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餅這番話故意避過軍刀和桃木釘的來曆,倒也有幾分“隻能這樣”的道理。


    我發了一通火,心情平複不少,腦子活泛起來,板開手中軍刀的螺絲,拆卸著那一把軍刀。


    “你幹嘛?”月餅不明白我要幹什麽。


    我幾下就把軍刀大卸八塊,螺絲、起子、剪刀擺了一地,沒發現什麽多餘的東西,心裏略有失望:“你擰擰桃木釘,萬一是空心的,說不準藏著紙條之類的玩意兒。”


    “也就你這腦子能想出這門道,”月餅試著轉動桃木釘,忽然愣了神,“你剛才說什麽?”


    我實在懶得重複,沒好氣道:“線索用紙記錄。”


    “這就叫做‘騎著毛驢找驢’,”月餅一拍腦袋,撿起那張油紙,“這明明就有一張紙,卻被軍刀、桃木釘分散了注意力。”


    我也恍然中冒出個大悟。如果線索真的就在這張油紙裏,還真是應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句老話。


    我心裏又一動,這倒很像月餅的做事方式。我連忙甩頭打消這個念頭,不免還是犯嘀咕。月餅察覺我神色有異:“怎麽了?”


    “昨兒酒喝多了,隔夜疼。”我隨便找了個借口。


    月餅心思沒往我這裏放,調開手機的手電功能照著油紙,又拿打火機炙烤又用水浸泡,忙活了半天,喪氣地攤腿坐下:“不是這個。”


    趁這個空,我已經把盒子裏外裏翻了個遍,也是一無所獲,不免又煩躁起來:“咱們也別吃飽了掙得犯強迫症,直接翻照片研究下一個任務得了。”


    “李念念死的時候,圓臉、黃衫那兩個老人說過,洞裏有很重要的事情,如果能識破機關就可以知道。”月餅又摸出一根煙卻沒點著,夾在手指裏轉著,“換個角度想,其實這個重要的事情就是指這個鐵盒,必須破解機關才能了解真相。”


    月餅說到李念念,我心裏有些難過,雖說是敵對方,可是她確實沒做什麽真正傷害我們的事情。況且這麽漂亮、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就這麽死了,總是覺得很不舒服。


    “讓兄妹倆進來幫忙,也許有什麽發現。”我拿著油紙,展開四角平鋪桌上,細細觀察。


    油紙質地柔軟綿韌,有股淡淡的腥膻之氣,應該是浸了油不易腐壞的羊皮紙。蒙古大軍遠征歐洲,帶迴了許多歐洲的先進技術,羊皮紙就是其中之一。


    作為遊牧民族,蒙古的生產力相對宋朝屬於極端低下的水平,流行於宋朝用來書寫文字的白綢、宣紙,對於蒙古來說,那可是能換幾頂蒙古包的好東西,自然舍不得多用。反倒是歐洲的羊皮紙正適合牛羊不缺的蒙古,物盡其用,成了官方通用紙張。


    我翻來覆去瞅了半天也沒看出端倪,這時阿爾斯楞和陶格斯兄妹進了帳篷,見鐵盒已經打開,神色莊嚴地雙手交叉胸前鞠躬。阿爾斯楞低聲說道:“尊敬的異徒行者,可以告訴我們盒中藏著什麽秘密麽?”


    我和月餅對視一眼,故意瞞著軍刀、桃木釘沒說。


    我指著桌子:“隻有這麽一張空白羊皮紙。”


    阿爾斯楞走到桌前看了片刻,滿臉訝異,使勁聞了聞,轉頭對陶格斯說了幾句蒙古語。陶格斯半張著嘴很是吃驚,貓腰鑽出了帳篷。


    “你說了什麽?”月餅眯眼笑著問道,手裏卻多了幾枚桃木釘。


    阿爾斯楞似乎沒聽到月餅的問話,直勾勾盯著羊皮紙,眼神變幻不定,臉色忽白忽赤,嘴裏更是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些什麽。


    他的反應確實有些奇怪,我暗暗提高警惕,跟著說了一句:“阿爾斯楞,做人要耿直。黃金家族的後裔可不是遮遮掩掩的人。”


    阿爾斯楞聽到“黃金家族”四個字,如夢初醒,擦了擦嘴角的涎水:“這張,不是羊皮,是龍皮。”


