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輕語醒來的時候,外麵天色暗下來。


    她發現自己躺在陪護病床上,身上蓋著軟軟的被子,而白莫寒,已經不在病房。


    臨床,王敬國雙眼血紅坐在張芹床邊,對著昏迷不醒的人說話,“死老太婆,不準丟下我!聽到沒!”


    沙發上,洛凡在幫塗曉楓冷敷哭腫的眼睛。


    見她醒來,洛凡把冰毛巾給塗曉楓,讓他自己動手。


    “感覺怎麽樣?頭還暈不暈了?醫生說你之前情緒太激動暈過去了。”他朝塗輕語走過來。


    “沒事了……”塗輕語撐身坐起,望了一眼病房中獨立洗漱間的門,裏麵燈暗著,沒人。


    “寒寒呢?”


    “他說公司有點重要的事,先迴去了,晚些時候再來。”洛凡道。


    “哦……”塗輕語訥訥應了,不想深究,也不想深想。


    情緒經過沉澱,她已經不像事發時那樣衝動。


    白莫寒重要的事是什麽,人在哪裏,陪著什麽人,計劃是什麽,她都不用去想。


    現在最重要是張芹明天的手術,一定要成功。


    ……


    付家,二樓餐廳。


    裝修古雅的紅木餐桌上,各式菜肴琳琅滿目,悠揚的小提琴聲綿綿入耳,氣氛浪漫靜好。


    付東平坐在主位,看著右側相臨而坐的女兒和姑爺,十分滿足。


    “莫寒,今天找你來,是晴晴有事想要告訴你,這件事,對付家上下都是個好消息。”他鄭重開口。


    “不知是什麽事?”白莫寒饒有興趣的問,心思卻早已飄遠,最擔心的,還是張芹明天的手術。


    如果不成功,塗輕語……


    “晴晴,莫寒問呢,還不快說說。”付東平溺愛的目光看著自家女兒,滿臉縱容的微笑。


    付溫晴站起身,理了理自己仙女一般的白色裙擺,有些羞澀的看向白莫寒,後又低下頭,漲紅著臉宣布道,“我懷孕了……我用試紙試過,也找醫生來看過……”


    付夫人縱是早知道這個消息,再聽一遍,還是止不住的開心,付東平亦然。


    隻有付靖華不是很高興,他思想相較保守,總覺得兩人既然已經決定婚期,為什麽都不能再忍忍?說到底,男歡女愛這種事,總要結了婚才名正言順。


    不過看到父母和妹妹都那麽高興,他也不好說什麽,隻得裝聾做啞了。


    白莫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沉吟之後,對付東平道,“莫寒也有話想對叔叔說,隻是這裏人多,可否借一步說話?”


    付東平見白莫寒頗嚴肅的麵色,就知道肯定是重要的事,起身道,“我們到書房去。”


    白莫寒跟著站起身,走了兩步後突然停住,迴身看著付夫人,“付阿姨若不介意,可以一起聽聽,這件事,是關於我和晴晴的,二老都應該知道。”


    見白莫寒說的鄭重,付夫人有些奇怪,起身隨二人一起上了樓。


    付溫晴目光追隨著三人,心底隱隱升起不好的預感。


    她將那老太太推下樓的事,還沒來得及和父母說,但無論說不說,父母都會向著自己,這點她很有信心。


    白莫寒找父母如果是想說這件事,那一定沒什麽用。


    但如果白莫寒真因為這件事向自己興師問罪,證明他喜歡塗輕語多過自己,足夠她生氣一段時間的。


    ……


    二樓書房,三人落座。


    白莫寒開門見山道,“付叔叔,我一向都很尊重晴晴,平時在一起也很守規矩,從來敢越雷池半步,從前在國外時就是這樣,迴國後也一直守禮守份,不知晴晴說的孩子,是怎麽一迴事?”


    聞言,付家二老一驚。


    “孩子……不是你的?”異口同聲。


    “我和晴晴的關係並沒有到那一步,這是我對她的尊重,沒有名份之前,我不會做無禮的事。”白莫寒鄭重其事。


    “那……”付東平第一次有些失措,“晴晴的孩子……”


    “這也是我沒想通的一點,在樓下時聽晴晴說懷孕,我就有些不解,然而管家和傭人都在下麵,人多嘴雜,我也不好當場問出來。”白莫寒十分善解人意的模樣。


    付東平與付夫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火氣。


    “這個死丫頭!”付東平狠狠拍了一下紅木扶手,對付夫人吼道,“去把她叫上來!”


