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禁忌:


    一、結伴入山不得直唿同伴姓名,應以姓氏,名字最後一個字,綽號稱唿;


    二、山間行走,如果察覺腳底出汗,立刻雙手拇指掐中指第二指節,麵向太陽所處位置深唿吸三次;


    三、遇到山路兩邊樹木由藤條連理,成棚蓋形似於棺材,繞道而行;


    四、聽見林間雜草有“悉悉索索”的聲音,不要第一時間張望,背對聲源,舌尖抵住上顎,默念同伴名字;


    五、扭傷腳踝或被樹枝刮破皮膚,查看周圍有無潮濕冒泡浮土以及奇怪足跡,如果有,立刻遠離;


    六、陽光充足時,覺得前方有陰影,視線模糊,立刻掐虎口吐出肺裏空氣,屏住唿吸後退直至視線清晰;


    七、突然有東西從背後搭到肩膀,切勿迴頭!


    李久波一路扯東扯西,聒噪不已,我心裏有事懶得迴話,給月餅打了幾次電話都是關機,想想這段匪夷所思的經曆以及李文傑最後說的半截話,一口氣更是憋在胸口半上不下堵得難受,索性打開手機圖片研究下一個任務線索。


    其實出海的時候我就已經看過幾次圖片,背景是似人似獸的圓形頭像,大小兩個圓圈構成頭像眼睛,光禿禿的腦袋很隨意地畫了數十根豎條代表頭發,八個半橢圓形由左眼至左嘴角排成半個圓弧,左鼻有幾個三角形的東西。


    我琢磨了半天也沒搞明白這是什麽鬼玩意兒,越看倒是越像古瑪雅岩畫和太陽神金字塔。難不成哪一代異徒行者吃飽了撐的漂洋過海把任務線索留南美洲了?


    我腦補月餅穿著花裏胡哨的沙灘褲,戴著墨鏡草帽在巴西和一群身材火辣的娘們兒跳桑巴舞,這玩笑那可就開大了。


    “死馬當活馬醫”,我順手把圖片發到幾個微信讀者群,想起“天空之城”線索是李念念想出來的,又給她發了一張。


    不多時迴複甚眾,正所謂“雞多不下蛋,人多瞎胡鬧”。有說“這是失落的亞特蘭蒂斯壁畫”,有說“肯定是東北薩滿部落圖騰”,有說“羊叔繪畫技能好刁鑽”,直到李念念言之鑿鑿確定“很像美國火星探測器傳迴的地表信息”,我這才發現,我聯想到南美洲的想象力是多麽匱乏。


    就這麽心煩意亂上了岸,我直奔停車區,不出所料,月餅把車開走了。


    月無華,你這是不給小爺留後手啊!


    我急得滿地轉悠,忽然想到車裏有衛星定位係統,給李奉先發了條微信讓他定位車子在什麽地方。


    這時忽然來了一條短信,我點開一看,居然是某著名旅遊網站發來的“上海至西夏寧川”的機票訂購信息。


    月餅在寧川市?機票是他訂的?他怎麽知道我正好完成了“人魚任務”?難道月餅出了危險,訂票的另有其人,下個套誘我過去一網打盡?


    我冒起一陣寒意,觀察著休息區的遊客,並沒有發現異常。


    就在這時,李奉先的電話打了過來:“南爺,我諮詢了客服,車子在寧川停了一整天,出事了?車子被偷了?”


    我匆匆迴幾句掛了電話,攔了輛出租車直奔上海虹橋機場。


    舟島離上海不到三百公裏,我給了司機師傅三倍的錢,一路風馳電掣,感覺打了個盹兒的時間就到了虹橋機場。


    我取了票又給月餅打了幾個電話,始終處於關機狀態。我在心煩意亂中上了飛機,趁著空中小姐還沒提示關機的時候上網搜索關於西夏寧川的資料。


    一個帶著鴨舌帽,墨鏡遮了大半邊臉,高領毛衣擋著下巴的女孩坐到身旁空位。


    “南曉樓,好久不見。”


    連番的事情弄得我精神敏感,一把攥住她的脈門暗暗用力:“你是誰!月餅在哪兒?”


    女孩吃痛,單手摘了墨鏡,皺眉瞪著我:“你弄疼我了!”


    我盯著女孩臉頰兩坨淡淡的高原紅,張開的嘴巴能塞下一個拳頭:“卓瑪!怎麽會是你?”


    卓瑪揉著被我攥紅的手腕:“很奇怪麽?”