    我的舌頭差點吞進肚子,使勁抖了抖羊皮紙,心說這麽一張普通皮子怎麽可能是龍皮?照說龍皮起碼應該有鱗片啊。


    阿爾斯楞探手入腰,“唰”,銀光閃過,彎刀劃出一片刀影,停在我的鼻梁半寸處。刀尖兀自晃個不停,鋒利的寒氣直透皮膚,刺得鼻子發酸。


    突如其來的驚變讓我根本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想說幾句話,嗓子卻隻是發出“咯咯”幾聲喉音。


    一道灰影後發而至,擊中阿爾斯楞手腕。阿爾斯楞悶哼一聲,彎刀落地,手腕插著桃木釘,鮮血如箭直刺而出。我猝不及防,被噴了滿頭滿臉。


    月餅斜步掠到我身前:“沒事吧?”


    我微微點頭,假裝麵不改色,心卻跳得厲害。


    正在這時,陶格斯端著一方拳頭大小的陶土壇子鑽進帳篷,見此情形,驚叫一聲,也從腰間抽出彎刀。陶土壇子“骨碌碌”落下,封口的塞子掉落,灑出一蓬灰白色的粉末。


    阿爾斯楞撕了半幅袍子,咬著一頭,單手纏住手腕傷口紮了個死扣止血,這才拔出桃木釘,對陶格斯厲喝幾句。陶格斯鳳眼圓睜,恨恨地瞪著我們,不情不願地垂下彎刀,握著刀柄的手指不住抖著。


    “尊敬的異徒行者,”阿爾斯楞閉目深吸口氣,恢複了謙和的狀態,“您對黃金家族的聖物如此不敬,一時失態,請原諒。”


    月餅摸摸鼻子,拿起乘酒的皮囊,“咕咚咕咚”灌了幾口,遞給阿爾斯楞。


    阿爾斯楞“哈哈”一笑,接過皮囊仰脖喝了個底朝天。


    這倆人一言不合就喝酒,倒是瞬間化解了矛盾。我老老實實捧著“龍皮”不敢亂動,生怕什麽動作引起民族仇恨,被陶格斯的彎刀再指著鼻子,萬一力度沒有控製好削掉半拉鼻子,這就很尷尬了。


    “請將聖物擺在桌上。”阿爾斯楞語氣雖然恭謹,卻不容置疑,“黃金家族的來曆,也是源於這件聖物。”


    以下是阿爾斯楞的講述——


    鐵木真經“十三翼”之戰,幾乎全軍覆沒,逃至千裏山,僅剩數百人。這一路前有圍堵後有追兵,一行人早已糧水耗盡,就連蒙古人珍若生命的烈馬,都已殺了果腹,僅剩鐵木真騎著的那匹汗血寶馬。眼看部下一一倒下,鐵木真拍著馬脖子,含淚抽出彎刀:“他日待我一統蒙古,定會為你立塚建碑,不忘救命之恩。”


    寶馬極通靈性,長立而起,仰天嘶吼,掙脫韁繩,急衝至百餘丈的一片荒草之處,前蹄狠踏山石。石屑紛飛,不多時踩出一個石窩,一股清冽泉水噴湧而出。


    眾人被此異象驚呆,許久才迴過神,跌跌撞撞跑了過去,扒拉開碎石,露出一眼寒氣森森的泉眼。說也奇怪,眾人飲了甘甜清爽的泉水,不但解了渴,肚子也不饑餓,就連身上的刀箭創傷,也開始結痂愈合。


    數日之後,一行人不但恢複了元氣,身體也產生了奇怪的變化——在太陽照射下,隱隱透出黃金般的光芒。


    這等百年難遇的異事,自然被鐵木真當作上天的福瑞恩賜,更堅定了他重迴草原重整旗鼓的信心。臨行當天,有人在泉眼東側的亂石堆裏發現了一張五丈多長,形似巨蛇的白色皮子,周邊還散落著幾枚鱗片。


    這張皮子極為奇特,尋常刀劍割不破分毫,正是做鎧甲的好料子。正當眾人為此發現歡唿時,兩個道人帶著十餘個奇裝異服的人來到千裏山。其中一道人見泉眼已破,皮子鋪在泉眼旁浸泡清洗,掐指一算,長歎一聲:“天意如此,看來所尋之物並非金蛟,而是這群能一統天下之人。也隻有他們才能助吾等遠赴西方尋到那件東西。”


    接下來幾天,這一行人又尋到幾處泉眼,道士和鐵木真達成協議(見上文),並講述了一個驚天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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