    付夫人急急忙忙下樓,將付溫晴帶上來。


    “晴晴,你說明白,孩子哪來的?”付東平一見到人就劈頭蓋臉的問。


    心中不好的預感成真,付溫晴有些著急,“是莫寒的!”


    “就是那晚,莫寒,你不記得了嗎?我們一起吃燭光晚餐,一起喝紅酒,你還幫我切了牛排,後來我喝醉了,你扶我迴到房間,然後就……”


    剩下的話付溫晴再不好當著父母的麵說,隻用祈求的目光望著白莫寒,期望他快點把事情想起來。


    然而白莫寒一副不解神情,越發疑惑的問,“那夜你喝醉了,我扶你迴到酒店房間就離開了,我走之後……發生什麽了嗎?”


    最後問那句話時,目光中帶著探究。


    付溫晴如遭雷擊,耳邊嗡鳴一片。


    她努力迴想。


    那夜,白莫寒包下酒店一樓的西餐廳為她慶祝生日。


    燭光下,男人笑容英俊絕美,讓天地黯然失色。


    付溫晴覺得自己沒喝酒就開始醉了。


    後來推杯換盞間,她越發醉得朦朧,感覺白莫寒扶著她,便緊緊抓住男人的胳膊。


    再之後,記憶都不是很清楚,等意識清晰一些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身在酒店的床上。


    床墊綿軟,床單絲滑,觸在身上泛起層層潮湧。


    迷亂間,她感覺有人件件脫下她的衣服,溫暖的手在她身上帶動情潮。


    她緊緊抱著身上的男人,承受著他的溫柔與霸道。


    如今被白莫寒否認,她也有些吃不準,難道那夜的男人……不是白莫寒嗎?


    付溫晴正想開口再問,付東平一巴掌已經甩下來,狠狠打在她臉上。


    長這麽大,家裏人從沒打過她。


    付溫晴捂著臉,震驚的看著父親,“爸。”


    “別叫我爸,我沒你這種女兒!”付東平氣急敗壞,“那晚到底怎麽迴事?你到底做什麽對不起莫寒的事了?”


    “我……”付溫晴也說不清楚,最重要是那晚她醉了,很多事她自己都不記得。


    唯一的證劇就是第二天晨起時滿身晴欲的痕跡,還有從浴室中出來的白莫寒。


    如今想想,當時白莫寒穿戴整齊,和她的衣衫不整形成鮮明反差。


    他手上似乎還抓著電話。


    說不定,他隻是放心不下自己,早起便來看看,正好自己睡著,怕吵到自己,才去浴室中接電話?


    而自己,誤會個徹底……


    見付溫晴神情呆滯,久久不言,付東平忍不住道,“晴晴!你真是太讓爸爸失望了!出了這種事,還結什麽婚結婚!訂婚取消吧!”


    “不要!”付溫晴如夢初醒,抓著付東平的手,“爸,我錯了,別取消訂婚,我喝醉了才會認錯人,我再也不會了……”


    “你不該向我認錯,你該向莫寒認錯!”付東平甩開她的手道。


    他心底其實還是向著女兒,但出了這種事,他不得不做個樣子給白莫寒看。


    “莫寒,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快幫我說句話,別讓爸爸取消訂婚,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事,我那麽愛你……”付溫晴對白莫寒祈求。


    “晴晴,別太激動。”白莫寒溫聲安撫了她一下,對付東平道,“付叔叔,我相信晴晴不是有意的,那天晚上我為了避嫌沒留下來,反給了別人可趁之機,其實我也有錯。”


    “莫寒,你這樣懂事,叔叔真是愧疚啊……”付東平故作為難,“可是發生了這種事,若再讓你娶晴晴,也太……”


    “付叔叔不必為難,這是我自願的,訂婚如期舉行,至於這個孩子……”


    白莫寒看了付溫晴一眼,道,“如果晴晴想留下,我也不會勉強她打掉,畢竟打胎對身體不好,那雖然不是我的孩子,但孩子身上流著晴晴的血,我會當自己的孩子一般對待的。”


