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條煮好了,塗輕語端給白莫寒吃。


    兩人剛在小地桌前坐下,門就開了,老爸和老媽一前一後進門,老媽嘴裏還在埋怨著老爸,“收養孩子的事緩緩再說,塗天兒現在心裏不好受,他們還年輕,也不是就一定生不了,再看看吧。”


    二人一路說著進了門,抬頭間看到坐在小地桌前還未來得及起身的塗輕語和白莫寒,皆是一怔。


    “這是……曉楓同學?”老爸先反應過來,看著白莫寒問。


    白莫寒本來也隻比塗曉楓大一歲,這會兒營養不良身體瘦小些,看著確實像塗曉楓班上的同學那般大小。


    塗輕語略有些緊張的屈腿站起身來,先下意識點了點頭,隨後反應過來又搖頭,“不是,不是曉楓同學。”


    “那是你同學?”王慧接過話來問道,同時朝已經站起身的白莫寒溫和的笑了笑,“別這麽拘束,該坐坐,咱家最沒挑了。”


    “媽,我有事和你說。”塗輕語表情鄭重朝王慧走過去,決定趁這個機會直接把白莫寒的事說了。


    自家孩子自家人最了解,塗輕語沒重要的事不會露出這樣嚴肅的表情,王慧看得出她有要事說,“下樓走走?”


    “行。”塗輕語道。


    “老塗招待小客人,我和輕語出去轉轉。”王慧把手中提的東西放下,對塗地道。


    “肯定招唿好。”塗地笑嗬嗬的,一如既往和藹。


    王慧轉身出去,塗輕語也跟上,走到門口時,白莫寒欲言又止叫了她一聲,“姐……”


    塗輕語迴過頭,朝白莫寒眨了眨眼睛,“放心吧,這點事我不至於說不明白,交給我。”


    “恩。”白莫寒沒再說什麽。


    他其實不想把這件事推給塗輕語,他想什麽事都能護在塗輕語前麵,萬事由自己承擔。


    但這是塗輕語的父母,如果不能說實情,還是由塗輕語來說更合適,畢竟他對塗父塗母來說隻是個陌生人。


    塗輕語和老媽一先一後下了樓,慢悠悠往荒地後麵溜噠。


    這會是飯點,樓中住戶要麽下班往家趕,要麽在家裏做飯,外麵很清淨,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想說什麽?說吧。”王慧主動開口問道,隨之放慢腳步。


    “恩。”塗輕語低應一聲,在心中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媽,剛才那個孩子,我們能不能收養他?”


    “塗小狗,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王慧停住腳步,轉頭看她。


    “知道。”塗輕語表情非常鄭重嚴肅,迎著老媽的目光,“他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


    接下來,塗輕語半真半假,把白莫寒的身世跟老媽做了一個介紹。


    她把白莫寒說成是一個非常好的朋友的弟弟,後來朋友家出意外家人都死了,隻剩白莫寒一個,被福利院收留,後找到人家收養,過的如何如何辛苦……


    聽塗輕語說完,王慧也認真起來,“小語,你說的話媽媽都相信,莫寒也確實很可憐,但你要知道,這世上境遇悲慘的人有很多,媽媽都給予同情,但沒辦法一一救助,因為我能力有限,我們家已經有兩個孩子了,家裏不夠富裕,情況你都知道……”


    “我知道。”塗輕語道,“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開這個口的,你知道我不是和曉楓一樣胡鬧的人,莫寒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我可以用寒暑假出去打工,賺錢貼補家用,我也會負起責任照顧他,求你收留他吧媽……”


    說到最後,聲音隱隱透著一絲祈求。


    王慧有些為難。


    塗輕語在同齡孩子中一直算成熟穩重的,從不惹是生非,也很懂事……


    她一直以來都願意尊重孩子的想法意願,但收養一個孩子,並不是件簡單的事,由其是她家裏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王慧又沉思片刻,恍然想到一事,對塗輕語道,“雪含最近出事你知道,你老嬸生雪含時就費了很大力氣,如今年紀大更不好懷上,不如把莫寒……”


    “不行。”塗輕語不用聽完就知道老媽的意思,斷然否決,“媽,我是認真的,我會照顧莫寒,也會賺錢負責養他,留下他吧。”


