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許曉和唐靖思來到荒城大酒樓的時候,已經接近戌時了。當然,他們旁邊還跟著劉不歪和林風。


    劉不歪最初是極其不願意過來的,畢竟今天的衝突要是硬說起來,他也不占什麽理。但許曉再三的做思想工作,告訴他人家是來和解的,作為當事人如果不在場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這才生拉硬拽的將他給拖了過來。


    蘇天雄倒是也毫不吝嗇,大氣的將整家酒樓都給包了下來。奏曲,唱戲,舞蹈者也被下令一刻都不得停歇,在客人到來之前就得開始。


    如此大張旗鼓,自然吸引了不少民眾的注意,蘇天雄也早已命私兵在酒樓附近隔離人群,自己則是親自站在門口等候。有幾個眼尖的百姓認出了蘇天雄,也不知是誰先驚唿了一聲“太守大人。”然後人群中傳來陣陣竊竊私語,大家都在猜測究竟是什麽人能讓這荒城太守如此鄭重其事的在此等候。


    一輛馬車行來,馬車上繡有一個大大的金色“華”字,這便是華夏商行特有的標識了。圍觀的人群都自覺的給馬車讓開一條路,民眾們這才算反應過來,原來太守大人今日在此設宴是為了招待華夏商行的林掌櫃啊。


    馬車停在了酒樓門口,車夫拉開簾布,林風肥胖的身軀從馬車上走了下來,而後在馬車旁候著,本來站在門內的蘇天雄父子見狀也邁步走了出來。


    馬車裏又出來了三個年輕人。蘇天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幾人便一起進入了這酒樓。


    上完菜後,林風心中暗道“看來這蘇天雄今日倒是真的上心了,這荒城酒樓大多數的原材料都是鬼族本地的,而今日所上的菜式除了鬼族的特色之外,還有許多人族的菜色。不僅如此,以林風毒辣的眼光自然看得出來,這些人族的菜品還都是用的上等的野味。可以說即使是在人族都是價格高昂的貨色,就更別說是在這荒城了。”


    蘇天雄拍拍手,包廂外走進來三個伺候的小二,這三人雙手都捧著一個酒壇“這三壇酒都是珍藏了五十年的百鬼佳釀,今日許大掌櫃攜朋友來此,蘇某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好東西,便請大家品嚐品嚐這陳年的好酒。至於多的那兩壇,就算是蘇某送給大掌櫃的了。”


    這酒既然是蘇天雄的藏品,自然與店家所賣的小壇不同,可都是紮實的普通大酒壇盛著的。眾人舉杯幹過一杯開席之後。蘇青收又倒了一杯酒站起身來看向劉不歪“兄弟,今日鬧了一些不愉快,算是青收失禮了,這裏敬你一杯算是賠罪。”


    劉不歪雖然性子不羈,但是卻也不是個看不清場合的人,連忙也站起身來幹了一杯酒“好說好說,細究起來,我也太衝動了。”


    蘇天雄看著自己的兒子,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將目光看向了許曉“許大掌櫃,不知您這兩位兄弟是?”


    許曉介紹到“這位之前與蘇公子有些誤會的劉兄弟叫劉不歪,是衛國卯金幫的少幫主,劉兄弟幾年前與我一見如故,又年紀相仿,意氣相投便成了至交好友。”


    蘇天雄恍然大悟“天下第一大幫派,早有耳聞!”劉不歪也拱拱手算是打招唿,而後許曉看了一眼唐靖思“這位唐。。。”


    “我叫唐立,不過隻是尋常的江湖武夫,家師秦洪。”唐靖思開口打斷了許曉的話,許曉一聽心知唐靖思不願意暴露,也就附和著點了點頭。


    唐靖思這個說法是有講究的,一個普通的練武者跟許曉以朋友相交確實有些奇怪,所以他思慮下搬出了秦洪的名頭。沒有什麽政治或者商業上的身份,卻師從名家,隻結交為友,但又不算失了身份。


    蘇天雄道“原來是霹靂刀秦先生的高徒,難怪難怪。”


    一旁的蘇青收聞言倒是眼睛一亮,蘇天雄看在眼裏,笑道“唐公子,犬子習武也算是小有成就,聽到公子師從秦先生,難免有些興奮,還請你見諒。”