    未來姑爺如此善解人意,付家夫婦感動不已。


    “莫寒,你真是個好孩子,晴晴能嫁給你,是她的福氣啊!”付夫人感慨道。


    白莫寒離開時,夫婦二人親自將他送到車上。


    從前付東平就很欣賞白莫寒的聰慧,如今更賞識他識大體的度量,加上心有愧疚,對他十分好。


    夫婦二人直看著白莫寒的車開遠,相互感慨了幾句,又將付溫晴叫進房間訓了一頓。


    付溫晴挨了罵也不還嘴,心裏有逃過一劫的慶幸。


    她心裏明白,出了這種事,白莫寒之所以不計較,不是因為愛自己,而是因為需要自己付東平女兒的身份。


    縱是這樣,她也仍覺得高興。


    隻要白莫寒能從她身上索取就好,隻要自己身邊還有那個人想要的東西,他就不會丟棄自己,無論願意與否,他都要和自己在一起。


    出了書房,付溫晴低頭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這個讓自己白白高興一場的孩子……


    是一定不能要的!


    但是,要如何打掉……


    付溫晴眸光一暗,心中有了一個計較。


    ……


    手術前夜,注定是個難眠的夜晚。


    白莫寒迴到醫院時,病房裏麵的四個人都沒睡。


    洛凡在陪護床,強哄著塗曉楓躺下休息一會,一邊幫他揉哭紅的眼睛。


    王敬國守著張芹床邊,累得腰酸卻不肯挪位子休息一下。


    老太婆要是醒了,第一個想見的肯定是我!


    無論誰來勸,他都這樣說。


    塗輕語從來都擰不過她,便坐在沙發上靜靜看著。


    她自己也睡不著,想著前幾天還和姥姥說說笑笑,想著幾天前還覺得生活甜蜜,歲月靜好,想了很多很多……最多的是後悔自己今天不該出去。


    “姐,你一天沒吃東西了,身體會吃不消的。”白莫寒在她身邊坐下,手輕輕環住塗輕語的腰,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我不餓。”塗輕語仰頭看著白莫寒,聲音苦澀,“寒寒,你陪我說說話吧。”


    病房裏麵的安靜太可怕,令人窒息的冰冷和恐怖在蔓延,她受不了這樣的沉默。


    “好,不過你要躺下休息一會兒,躺我腿上也行。”白莫寒知道塗輕語性子上來的時候比誰都擰,勸不了她睡覺,便隻能用迂迴一些的辦法。


    塗輕語順從的在沙發上側躺下來,頭枕在白莫寒腿上。


    白莫寒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一邊伸手幫她輕輕按揉額頭,一邊陪她說話。


    直到晨光破曉,塗輕語的聲音漸弱,終於淺淺睡了過去。


    白莫寒就那樣看著她的睡臉,直到陽光透過白紗窗簾灑滿病床,他一直維持著那樣的姿勢,一動未動。


    王敬國伏在張芹床邊,將睡將睡。


    陪護床上,塗曉楓腫著眼睛蜷縮在洛凡懷裏,時不時囈語一句,睡得也不安穩。


    十點的時候,護士和醫生來到病房,接病人為手術做準備。


    幾人都醒了,隨著醫生一直到手術室,守候在走廊上。


    塗輕語一天一夜都沒吃什麽,腳下發飄,白莫寒一直在身後護著她,手臂輕輕環抱,給她力量。


    不到兩個小時,醫生從手術室中出來。


    塗輕語第一個衝上去。


    “對不起……”醫生摘下口罩,“手術沒成功,病人……”


    塗輕語沒等他說完就衝進手術室。


    護士們剛收拾好手術器具,陸續離開病房。


    張芹躺在手術床上,身上的管子已經被拔掉,一旁的心電圖機上麵顯示著一條平整的直線。


    塗輕語腳步發飄走上去,伸出顫抖的手,握上張芹的。


    手背上布滿了皺紋,掌心有薄薄的茁……


    身體是溫熱的,卻沒有了唿吸起伏。


    姥姥還是慈祥的樣子,嘴角上彎,有點像是在笑。


    塗輕語看著,腦中閃現她每次神神秘秘進她房間拿著筆記時不正經的樣子,小時候一邊幫她縷頭發一邊講睡前故事的模樣……


    迴到老家那晚,她指著親手做的大紅被褥,說:姥姥怕以後都沒機會給你做了。


    她一臉向往的說要個孩子吧,姥姥幫你帶。


    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塗輕語癱坐在地上,抓著張芹的手卻未曾放開。


    其實早在昨天下午,醫生就將她叫到辦公室聊過。


    “患者年紀太大,又有腦梗的病史,說實話,手術成功的機率隻有兩成,即便是成功,可能也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症,弄不好會一直癱瘓在床,這個手術要不要做,家屬要考慮清楚再簽字。”