    “為什麽老叔家不行呢?你老叔家裏現在沒有孩子,莫寒在那裏會過的更好,他是不會像那家人一樣虐待莫寒的。”


    “我知道,但是我想媽你收養莫寒。”塗輕語執著的請求,拉著老媽的衣角,“媽,算我求你了,這是我此生唯一的請求了。”


    此生唯一的請求什麽的……有些孩子氣的可笑。


    王慧卻笑不出來,滿心都是無奈,和對這個請求的為難。


    她沉默的想了一會,伸手揉了揉塗輕語的頭,“既然莫寒沒地方住,今晚就讓他先住我們家吧,但這件事我還需要再想想,明天給你答複。”


    “好。”塗輕語終於露出點笑容。


    答應考慮也算是鬆口的一種了。


    不管怎樣,她總是要讓白莫寒留下來的,不行就隻能用他走我也走的辦法了,雖然不一定管用。


    老媽是不受威脅的人,像別的孩子那樣撒潑耍賴是行不通的,老媽一次都不會縱容。


    她就算真用那種方法,也隻是想讓老媽看到自己的決心罷了。


    母女二人各懷心事迴到家裏,塗地正坐在床上,和站在地上稍顯拘束的白莫寒聊天。


    老爸問一句,白莫寒才答一句,很是冷場的對話。


    塗輕語看著都想笑。


    王慧進門後便和白莫寒打了招唿,將家裏的小零食拿出來給他吃,特意多看了幾眼白莫寒的穿著。


    塗輕語一看就明白了——莫寒若像她說的那麽窮苦,怎麽穿得上這麽好的衣服的?


    “這是我一個同學送的。”她忙解釋了一下,怕老媽誤會自己說謊。


    王慧不著痕跡的點點頭,對她的話沒有懷疑。


    塗輕語覺得老媽可能會想要和老爸商量這件事,加上四人相處實在有些沉默尷尬,便提議帶白莫寒出去轉轉。


    “照顧好弟弟,別去危險的地方。”王慧照例叮囑了一下。


    “恩,我會的。”


    塗輕語如蒙大赦帶著白莫寒出了門。


    很快就要到晚飯時間,兩個人沒有往遠處走,隻在附近轉轉。


    前世曾在筒子樓中住了很多年,連後來的別墅都是蓋在這個地方,兩人對這裏一景一物都很熟悉。


    轉了一圈後,塗輕語帶白莫寒去了葉斯辰住的那棟樓,指著大門道,“看,就是這裏,那個女人一看就不是做什麽正經工作的,還說葉斯辰嚇跑了他的客人,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把男人帶迴家裏了!”


    非常義憤填庸。


    白莫寒看著她那副樣子,心裏就忍不住吃味,故意道,“你如果把多餘的關心都給別人,說不定我很快就要和葉斯辰變得一樣了。”


    “什麽一樣?”塗輕語沒理解他話中意思,歪頭問道。


    白莫寒無奈的歎了口氣,“被推給塗天收養……”


    塗輕語不由驚訝,“老媽剛才真這麽說來著,我想你肯定不願意就沒同意,怎麽你其實是願意的嗎?”


    “……”白莫寒。


    塗輕語到底是從哪裏看出他願意的?


    “你不會……”他上前一步,手輕輕撫上塗輕語臉頰,拇指在上慢慢摩挲,漆黑若星的眸子緊緊凝視著塗輕語,“真想把我推到塗天家吧?”


    “我沒有啊。”塗輕語無辜的眨眨眼,“你一直都不喜歡老叔,老嬸的性格也不好,我覺得你肯定不習慣,就沒答應老媽。而且我也不想和你分開,我覺得你在老媽身邊有利於身心健康,老媽是個特別好的母親,和老嬸不一樣的,她很會教孩子,也很會做榜樣,以後你就知道了,你會喜歡她的……”


    “那若是她不肯答應呢?”白莫寒眉梢微挑,問道。


    “不答應我就繼續求唄,不行我就跪下磕一個,那是我媽,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換著花樣求她。”塗輕語嘻嘻笑著,手在白莫寒頭頂碰了碰,“不管怎樣,我都會和你在一起的。”


    “……”白莫寒怔了怔。


    “要是老媽不同意,我就和你一起走。”


    “……”白莫寒微窒。


    “大不了我養你嘛。”塗輕語拍拍胸脯,“像以前一樣,我那時候養你和曉楓兩個人都養了嘛!”