    唐靖思輕笑搖頭“無妨。”


    蘇青收道“唐公子,不知道等下用過晚宴之後,能不能賜教幾招。”


    唐靖思眼見蘇天雄沒有阻止的意思,心裏也就明白這事他是默許了,唐靖思也不好多做推辭,便應承了下來。


    蘇天雄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蘇青收說過下午打架的時候旁邊有高人相助,而這唐立當時又在不遠處,正好借著這個交手的機會探探他的底細。


    你要問唐靖思此刻的心情,其實是極度不情願的,這些日子一路南下,似乎人人都想找自己打架一般,等往王城去,不可避免的肯定還有幾場大戰。白天的時候刻意沒有出手,結果這一吃飯還是沒有逃掉。


    晚宴過後,林風便一人走先迴去了。其他人卻是到了荒城某個偏僻的角落,觀看唐靖思和蘇青收的切磋。


    要說出現這種情況誰最高興,這人一定不是蘇天雄,蘇天雄雖然是有心試探試探,卻也沒有那麽興奮。最歡喜的人,就是劉不歪了,這種實力懸殊的戰鬥,劉不歪卻是最喜歡看了,老大這人是真的蔫兒壞,還玩起扮豬吃老虎的套路了。不對,就那個蘇青收,在老大麵前連老鼠怕是都算不上。


    不過很快他就失望了,並沒有想象中的一邊倒或者是一招製敵,唐靖思和蘇青收兩人居然打得有來有迴,整整五十個迴合誰也沒有占到便宜,唐靖思一伸手,從旁邊的守衛腰間奪過一把大刀。吼道“雷霆萬鈞!”


    這一式出手,竟然與秦洪之前使出來的有八分相似。電光四散。


    蘇青收一式幻影拳強行頂了上去,一陣光芒閃過,卻見蘇青收的手已經接近唐靖思的咽喉處,隻有不到五寸的距離,而唐靖思手上的刀卻是已經劈在了蘇青收的天靈蓋上,當然,力已經收了,用的也是刀背。


    蘇青收緩緩把手放下“我輸了。”


    唐靖思一拱手“唐某運氣好僥幸贏了蘇公子半招罷了,蘇公子習武天賦驚人,用不了許久定當超越唐某!”


    一番客套之後,許曉便與蘇天雄分別各自打道迴府了。劉不歪疑惑道“我說老大,你剛剛留手是因為怕惹麻煩嗎?”


    唐靖思點點頭“我們的此行的目的是鬼族王城,今日其實是有些暴露了。那蘇天雄並不是拜訪那麽簡單,他想要結交曉哥是真的,想要試探我們也是真的,你畢竟救了那個覃劍,蘇天雄無論是出於他的紫心果樹,還是鬼族安定,他今日都一定會試試我們的深淺。”


    劉不歪道“原來如此,老大你是怕引起他的懷疑?”


    唐靖思道“那紫界山是一定要去,其中牽扯的事情很多,我一時也跟你們講不清楚。但我們眼下必須得先去王城,剛剛吃飯的時候,曉哥已經故意透露我們明日便會離開,做戲要做全,明天我們必須得做出北上的樣子,待夜晚再潛迴,去跟林掌櫃安排好的人對接。”


    劉不歪和許曉聞言,都露出了一副深思的表情,至於他們思慮的是關於唐靖思剛剛所說的紫界山一行的事情,還是蘇天雄的表現,卻是無人知道了。唐靖思將兩人的表情看在眼裏,他始終無法相信,在這兩個一路陪著自己經曆風雨的兄弟中,有一個會是上古刑天轉世。


    另一邊,蘇天雄和蘇青收父子二人帶著大隊的護衛走在迴太守府的路上。蘇青收的臉色有些難看,心中掙紮了許久,才開口道“父親,我給您丟臉了。”


    蘇天雄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麽突然說這種話呢?”


    蘇青收道“今日白天我被人打得認錯投降,身上還傷了兩處,剛剛又被人正麵擊敗,枉我一直以鬼族荒城年輕一輩的高手自居,一日之內,竟兩度敗給人族。”


    蘇天雄道“白天是因為另有高人相助那個劉公子,而晚上,你也不過隻輸了半招,不是嗎?”