    醫生說那些話的時候,她就知道情況不樂觀,明明已經做了心理準備,才簽下名字的。


    可這會兒,仍是萬箭穿心一般的疼痛,拉扯著神經,讓人想暈過去都不能。


    塗輕語無比痛恨自己的清醒,她寧可自己暈死過去,不用體會鑽心噬骨的疼痛。


    她緊緊糾著心口,眼淚如泉湧,順著臉頰,從下巴滴落,冰涼水滴在地板上蘊開。


    俯下身,頭抵在地板上,塗輕語狠狠撞下去。


    “姐,別這樣……”白莫寒在她撞第二下的時候伸手擋住,強硬將她從地上抱起。


    握著張芹的手被掙脫,塗輕語掙紮,“放開我!”


    “姐,你別這樣……”白莫寒雙臂緊箍將她困在懷裏,不讓她再做傻事。


    耳邊是塗曉楓的哭聲,洛凡隱忍的勸慰,白莫寒的聲音……


    然而他們在說什麽,塗輕語卻有些聽不清。


    “不準哭!”王敬國突然厲喝一聲,帶著些許顫音,“你們要讓你姥姥走都走得不安心嗎!”


    他麵部緊繃,寧將牙咬碎竟是沒哭一聲,忍著眼淚在眼眶中,心糾得發疼。


    不能哭!


    老太婆見他哭了,走都走得不安穩。


    他一生堅強,又怎麽能在最後讓老太婆看笑話。


    王敬國轉身出了手術室,快步迴到病房,將隨身攜帶的布包裏麵的衣服拿出來。


    本來是打算等老太婆出院的時候換上,如今……


    迴到手術室,他將四個晚輩趕出去,“你們都出去,我幫你姥姥換衣服!”


    他們早就約定過,去世的時候不穿孝服。


    王敬國將衣服拿出來,幫張芹換上。


    這件衣服是三年前張芹病愈出院時,塗輕語幫他們買的。


    當時張芹看到衣服,笑嗬嗬的打趣,“這可是情侶裝啊!等死的時候咱倆就穿這個,下輩子還做夫妻。”


    他表麵上不屑一顧,嘴上說著你個煩人的老太婆,誰和你下輩子。


    其實,心裏在美滋滋的高興。


    他們這輩子,雖然是父母包辦的婚姻,但二人感情很好。


    過了一輩子,架沒少吵,但怎麽吵感情都不曾生份。


    “老太婆,你就這麽走了,以後,可找誰陪我吵架……”王敬國輕撫上張芹眼瞼,笑得眼角皺紋縱深,“不過也沒事,我這麽大歲數,也沒幾年可活了,估計很快就下去陪你了。”


    ……


    被白莫寒抱迴病房,塗輕語已經沒有力氣再掙紮,全身虛脫。


    白莫寒和她說話,她也沒什麽反應。


    直到看見姥爺放在姥姥床頭的相片時,塗輕語終於忍不住。


    “姥姥……姥姥不在了……我沒有姥姥了……”她摟著白莫寒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吼出來,


    那些承受不了的,負荷不住的。


    那些傷心悔恨的,壓抑難挨的。


    白莫寒從沒見過這樣脆弱的塗輕語,也沒想過,她有這樣脆弱的時候。


    他用力的抱著塗輕語,恨不得把她揉進身體裏,血肉相融去感同身受。


    ……


    張芹沒有辦葬禮,王敬國不喜歡那些虛的。


    他早早就和張芹約定過,死後葬在老家的山上。


    火化他不肯,人隻剩骨灰了,連個念想都沒有了。


    那爐子裏煉了那麽多的人,怎麽敢肯定不會弄錯?


    老爺子想做的,全家人都會努力幫他達成,洛凡找人打點了一下,順著老爺子的意思辦,將屍體拉迴老家的山上下葬。


    下葬當天,王敬國守在張芹墳前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四個晚輩在遠處,聽得不甚清楚,隱隱能聽到兩句,“很快就下去陪你了……用不了多久。”


    塗曉楓聽著便覺得擔心害怕,問塗輕語,“姐,姥爺會不會做傻事?”


