎麽辦呢?這個成思平,他讀的書,為什麽新華書店就找不到了呢?


    我後來曾想去溱湖師範專科學校的圖書館找,或者去溱湖市圖書館去查。但是,這樣興師動眾的,何必呢?再有,就算找到了,我也不能拿迴來,又有什麽意思,還是白搭。最好是能借到手,能認真地看一看。


    還不一定就有。你說是不是?


    這可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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