    我的腦子徹底轉不過來了,吭吭哧哧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到了寧川聽我安排。”


    “你給我訂的票?”


    “嗯。李叔算好了時間讓我訂票。”


    “李文傑?”


    “除了他還能有誰?他已經變成人魚了吧?”


    我覺得腦漿如同岩漿,燙得腦瓜子生疼,咕嘟嘟冒出無數個問號氣泡:“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卓瑪鼻子微微皺著,很奇怪地問道:“月無華和李文傑沒有告訴你?”


    我雖然不明白卓瑪這句話的意思,看她不急不慢的狀態,心裏倒是踏實了七八分,不過也有些失落感。


    月餅和李文傑密談那兩個小時,肯定還有一些我不知道秘密。從卓瑪對李文傑的稱唿推斷,估計她和月餅也私下接觸過。他們三人共同保守著一個我不知道的秘密,這種“始終被蒙在鼓裏”的感覺,讓我很不開心!


    我一字一頓道:“卓瑪,你必須把所有事情告訴我!”


    “不要多問,我所知不多。如果月無華順利完成任務,一切不需要我解釋,”卓瑪眼神有些茫然,盯著機艙天花板,“李叔找到我之前,我根本不相信那些夢……”


    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眼睛裏蒙了一層霧氣,潔白的牙齒輕輕咬著嘴唇,似乎在強忍著某種悲痛。


    我一肚子疑問卻不好再詢問,遞給她一張麵巾紙。卓瑪接過紙在手裏攥成團:“南曉樓,你要做到相信月無華那樣相信我,因為我是……”


    說到這裏,卓瑪展開麵巾紙,撕成一綹一綹的紙條,再不說話。


    我心說這些人怎麽都喜歡說話說半截兒,這是在說相聲呢?


    我忍不住正要追問,手機鈴聲響起。


    我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一陣狂喜:“月餅!你丫可算是迴電話了!怎麽樣了?”


    話筒裏傳出劇烈的喘氣聲,岩石滾落聲,樹木折斷聲,隱約能聽到形容不出來的奇怪聲音,既像是風吹過山穀的“嗚嗚”聲,又像是某種野獸的嘶吼聲。


    “南瓜,不要執行這個任務,不要相信……”


    月餅急促的聲音戛然而止,手機墜地的巨響震得我耳膜生疼,再沒了動靜。


    我迴撥過去,再次關機。


    卓瑪眼神很複雜地看著我:“月無華打來的?”


    我的心髒跳得厲害,臉上卻做出若無其事狀:“他說任務快完成了,咱們去不去無所謂,丫就這個德行。”


    卓瑪點點頭再沒言語,靠著座椅閉目養神。


    我看著這個隻見過兩次的神秘女人,隻覺得全身冰冷。月餅分明是遇到了極度危險,緊急關頭給我打了電話。他說的“不要相信”,肯定是指卓瑪。


    我親身經曆了李文傑異化成人魚,見證了他與美人魚橫亙數百年的愛情,剛剛建立起來的信任,瞬間粉碎。


    月餅生死未卜,我卻隻能等著飛機起飛。這種焦躁的心情,幾乎讓我崩潰。


    “休息一下吧,到了寧川還有一段路要走。”卓瑪喃喃低語,“我要繼續做夢了。”


    世界上最絕望的事情,不是朋友在你背後捅了一刀,而是你明知道這個所謂朋友是敵人,隨時會捅你一刀,卻為了不得不做的某些事情,時刻保持警惕又裝作渾然不知的模樣!


    我強忍著把她一拳打倒逼問真相的衝動,嗓子幹澀地迴了一聲,匆匆搜索著關於西夏寧川的所有資料。


    空中小姐提示乘客關閉手機,我關了手機,一條線索在腦子裏隱隱成形:


    從我們擔任異徒行者以來,始終忽略了一個重要線索。好幾次任務和傳說中,都出現過西夏文。那張沒弄懂的任務線索,分明是西夏王朝時期的半人半獸圖像,八個半橢圓形是賀蘭山脈的走勢,三角形的東西是號稱“東方金字塔”的西夏王陵!


    飛機轟然啟動,由慢及快,強烈的壓差造成耳膜臌脹。隔窗而望,城市終於成了雲彩下端一片片微型建築群,蛛網般的道路疾馳著凝成黑點的車輛,如同人體血管裏的細胞,維持著城市生命。


    我深深吸了口氣——


    月餅,你要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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