    “姥爺不會的。”塗輕語說。


    王敬國一生堅強,縱是再傷心難過,也不會尋死解脫,那些軟弱的人才會做的事,他從來不屑一顧。


    和張芹把事都交待完,王敬國朝四人走過來,問塗輕語,“小語,你說實話,你姥姥到底是怎麽摔下樓的?”


    他隻是脾氣硬,卻不傻,張芹病好後一直注意,不會無緣無故摔下樓梯。


    聯係見到的那個陌生女人,慌慌張張的跑走,王敬國早就有所察覺,不過是忙著幫張芹處理後事,才一直沒功夫提。


    這會兒繼然提了,就必要問出個結果來。


    “姥爺在別墅見到過一個陌生的女人,是不是那個女人做的?”


    “這件事我會處理的,傷害姥姥的人,我不會放過。”白莫寒搶先塗輕語一步道。


    王敬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塗輕語,問,“那個女人為什麽會推老太婆?”


    塗輕語一窒。


    白莫寒也有一瞬啞然。


    王敬國見二人為難,也不再追根究底,“姥爺老了,很多事力不從心,也不想過多摻和,姥爺現在隻想留在這裏,每天到你姥姥墳上麵看看。”


    “你們不想說,我也不問了,但是傷害你姥姥的人,不管是誰咱們都不能忍氣吞聲,一定要討個公道,我們不來報仇那一套,一切用法律解決,那個女人是被判死刑也好,緩刑也好,都交給警察製裁。這件事姥爺交給你們解決,你們也別讓姥爺失望。”


    “恩。”塗輕語鄭重的點點頭。


    對於付溫晴,她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害死了她最愛的人,無論有什麽理由都不值得被原諒。


    迴程的路上,塗輕語歪靠在白莫寒身上,望著車窗外後延的樹木。


    想到前些日子四人一起開車迴來,開心得不得了,一路上有說有笑,打打鬧鬧,時間過得十分快。


    而現在……


    距離事發已經過去四天,大家都像不最初那樣激動,也同樣,都很沉默。


    這種沉澱下來的平靜,像暴風雨前夕的寧靜,透著股風雨欲來的危機重重。


    心中的窒息感驅逐不散,塗輕語將車窗降下,讓深秋的冷風吹進來。


    白莫寒掌心覆上她額頭,“姐,別著涼了。”


    “沒事……”塗輕語微微搖頭。


    再涼,也及不上心涼。


    迴到別墅,塗曉楓直接跟塗輕語下車,亦步亦趨跟著問,“姐,姥爺說的女人是誰?是誰把姥姥推下樓的?”


    塗輕語停住腳步,轉身麵對他,“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會解決的。”


    “不行!”塗曉楓斷然拒絕,“我們得去找那個女人算帳!”


    “曉楓,這件事交給你姐和你二哥處理,你乖乖迴去上學,別插手這種事。”洛凡拉了塗曉楓一把,要他隨自己上車。


    他理解塗輕語不好解釋這件事的苦衷。


    這件事解釋起來並不難,但說到底,還是和白莫寒有關,若說不清楚,很容易讓塗曉楓誤會。


    “我不!”塗曉楓第一次不聽洛凡的話,甩開他的手,委屈的看著三人,“為什麽不讓我插手?那是我姥姥!我怎麽能看著不管!你們不要總拿我當小孩子!”


    “在這裏和大家發脾氣不是小孩子是什麽?!”塗輕語怒吼一聲,語氣十分冷硬道,“和洛凡迴去,我說會解決就是會解決!”


    “姐……”塗曉楓氣結,姐姐很少會這樣吼他,上一次似乎還是他丟掉二哥從校門口跑掉的時候。


    那時塗輕語雖然生氣,卻也沒現在這樣嚴肅絕然。


    “走吧,別惹你姐生氣。”洛凡推了推塗曉楓。


    “走就走!”塗曉楓氣唿唿的轉身離開。


    看著洛凡的車子開走,白莫寒和塗輕語進了別墅。


    白莫寒到廚房熱了一杯牛奶給塗輕語端過去,將她的雙手捂在溫熱的奶杯上,“姐,喝點牛奶暖暖胃。”