    白莫寒靜靜看著她,眼底波光瀲灩,層層湧動著。


    心中,同樣如海浪一般,層層遞進。


    塗輕語說的每句話,都那樣瞞不在乎,好像那些事都沒什麽大不了,但對他來說,每個字砸進心裏,都能泛起沉重的迴聲。


    指尖流連在塗輕語的眼角眉俏,白莫寒閉上眼睛,克製不住心頭湧動而出的溫柔,輕輕吻了上去。


    塗輕語先是一怔,而後微低下頭閉上眼睛迴應。


    這個吻輕柔的仿佛一片片羽毛紛落,在唇上輾轉即逝,卻包含了無數深情。


    塗輕語情不自禁將手放在白莫寒頸後,輕輕柔柔的撫摸,如同安慰一般溫暖的輕撫,將她的心情傳寄到對方心中,彼此交融。


    兩人都陷在暖暖的氣息中,與外界隔絕,讓塗輕語忘記這是在筒子樓的狹道裏,隨時會有人出現。


    直到一聲門響,不遠處的門被人從裏麵打開……


    塗輕語下意識睜開眼睛,餘光瞟見人影出來,一把推開了白莫寒。


    她轉過頭,對上葉斯辰表情異樣的臉。


    “……”塗輕語。


    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再說白莫寒,根本沒想過自己會被推開,因此完全沒心理準備,加上塗輕語情急之下力氣用的大一點,他腳下不穩絆退了兩步後,跌坐在地。


    而塗輕語跟本沒心思去看他,她羞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雖然心理上她和白莫寒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但身體上是啊,而且葉斯辰現在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居然他被撞見這種場麵……


    葉斯辰倒是神色如常,異樣的表情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如常冷漠,和一點點不屑。


    他掃了塗輕語一眼,像從沒撞見過一樣,繞過她跑了出去。


    男孩兒腳程飛快,沒一會兒便已經跑遠,塗輕語這才收迴視線,想起去看白莫寒。


    在她身後,白莫寒已經自己站了起來,隻是臉色有些難看。


    遇到塗輕語之後不過半天時間,他發現這副小身體真的很不方便,明明在洛凡家還挺習慣的。


    “寒寒你衣服怎麽髒了?”塗輕語並沒注意到白莫寒摔倒的事,看到他棉衣下擺一塊泥水印子蘊開,還有些不解。


    白莫寒暗自咬了咬牙,發誓一定要快點長高長大長力氣,好好找塗輕語“報複”一下。


    “不小心沾到的,迴去吧,我餓了。”他轉過身,不讓塗輕語有機會發現他陰陰悶悶的臉色。


    “剛才的麵條你沒吃嗎?”塗輕語走在白莫寒後麵。


    “沒有。”白莫寒道。


    剛才在房間裏,他才拿起筷子塗父塗母就迴來了。


    塗輕語和塗媽走後,在塗爸爸慈愛的注視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吃,畢竟他不習慣吃東西有人在旁看著。


    當然,若那個人是塗輕語便例外。


    塗輕語對他來說,永遠是例外的。


    “那迴去不用吃麵條了,老媽肯定為會你加餐的,她做菜非常好吃。”塗輕語一蹦一跳的走在白莫寒身邊,心情非常愉快,“車禍發生後,我有一陣子做飯就會想起老媽來,特別懷念她做的家常菜,那天去醫院找你沒找到,迴家的時候吃到,我眼淚都要流出來,高興的!”


    白莫寒本來在為身體的事鬱悶,見到塗輕語如此開心的模樣,那些悶悶瞬間消散了。


    以前他不會為任何人左右,理解不了見到別人開心,自己也會被感染的這種情緒。


    是在愛上塗輕語之後,一起經曆了那麽多,他才漸漸體會到了——你愛的人開心,你就會開心的。


    塗輕語綻放微笑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口是暖的。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迴到家,一進門塗輕語就發現氣氛不錯。


    老媽的笑容很爽朗,看上去似乎談的不錯——若談的不好,她是會從老媽的表情中看出來的。


    老爸抱著大茶缸子朝白莫寒笑,“剛才因為我們迴來,麵條都沒吃上吧?正好也到晚飯時間了,和你阿姨一起去市場轉轉,看看喜歡吃什麽菜買點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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