    蘇青收眼神一暗“父親又何必如此安慰兒子,今晚我也感受的出來,那個唐公子之所以贏我半招,是因為他隻想贏我半招,若是全力施為,我在他手裏,怕是都撐不過十五招。”


    蘇天雄聞言反而欣慰笑道“你能有此感受,是件好事,證明你知道了差距,為父就怕你心高氣傲,以為跟他是在伯仲之間。”


    蘇青收問道“父親,你的意思是?”


    蘇天雄道“青收,你輸給那個唐公子,輸的不冤,他今日已經留手了,他真正的武功,怕是跟為父相差無幾。”


    蘇青收驚道“什麽?以他的樣貌看上去,不過二十歲左右,怎麽可能在武功上有如此造詣。”


    蘇天雄道“昔年武絕南下,隻用了一招就將我擊敗,聽說當年霹靂刀秦洪在他手裏走了十招,他的武功想必比不弱,如今他弟子也有了如此本事,也不知他本人現在比之當年武絕是強是弱。”


    蘇天雄也不會知道,他以為的事實也隻是他自己的猜想罷了,以唐靖思如今不下於當年武絕先生的實力,要贏他蘇天雄也不過一招而已。毫不誇張的說,即使是紅衣,力量也在他蘇天雄之上。


    迴到華夏商行的時候,葉芷蘭已經醒了過來,獨自一人坐在後院裏,身上披了一件青色的披風。唐靖思一行人見到月光下葉芷蘭秀麗的側顏。最先是許曉開口道“我去找林掌櫃商量商量明日行動的事情。”說完便加快腳步離開了院子。


    劉不歪心裏暗罵了一聲“沒義氣的家夥。”而後尷尬的笑了幾聲,突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對了對了,我去找阿紅姑娘去看看那個叫覃劍的家夥,把事情再問得清楚一下。”


    還沒等別人反應過來,他也一溜煙的跑了。院子裏隻剩下了唐靖思和葉芷蘭二人。


    唐靖思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葉芷蘭深夜還坐在這裏明顯是在等自己,要說她的心思自己絲毫沒有察覺那是不可能的。可是現在的唐靖思,心裏除了幫尹彧芸報仇之外,便再也容不得半分其他的事情。


    若是換做以前,有了刑天和魔神相關的信息,這紫界山他一定二話不說就會前去探查一番,可如今再三權衡之後,唐靖思還是把尹彧芸的仇恨放在了第一位。至於更多的事情,他無心去想,也不敢去想。


    一陣清風吹過,拂起了葉芷蘭的長發,酒醒之後來不及梳妝打扮,青絲自然的散落在肩上,如今隨風飄起,月光的映射下,仿佛出塵的仙子一般靈動。不過飲酒過多,再加上葉芷蘭的身子本就單薄,春季雖然白天溫暖,但到了夜裏,卻還是會陡生陣陣寒意。葉芷蘭輕咳了幾聲,一如捧心於畫中的西施。


    唐靖思向前走了幾步“天涼了,早些迴房歇著吧。”


    葉芷蘭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今日芷蘭失態了。”


    唐靖思輕輕搖了搖頭“你我是同一種人,站在別人羨慕的地方,享受著常人享受不到的特權,卻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我不是我,我是唐家的獨子,奔雷的後人。你也不是你,你是薑國的公主,鏡花夫人。自芸兒死後,我一直在想,若是我當初答應她成親就好了。若是我當初陪她在流蘇山上多住上幾天就好了。可是到如今,都隻剩下了假設。我才覺得,如果我就是我,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麽多不幸了,至少,我的後悔和遺憾是不是會少上許多。葉姑娘,我是羨慕你的,你放下了薑國的擔子,你今日所做的一切,在我看來並非失態,而是你在做自己,不是那個薑國公主葉芷蘭,也不是鏡花夫人陰陽配宿主。你隻是個按自己心意做事的普通女人罷了。”


    葉芷蘭聽完唐靖思的話,神情卻仿佛迴到了唐靖思初次見她時的樣子,一雙明眸仿佛要把唐靖思看穿一般“唐公子,你剛剛所說的話不是你的本心,你在逃避,你把一切的錯誤背在了自己的身上。聽起來你的話似乎很有道理,但歸根結底,這些都是你不願麵對芸公主已經離開的事實,所想出來的說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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