    塗輕語低頭看看牛奶,又抬頭看看白莫寒,將手從男人掌心抽離,把牛奶放在一邊。


    “寒寒,我們談談吧。”她鄭重說道。


    自從張芹出事後,她的情緒一直陷在困頓當中出不來,現在事情告一段落,很多事,也應該擺上台麵解決。


    “好,姐你想談什麽?”白莫寒推著塗輕語在沙發上坐下,“我們坐著慢慢談。”


    “付溫晴的你打算怎麽做?”塗輕語側了側身與他麵對麵,問道。


    “姐,我說過我不會放過她的,就一定會做到,你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但我也讚同姥爺的說法,付溫晴把姥姥推下樓,她抵賴不得,無論什麽原因,她已經是蓄意傷人了,我們可以報警,讓法律解決,葉斯辰也說過會幫我做證,那天他和我一起迴去的,看到付溫晴在姥姥身邊。”塗輕語道,“你不必那麽迂迴,非要實行自己的計劃,我們完全有證劇抓付溫晴做牢。”


    “姐,付溫晴早晚都會死,你何必急於一時呢?葉斯辰和付家關係過密你不是不知道,你寧可去相信他的話,也不願意相信我的計劃嗎?”白莫寒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灼灼盯著塗輕語, “姐,你難道不覺得,你最近和葉斯辰走的太近了嗎?”


    “你不要把話題帶偏。”塗輕語看著白莫寒,“葉斯辰說過會幫我做證,我相信他,倒是你,為什麽一定要按你的計劃走?是計劃重要還是姥姥重要?”


    她對葉斯辰的信任來自於前世,這些無需和白莫寒說明,正如他前段時間一直在陪付溫晴,也從沒告訴過自己一樣。


    “我什麽時候說過姥姥不重要了?”白莫寒壓著性子,盡量溫和語氣道,“你以為去找警察就能抓付溫晴嗎?付東平會眼看著女兒被抓嗎?他一定會買通上麵的人,為付溫晴脫罪,到時候你白忙一場,即便是有葉斯辰幫你。”


    “我知道。”塗輕語垂眸,語氣有些黯然,“這件事不容易,如果警察不幫忙,我會告付溫晴,總之我不想再坐以待斃下去……”


    “姐,這件事我會處理的很好,我的計劃不會出錯的。”白莫寒將她攬進懷裏,雙臂擁著,溫言軟語道,“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很傷心,很累,不如這樣,我買機票送你和婉白到國外去住一段時間,你就當做散散心,等我把你接迴來的時候,事情就都解決了,然後我們辦婚禮,好不好?”


    “你的計劃是什麽?”塗輕語迎著他的視線問道。


    白莫寒微窒,而後笑了笑,“姐,這個計劃說起來很複雜,你聽了也沒什麽用。”


    “你還是不肯告訴我?”塗輕語掙開他的手臂,站起身,居高臨下,眸光幽冷灰暗。


    “你一直都是這樣,什麽都不肯告訴我,隻要我相信,要我相信什麽?你老實說,付溫晴是不是來找我的?她是不是因為你才來的?你這段時間一直在陪她對不對?留下陪我和姥姥三天才會惹她不滿,她才會找上門,是不是?”


    白莫寒沉默良久後點點頭,聲音也有點冷下來,“我是在陪她,但是我們之間什麽都沒我,我沒碰她,姐,我已經和你解釋過了,你不相信我嗎?”


    “我不是問你這些!”塗輕語揚高聲音,“你和她之間到底有沒有什麽我不想知道,我隻知道如果你不去招惹付溫晴,她就不會來別墅,就不會推姥姥,你為什麽不能離她遠一點?為什麽不和她撇清關係?為什麽不能在計劃之前告訴我?”


    “如果你早點告訴我,你需要時間去做什麽,我完全可以搬離這裏,給你足夠的時間去實行你的計劃,我可以一個月不見你,也可以半年不見你,我可以等你做完你想做的事,我可支無條件支持你相信你!”


    “可是你什麽都不說,直到現在都還是瞞著我,說什麽我去國外住一段時間,迴來一切就會解決,你到底把我當什麽,依仗你順從你的寵物嗎? ”塗輕語拍著心口,“我也是有心的!”


    “姐……”白莫寒上前一步,話到嘴邊,忽地頓住。


    他看著塗輕語的坦然,迴味她先前的話,眸中降下一片慘淡,“說什麽相信我,我和付溫晴之間到底有沒有什麽,你從來都不在乎吧?我和誰之間有什麽,你都不在乎吧?”


    “一個月不見,半年不見,甚至幾年不見都無所謂,反正你身邊還有那麽多人,有許初河還有葉斯辰,我又算什麽?我不想離開你,舍不得離開你,你不一樣,你從來都覺得無所謂!有葉斯辰和許初河每天在你身邊獻殷勤,不用半年你就會把我忘了吧?”


    “白莫寒,你別再和我來強詞奪理這一套!不是每次都這麽管用!”塗輕語冷冷凝視他,“你可以去實行你的計劃,我也可以用我的方法,以後,我們互不幹涉。”


    她說完,轉身朝樓上走去。


    白莫寒跟上去,見她迴自己房間開始收拾衣服,將人強行拉起來圈進懷裏,“姐,你想幹什麽?”


    塗輕語掙了兩下沒掙脫,索性不再掙紮,隻冷冷的看著白莫寒,“我用我自己的方法,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算是我為姥姥盡心,你也可以繼續實行你的計劃,我不耽誤你,你也別想阻止我。”


    “你要去找葉斯辰?”白莫寒眸光淩厲,“你才認識那個男人幾天?就那麽相信他會幫你?”


    “我認識他三年不需要和你匯報,你陪付溫晴那麽久和我匯報了嗎?”塗輕語咄咄逼人的反問。


    “姐,你這是在吃醋,還是在堵氣?”白莫寒問完這句話,忽地想起什麽,疑上心頭,“你什麽時候和葉斯辰認識三年的?我不在的三年你和他一直有聯係?”


    “我和誰有沒有聯係,都不關你的事!你有不需要告訴我的事,我也有不需要你知道的事。”塗輕語冷硬答完,狠狠掙了一下,“放手!”


    “我不會讓離開我的!”白莫寒抓著她的手臂不放,眼中寒芒點點,“我不會讓你去找別的男人!”


    塗輕語負氣的盯著他。


    白莫寒毫無餘地的與她對視。


    僵持不下之際,塗輕語驀然咬住下唇,用力狠勁,牙齒深陷。


    白莫寒嚇了一跳,忙伸手捏住她下頜,急道,“姐,你做什麽,你瘋了麽!”


    “你讓不讓我走?”塗輕語問。


    白莫寒心疼的撫上她殷紅的唇瓣,痛惜恨惜,“姐,就為了一個付溫晴,你和我這樣?”


    塗輕語本來是氣,然而聽了白莫寒這樣問之後,忽然覺得很累。


    “我是為了姥姥……”她無力的說了一句,漆黑眸中一片黯然,“我承認我不如平時冷靜,因為死的人是姥姥,我不像你,還能冷靜的去實施計劃,笑對仇人,我隻想為姥姥做點什麽,我看不了付溫晴逍遙法外,做不到坐以待斃。”


    “姐,我不會放過她,不需要你去做,我就能做好。”


    “我知道。”塗輕語道,而後朝白莫寒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其實就算沒有姥姥的事,你也打算對付付溫晴吧?你不會放過她,是因為姥姥,還是因你本來就沒打算放過她?”


    “我……”


    “如果死的是我,你還會這樣冷靜的等著計劃實施嗎?”塗輕語又問了一句。


    “……”白莫寒怔怔,一時不知道怎麽答。


    他知道答案是不會,因為如果沒有塗輕語在身邊,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


    他會馬上殺了付溫晴,讓付家所有人都跟著陪葬,千刀萬剮不能泄恨。


    然而一旦這樣說,便相當於承認了自己生性涼薄。


    對張芹,他有感情,有感動也有感激,但深不過塗輕語。


    對任何人,都深不過塗輕語。


    他怨付溫晴推了張芹,但不至於失去冷靜。


    付溫晴早晚都要死,沒必要光明正大把她處置了,去得罪付東平,放棄即將唾手可得的一切。


    “放手吧。”白莫寒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迴答,塗輕語已經不想再問下去。


    “姐……”白莫寒執意抓著她的手不放,一時間心頭思緒紛擾。


    恍然之間,見塗輕語又要咬自己,他慌忙鬆開手。


    塗輕語蹲下去將衣服一件件裝好,拉著行李箱離開。


    深秋冷風刮起,樹葉飛舞在窗前,留下一地蕭索。


    白莫寒定在原地,看著她走出房間,狠狠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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